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悲傷欲絕，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心酸、難過，卻都無能為力。

    “孩子，去吧。祝你好運！”男人說道。轉身離開了。

    蘇辰軒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杜若兮全身顫抖，她緩步向前走，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幾乎邁不出去，寸步難移。

    然而，前方那個女人，她就是一股強大的召喚力量，使杜若兮使出了渾身的力量。

    她要走到那個女人的麵前，告訴她，她就是她的孩子——她相信，她一定是的！

    兩條金鎖吊墜被她緊緊的拽在了手心，那裏。因為她的緊張。已經汗濕。

    她一步步，朝她，慢慢的靠近了。

    何千柳就這麽的蹲在校園的小道上，無所顧忌的放聲大哭，她的悲慟與唯美的校園，顯得突兀。格格不入。

    她不顧一切，發泄著自己的悲傷情緒。

    淚眼模糊中，她看見了一雙包裹在仔褲的修長雙腿，腳上是一雙白色帆布鞋，她停止哭泣，抬起一雙哭得紅腫的雙眼，視線往上移，入眼的，是一個長相十分年輕漂亮的女孩，一襲質量上等的白色襯衫，不長不短的馬尾辮在風中輕輕搖曳，劃出一道道青春的氣息。

    眼前的女孩。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噙著淚光，小巧的鼻尖紅紅的，貝齒緊緊咬著嬌嫩的紅唇，完全素顏的小臉上是一副惹人憐愛的神情。

    何千柳猛然間跳了起來，伸出髒兮兮的手，扶著杜若兮瘦弱的肩膀，用力搖晃：“告訴我，我的女兒在哪裏？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對不對？你快告訴我……”

    得不到回應，何千柳鬆開了手，捂住臉，再次嚎啕大哭了起來，沙啞著聲音抽抽噎噎道：“若曦，你快回來好不好？媽媽好想你！”

    白色襯衫被她抓出了黑乎乎的痕跡。眼淚流個不停。站在她的麵前，杜若兮緩緩抬起右手，攤開掌心，將手中兩條金鎖吊墜在何千柳的麵前展示開來。

    似是心有感應，何千柳拿開捂在臉上的雙手，抬起了頭。

    杜若兮這伸手擦了擦眼淚，終於看清了眼前女人的長相，一頭淩亂的長發被她胡亂捆在腦後，發質幹燥枯黃，沒有任何營養，眼睛又紅又腫，卻依稀可看出那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臉上是髒兮兮的一片，看不清長相，但是那五官，與杜若兮，是一模一樣的。

    終於，何千柳留意到了杜若兮手中的金鎖吊墜，她的身子猛的一顫，伸手就把金鎖吊墜拿在自己的手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會，然後珍寶似的捧在了手心上。

    這時，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麽，雙目圓睜，再次掐住杜若兮的雙肩，用力搖晃著她：“怎麽回事？告訴我，它們為什麽會在你的手中？你知道我女兒的下落，對不對？我女兒若曦呢？我老公胡道明呢？告訴我，他們在哪裏？”

    此時此刻，杜若兮終於艱難的張開了嘴：“媽媽，爸爸他在國內，等著我把您接回去！”

    “你說什麽？你叫我什麽？”何千柳睜大了眼睛，黑眸裏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杜若兮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何千柳全身顫抖個不停：“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女兒若曦？胡道明他，還在等我？”

    杜若兮點點頭：“嗯，媽，我們回家！”

    “真的？真的？”何千柳喃喃道，隻見她眼白一翻，眼前一黑，整個人便陷入了無邊的黑夜之中。

    “媽！”杜若兮驚叫一聲，伸出手去扶住她直挺挺往後倒下去的瘦弱身子，“媽，您怎麽了？別嚇我！”

    “若兮，我們送她去醫院！”蘇辰軒不知何時來她的身邊，伸過去一把將何千柳抱起來，大步往校門外走去。

    圍觀的學生睜眼看著這一幕，個個驚奇不已。

    醫院裏。

    何千柳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杜若兮在一旁動作溫柔的用溫水輕輕的擦試著髒兮兮的小臉。

    蘇辰軒從外麵推門進來的時候，就聽到了自己的小女人在低低的說著話：“媽，等您醒了，我們就回國，爸爸如果見到了您，他一定很高興。媽，我結婚了。他是c市蘇氏集團的總裁，年輕有為的商業奇才。是他陪我過來的找您的。他對我很好，蘇家人對我也非常好。媽，等我們回去了，我們一家人永遠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聽了她的話，蘇辰軒沉默。

    如果何千柳回國後看到了事實的真相，不知道會是怎樣。

    胡道明的未來已經可以預測，不管是他的疾病還是他所犯下的滔天大罪，這兩樣，其中一個，都是致命的。

    但是把何千柳接回國，那是必須的。

    察覺身後有人，杜若兮扭頭，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剛才一直在哭泣。

    “阿軒，醫生怎麽說？我媽她怎麽回事？”語音裏，帶了重重的鼻音。

    蘇辰軒走到她的身邊，伸手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將醫生的話原封不動的複述給了她。

    原來，何千柳的身子很虛弱，又有貧血，每日睡眠不足，再加上情緒太過激動，一時受不住，所以才暈倒了。出院後回家好好調養就沒什麽問題了。

    杜若兮放下心來。

    “阿軒，等媽媽休息好了，我們就馬上回國，好不好？”

    從國內c市飛到這個國度，要花上二十幾個小時的時間，時間太長，隻怕瘦弱的何千柳，吃不消。

    何千柳昏睡了五個小時才醒過來，她睜開眼睛才發現外麵的世界已經變黑了，病房的沙發上，坐著一對年輕男女，兩人腦袋緊緊挨著，正沉沉的睡著，臉上盡是疲憊之色。

    她翻身下床，輕輕的走到他們的身邊，並在他們的麵前蹲了下去，目光溫柔的看著女孩年輕漂亮的小臉。

    她在睜開眼睛之前，已經理清了事情的前前後後：女兒從祖國飛來接她了，胡道明在國內等著她！

    這，真的是她二十二年前弄丟了的孩子嗎？

    女孩身旁的沙發上，放著一份什麽報告，她拿起來一看，是一份她和杜若兮的親子鑒定報告單。

    報告結果顯示，她和杜若兮存在親子關係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

    何千柳小時候沒讀過什麽書，但當年讀書看報沒有任何問題。二十二年過去，她現在連英文都能看得懂了！

    “杜若兮……”

    她嘴裏輕輕呢喃道。

    她的女兒若曦，改名為若兮了嗎？

    一份親子報告，她已經完全確認了，眼前的女孩，真的是她尋長了二十二年的女兒！

    醫院絕對不會作假。

    這個世界上，也絕對不會有一個傻子前來冒領她這個媽！

    所以，她堅信，杜若兮，真的是她的女兒！

    得到了充分的睡眠，她的情緒已經沒有了原來那般過度激動，但，此時此刻的她，心血是沸騰的。

    她抬起手，想去撫觸杜若兮白晰嬌嫩的小臉，手伸到了半空中，卻僵住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她本來已經作好了一生都沒辦法再見到女兒的打算，卻沒想到，女兒來了，這讓她，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她擔心這是一個夢，她擔心她這麽一碰觸，就會把夢驚醒，夢醒了，她的女兒也就不見了。

    她的視線落在杜若兮身旁的蘇辰軒的身上。

    這個男孩子，是女兒的男朋友吧？長得真心不錯！希望他待女兒是真心的。

    她收回視線，重新投向杜若兮的身上。

    就在這時，蘇辰軒睜開了眼睛，銳利的光芒一下子打在何千柳的身上，驚得何千柳往後退了兩步，差點摔倒在地。

    看清了眼前的人，蘇辰軒銳利的光芒刹那間盡斂，他衝何千柳微微一笑，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放在唇邊輕輕的“噓”了一聲。

    何千柳點點頭。

    蘇辰軒這才輕輕的把杜若兮放在沙發上，替她擺好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脫下黑色西裝外套，替她蓋在了身上。

    看著這個男孩對女兒的體貼與溫柔，何千柳的心，是安然的。

    兩人靜靜的看了一會躺要沙發上沉睡的人兒，便非常有默契的走出了病房。

    他們擔心吵醒杜若兮。

    長長的走廊，不時有醫務人員來回穿梭，亦不時有病人或者家屬走動。

    蘇辰軒和何千柳站在靠窗的位置上，兩人的目光向外，靜表的看著外麵的世界。

    蘇辰軒一聲“媽”，把何千柳嚇了一跳。

    他淡淡一笑：“我和若兮已經結婚了。我叫蘇辰軒，二十六歲，跟若兮同一天生日。”

    聞言，何千柳心中一喜，眼淚奪眶而出，她看得出來，這個男孩對女兒是好的，從他的溫柔與體貼中就可以看出，他是寵愛女兒的。

    “媽，您一定還記得，若兮出生那天吧？”蘇辰軒轉頭，視線重新轉向窗外。

    何千柳點頭：“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天，那個小男孩。沒有他，當時我真不知道我和女兒該怎麽辦。”

    蘇辰軒：“我也不會忘記。”

    何千柳一時反應不過來，拿眼睛怔怔的看著他：“你不會忘記？”

    蘇辰軒回頭，微微一笑：“媽，那個男孩是我……”

    “什麽？”何千柳驚叫，立即伸出手去扳過蘇辰軒高大的身子，睜大眼睛將他上上下下全看了個遍，“真的是你？”

    “嗯。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去西山看日出，結果，就磁見了您……”

    蘇辰軒的話未說完，何千柳的眼淚已經洶湧而下，她激動得語無倫次：“好，好……太好了……孩子，謝謝你……”

    ————

    病房裏。

    睡夢中的杜若兮是極其不安的。

    她眉頭微微擰成了一座小山峰，睫亂輕顫，紅唇緊抿。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媽媽不見了。

    她猛然睜開眼睛，果然，病房裏空蕩蕩的，阿軒不知道去了哪裏，原本該躺在病床上的媽媽也不見了蹤影。

    她大吃一驚，忙從沙發上站起來，直往病房門外衝去。

    “媽，阿軒……”她扯開嗓子叫道。

    燈光照耀下的走廊，看上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杜若兮這才發覺，原來，已經晚上了。

    不遠處的窗口處，站著兩個人影，正是何千柳和蘇辰軒。

    杜若兮放下心來，腳步不由自主的放慢，緩步朝他們的方向走去。

    尚未走到他們的身邊，就已經聽到了他們的笑聲。

    他們在聊什麽？這麽開心！

    就在這時，兩人同時回過頭來，並衝她微笑。

    杜若兮兩步並作一步走上前，伸出雙手緊緊握住何千柳的手，她垂眸，看著媽媽那雙幹枯粗糙的小手，心中隱隱作痛，媽媽她，這麽多年來，一定過得很苦，很苦。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入眼的是一張並不顯老的小臉，不得不承認，媽媽現在看著依然是漂亮的，可以想像得出來，她年輕的時候是何等的美貌，隻是生活的苦把她折磨得臉上光彩盡失。

    蘇辰軒看著眼前身高、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女人，心中感慨萬分，即使不做親子鑒定，外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們是有血緣關係的。

    親子鑒定，是他提出來的，一來，可以讓杜若兮放心，二來，何千柳能十分肯定，她尋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的的確確來找她了。

    一陣不和諧的“咕咕”聲傳來，卻是從杜若兮的肚子裏傳出來的。

    她臉一紅：“我肚子餓了。阿軒，我們去吃飯。”

    蘇辰軒點頭。

    三人去了一家專門做中國菜的飯館，蘇辰軒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驚得服務員嘴巴大張，這些飯菜，足夠十個人吃了，三個人，能吃得完嗎？

    好像餓了多日的獅子猛然間見到了美味的食物，何千柳一頭紮進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她沒有任何形象的直往嘴巴裏塞著美味的食物，直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幾次差點把自己噎著了。

    好像，她真的很久很久沒有吃東西了。

    “好吃，好吃！你們怎麽不吃啊！快吃快吃，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她一邊狼吞虎咽，一邊急急忙忙的說著。

    蘇辰軒看得心裏很不是滋味，他的嶽母大人，在這個國度生活，她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身旁的杜若兮已經哭成了淚人，但她伸出手死死捂著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蘇辰軒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道：“若兮，乖，不要哭了。媽看見你哭了，她心情也會不好。你不是餓了嗎？來，快吃點東西。”

    聞言，杜若兮點頭。

    蘇辰軒拿過紙巾，輕輕的、溫柔的替她擦去眼淚，他的動作是那麽的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做作，更不是為了在嶽母大人麵前作表現。

    替她擦好了眼淚，他又給她夾了些菜，放到她的碗裏，輕聲道：“吃吧，這些都是在國內你最愛吃的。”

    杜若兮聽話的吃了半碗飯，再也沒有胃口了。

    因為，她滿腦子裏想到的，都是媽媽這些年來，是怎麽過來的。

    看她吃得少，蘇辰軒也沒有再勸她。上亞嗎巴。

    對麵，何千柳狼吞虎咽的速度已經放慢下來了，可以看得出來，她已經吃得很撐了，卻仍然舍不得放下筷子。

    萬事物極必反，杜若兮擔心她吃傷了胃，便說：“媽，以後我們天天吃好吃的。”

    何千柳聽罷，雙眼閃閃發光：“真的？我已經好多年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了。”

    杜若兮眼眶又是一紅，她點頭：“嗯。”

    何千柳放下筷子，目光依然停留在一桌子的狼藉上，小心翼翼的說：“可是，可是……還有這麽多沒吃完，好浪費，我……我可不可以打包回去……”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對麵的女兒女婿，縮了縮脖子，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再問：“我……我可不可以打包回去？”

    蘇辰軒含笑點點頭道：“媽，好的。”

    他招手叫來服務員，買單，並將菜肴打包了三個盒子。

    何千柳看著餐桌上仍然留了些剩菜和湯汁，眼裏全是肉疼的感覺，好可惜，好浪費，但是，她又不好再說什麽。

    離開的時候，她兩隻眼睛依依不舍的盯著桌麵，幾乎是一步三回頭。

    “媽，您住在哪裏？”走出飯館的時候，杜若兮問。

    何千柳道：“嗯，離這不遠，走路一會就到了。”

    沒想到，這麽一走，居然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媽，您累嗎？要不我們坐出租車去吧？”杜若兮提議。

    何千柳搖頭：“不累。要是累的話怎麽幹活？不到一個小時而已，我平時到學校上班都要走上一個半小時呢。以前我還有一輛自然車的，是一個學生扔在垃圾桶的，被我撿回來了，不過現在它已破得不能再用了，改天我拿出外麵找人修一修。你不知道，他們收費太貴了，我覺得不值。”

    杜若兮聽得心裏酸酸的，媽媽住的地方離學校居然這麽遠，而她每天都是步行上下班！

    她問：“給修費多少錢？”

    何千柳：“折算成人民幣，起碼要十五元。這個夠我好幾天的夥食費啦！”

    幾天的夥食費隻花十五元？

    這是什麽概念？

    這個國家看著很富裕，消費也一定很高，媽媽，她，十五元錢是怎麽花的？

    又走了將近二十分鍾，何千柳的住所終於到了。

    居然是，居然是這個國家的地下出租屋！

    何千柳敲開了一間房間，房門被人從裏麵推開了，是一個七八歲的黑人小女孩，躺在穿著破破爛爛，兩隻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

    何千柳將手中的幾個飯盒遞給小女孩，用英文溫柔的對她說道：“這是給你們的，很美味噢。”

    小女孩接過，扭頭衝屋子裏頭喊了一句，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黑人女人走出來了，，她的身後，跟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身上同樣是破舊的衣掌。

    看見手中的飯盒，小男孩一臉高興，同姐姐鑽進屋子裏分享美食去了。

    黑人女人一再對何千柳表示感謝，隨即又細細打量了一番蘇辰軒和杜若兮，朝他們微微一笑，轉身進屋子裏去了。

    蘇辰軒和杜若兮心情是極其複雜的，沒想到，何千柳打包飯菜，就是為了帶給這母子三人！

    黑人女人關上房門後，何千柳輕聲歎氣：“他們很可憐。孩子的父親過世了，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很不容易。十年前我餓暈在大街上，是她給了我一個饅頭，然後，她把我帶到了這裏。並給我介紹了學校清潔工這份工作，現在，她也跟我一樣，在校園裏當清潔工。其實，我們的工資也還過得去。她是因為替丈夫還債，還要供兩小孩讀書，所以，生活就比較拮據。而我……”

    說到這，何千柳沒有再說什麽。

    杜若兮想問，發現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何千柳掏出鑰匙，打開黑人女人隔壁的房間。

    推開房門，一股帶著絲絲黴味的氣息撲鼻而來，還夾雜著不知名的氣味，入眼的是一間很小很小的單間，沒有洗手間，沒有廚房，一個又黑又舊的破沙發，是何千柳的床，亦是座椅，沒有桌子，隻有一個小紙箱搭成的飯桌，“飯桌”上，一個很舊卻很幹淨的籃子蓋著什麽東西，旁邊是一口很陳舊的鍋……

    總之，入眼的一切，都是陳舊的，似乎有了很多年。

    最引人注意的是，房間門口處居然堆了滿滿幾個大袋子的空瓶子。

    杜若兮伸手去揭開那口鍋，裏麵是半鍋稀飯，再掀開籃子，一個破了半個角的大碗裏，裝了半盤黑糊糊的什麽東西，顯然，這是何千柳的菜。

    她平時吃的就是這個？

    杜若兮隻覺鼻子酸酸的。

    何千柳突然尖叫一聲，就往外跑。

    杜若兮一把拉住她的手，問：“媽，您要去哪裏？”

    何千柳著急：“我今天在學校裏收到了很多空瓶子，我忘記帶回來了……”

    “您收集這麽多空瓶子做什麽？”

    “拿去換錢啊！”何千柳更急了，“那些瓶子起碼能換五六元人民幣！”

    杜若兮聽得一陣心酸，忙說：“媽，以後我會好好照顧您，那些瓶子，我們不要了。”

    “可是……”何千柳心疼。

    “媽，瓶子放在學校，不會有人拿走的。您放心。”蘇辰軒安慰她。

    何千柳想了想，也對。

    她忽然又尖叫了一聲，兩隻手死死的抓住杜若兮的手臂。

    “媽，怎麽了？”杜若兮緊張。

    何千柳白著臉，手指著沙發：“老……老鼠！”

    杜若兮往沙發的方向看去，果然，一隻毛發油亮的大老鼠正爬在沙發上，兩隻眼睛正到處張望，絲毫不把人放在眼裏。

    杜若兮亦嚇得尖叫了一聲，緊緊摟住了何千柳——她也是怕老鼠的人！

    蘇辰軒看著兩母女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無語，果然是母女，都一樣怕老鼠。

    待杜若兮扭過頭來的時候，沙發上的老鼠已不見了蹤影。

    “它呢？”杜若兮抖著聲音問。

    “跑了！”蘇辰軒答。

    何千柳白著臉道：“跑了它還會回來的。它在這裏已經很長時間了，我前幾天睡覺，還被它咬了一口在腳上……”

    杜若兮聽得毛骨悚然。

    “媽，我們不住這裏了，好不好？我怕！”

    “可是不住這我們住哪？”何千柳問，她是怕極了那隻碩鼠。

    “住酒店！”蘇辰軒道。

    “可是，好貴……”

    走進五星級豪華大酒店，何千柳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引來他人的不滿。

    蘇辰軒開的是一間豪華的總統套間，何千柳站在門口，不敢走進來。

    她覺得，自己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

    蘇辰軒上前跟她說了什麽，她這才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走在名貴的地毯上。

    三人坐在客廳裏，麵前，放著電視劇。

    杜若兮坐在何千柳的身邊，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何千柳小心翼翼的從袋子裏拿出那兩條金鎖吊墜，喃喃道：“孩子，你一定很想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對嗎？”

    杜若兮點點頭。

    何千柳苦笑了一下：“兮兮，你是我的女兒，你不會嫌棄你的媽媽的，對嗎？”

    “媽，我怎麽會嫌棄你？” ／~半♣浮*生：.*?@++

    何千柳依然是笑，笑得很是苦澀：“兮兮，胡道明一定跟你說過吧，他為了救我們母女倆，把你賣給了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

    杜若兮點頭：“媽，養父養母對我很好，真的。他們把我當成了親生女兒一樣對待。”

    何千柳眼裏滿是心疼，她伸出幹瘦的小手，輕輕的撫摸著杜若兮的小臉：“孩子，對不起，我們生下了你，可是卻沒有盡父母的責任。媽媽對不起你。”

    杜若兮搖頭：“媽，不要說這樣的話。我過得很好，真的。”

    何千柳轉頭看了一眼蘇辰軒，她相信女兒的話，因為，這個男孩，對女兒，是真的好。

    “可是媽，您怎麽會跑到這個國家來了？”

    “二十二年前從醫院裏出來後，我發了瘋一樣到處找你。卻怎麽也找不到。後來一個衝動，我就跟胡道明離了婚。離了婚後，我依然沒有放棄找你，後來我遇見了一個男人，他待我很好，他對我說，他打聽到了，你被人帶到了這個國家。他就陪我來到了這裏，當時我一門心思隻是想盡快找到你，卻不知，那個男人騙了我。他把我賣了，送到這個國家來，做慰安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