041 別叫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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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衣人疾速奔走,回頭一望見遠離了刑部大牢,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誰知轉過頭來,卻發現前方不知何時竟然站了一個人!

    衣人一驚,硬生生止住腳步,後撤兩步正欲逃跑,誰知才轉過身就被人一把拎住!

    靳明淵麵色沉凝,就這麽拎著一直掙紮卻不敢說話的?衣人,朝著停著馬車的方向走。走近了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鳳至的聲音。便將?衣人往馬車中一扔,轉身前他冷冷淡淡地朝馬車中一瞥,道:“你最好老實一些。”

    那才撐起身子想要跳出來的?衣人聽見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這麽僵住了身子。

    趕車的禁衛老老實實地垂著腦袋,仿佛什麽都沒看見。

    鳳至老遠便看見靳明淵站在馬車旁,急忙朝他跑去,身後還跟著神色懨懨的陸合驕。

    “你——”本來想問他怎麽跑到這地方來了,忽然聞到那股淡淡的藥香,便不說話了,抬眼看見他沉凝的麵色,莫名地便曉得他是因為她先前的莽撞行為生氣,心虛地低頭,小聲道:“是我錯了。”

    靳明淵聽見這話才微微緩和了顏色,抬手摸了摸她腦袋,輕聲訓斥道:“下次不可再這麽莽撞,火把熄了什麽都看不見,若是讓人誤傷了可怎麽好。”

    鳳至自然點頭。

    陸合驕已經看明白他今晚是白忙活了,不過——

    “陛下,能否告知臣那人是誰?”他湊近,放低了聲音詢問。眼中有亮光閃動,能讓鳳至和靳明淵一起保的人,會是誰?

    麵對他充滿好奇的眼睛,靳明淵不為所動,“不能。”

    陸合驕笑臉一僵。又轉向鳳至,“娘娘——”

    “不能。”鳳至果斷搖頭。

    “回去吧,我們也該回宮了。”

    打發了陸合驕,兩人上了馬車,馬車裏那?衣人正縮在角落,頭也不敢抬。

    鳳至正欲朝她挪過去,被靳明淵一把拽住拉到身邊。目光沉沉地將那?衣人盯了半晌,靳明淵方道:“朕倒是不知道,你竟然還有這等本事。”

    衣人將腦袋垂得更低,卻依舊不說話。

    “是誰讓你去的?”靳明淵又問,“你和她分明無仇無怨。”

    衣人驀地抬起頭來,寒聲道:“我討厭她!”

    赫然便是靳綺南的聲音!

    鳳至早聞到了她身上那藥香,靳明淵也已經早就將人認出來,這會兒倒是都不意外。見到靳綺南的反應,靳明淵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冷冽,懾人威儀朝著靳綺南壓迫而去,“就因為討厭她,你竟對她下此毒手?”

    靳綺南倔強地昂著頭,“有什麽不可以?反正你早晚都是要讓她死的!”

    見靳明淵麵色更寒了幾分,鳳至連忙扯了扯他袖子。靳明淵低頭。看見鳳至眼巴巴地望著他,不由得扶額,甚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靳綺南見靳明淵麵色緩和,沒有繼續問她的意思,連忙竄到鳳至身旁,緊緊抱著她胳膊,警惕地望著靳明淵。

    靳明淵見她這模樣複又沉下臉,訓斥道:“還不將那麵巾扯下來,你看看你現在這模樣哪還有個郡主的樣子!”

    靳綺南自小被他管教,最害怕他生氣的模樣,這麵巾的存在也已經沒有什麽意義,自然不敢不聽,連忙依言而行。露出那張病怏怏的蒼白小臉來,又忍不住將鳳至胳膊抱得更緊了些,抬頭衝著鳳至撒嬌似的喊:“小至哥哥。”

    靳明淵聽她這樣喊,目光陡然銳利起來,鳳至轉頭去看靳綺南,不曾發現他異樣,一直警惕著他的靳綺南卻是發現了,挑釁似的。她衝著靳明淵惡劣地笑了一下,伸手去抱鳳至的腰。

    她這樣仿佛已經成了習慣,鳳至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靳明淵卻麵色難看地伸出手去,恰恰截住了她手。

    鳳至察覺這兩人的異樣,麵露疑惑,“你們在幹什麽?”

    靳明淵視線越過她與靳綺南對視,他道:“你最好老實一些。”

    又是這句話!

    靳綺南鼓了鼓雙頰,氣呼呼地冷哼一聲,卻是不敢與他對視,將手收回來,重新抱住鳳至的胳膊。

    靳明淵這才溫聲對鳳至道:“沒事。”

    鳳至眼睛沒瞎耳朵沒聾,自然知道不可能沒事,但靳明淵不說,她也就不問了——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大事。

    “這些日子你母親擔心你的身子,不讓你出府。你今晚跑出來,她知不知道?”

    聽見靳明淵這樣問,靳綺南撇開腦袋去,不回答他。不過想想也知道,端靜長公主怎麽可能會讓她大晚上地悄悄往刑部大牢跑。

    馬車路過端靜長公主府。靳明淵對鳳至道:“你先等一會兒,我送她回去。”說罷提起靳綺南就出了馬車,鳳至掀開車簾,便看見他拎著人身形一閃便沒入了夜色。靳綺南是悄悄跑出來的,又是這身打扮。自然不能從大門回去,靳明淵隻能帶著她翻牆了。

    將靳綺南送回她自己的院子,靳明淵離開前,沉聲警告道:“她是你的皇嬸,以後別讓朕再聽到你叫她什麽哥哥。”

    靳綺南倔強地瞪著他不說話,直到靳明淵走了,她才垂下腦袋,有些委屈地自言自語:“她是皇嬸,也是小至哥哥,有什麽不對……”

    回到宮裏,鳳至一直對靳綺南去刑部大牢的原因耿耿於懷,靳綺南說是因為討厭花之燕,她願意相信,畢竟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過,她上次就將花之燕推下了太液池,理由一樣是讓人瞠目結舌。可是她就怕這並不是靳綺南一個人的主意,或許盛世也參與其中?然而她終究不了解盛世,不知道他是否會對花之燕有這樣狠的心腸,是以並不確定。

    靳明淵見鳳至趴在枕頭上時而皺眉時而搖頭,猜到她大概是在想靳綺南的事情。上了床後將人翻過來,道:“無需想得太複雜,綺南將你看得太過重要,韓天雙對你的惡意已經足夠讓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鳳至訝然抬眼,靳明淵將她抱進懷裏。跟她講起往事,“綺南曾經有個雙生哥哥,體魄健壯與她不同,對她很是愛護,兩兄妹不管何時何地都形影相隨。關係很是親密。端慧皇姐的駙馬陳淮不知什麽時候在外頭悄悄養了個外室,那外室生了個兒子,便起了歪心思,趁著陳淮不在,帶著那男童上了長公主府。想要要求端慧皇姐給她一個名分。可那日恰逢端慧皇姐不在府中,便讓綺南兄妹對上了那女人。七八歲的孩子心思單純,說話也並不婉轉,那女人被言語刺激,推了綺南一把。綺南的兄長愛護妹妹。忍受不得,便同那女人動起了手,可一個孩子哪能打得過大人,即便有府中侍衛及時趕到,也還是受了傷。因為恰恰傷在腦袋上,又傷得頗重,雖及時叫了禦醫,卻依舊沒能救回來……”

    端慧長公主聽到消息急急忙忙趕回府,離開前乖巧懂事的兒子卻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陳淮也聞訊趕回,見愛子慘死也是傷心。當下便將那外室一劍殺了,卻希望端慧長公主能放過那外室帶來的男童。端慧長公主自然不肯,夫妻兩人爭執不休,一同忽視了靳綺南的存在。

    就在兄長死去的當晚,八歲的靳綺南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小小的身子提著父親那把沉甸甸的寶劍,赤著雙足走進了安置那男童的屋子。等到第二日負責照料男童的奶娘醒來,便看見床上那孩子已經被人砍得血肉模糊,早已沒了聲息,當即嚇得暈了過去。而靳綺南就抱著那把寶劍。渾身是血,目光呆滯,蹲在被鮮血浸透的床上一動不動。

    陳淮因為意外,早已失去了延續子嗣的能力,僅有的兩個兒子接連死在他麵前。心中悲慟難忍,想要讓靳綺南償還血債,又憐惜她年幼體弱,心有不忍,便將怒火全轉向了端慧長公主。

    曾經也是恩愛眷侶。一個是德行品貌享譽京都的皇室貴女,一個是驚才絕豔誌懷高遠的世家子弟,曾經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兩人會拔劍相向。

    靳綺南縮在角落裏眼睜睜看著父母相殘,無能為力,隻能驚懼哭泣。陳淮聽見女兒的哭聲,終於找回一點理智,看見四下皆是一片狼藉,心下愴然,呆立許久,卻是提著手中那把還染著幼子鮮血的長劍離了長公主府,自此沒有再回來……

    “或許綺南是覺得……你和她哥哥很像。”說完那一段慘烈往事,靳明淵這般猜測道。

    鳳至還沉浸在靳綺南所擁有的過往裏回不過神來,靳明淵又道:“所以朕讓你離她遠一些,若是太過親近,她將你看得太重,也許有朝一日她會覺得朕也挺礙眼。就如現在,她對韓天雙那樣狠,並不是什麽好事。”

    久久之後,鳳至才悶悶地點頭,“嗯。”

    “夜深了,睡吧。也許你今晚能夢見朕。”

    其實除了第一晚夢見鬱也,其餘兩個晚上都隻夢見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連人物也看不清,什麽也沒記起。但聽靳明淵這樣說,鳳至還是隱隱生出了一些期待,心頭的動蕩也漸漸平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