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平生不會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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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後的寢宮才安排下來,甚至她還沒來得及歇會兒,李祿同誌又來了,並且十分“順便”地帶來了一個建議:這地兒離皇帝陛下太遠了點,皇後涼涼不如搬過去和皇帝陛下一起住?
謝皇後虎軀一震。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天皇帝陛下吃她豆腐的事兒她還沒找他算賬呢,現在居然還敢邀請她同居簡直不能忍。
她才看不上那根公用的黃瓜好不好?
所以不管這個建議是李祿的自作主張還是皇帝陛下的隱晦提醒,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這個建議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讓它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於是謝皇後忙直了直身體,一臉嚴肅道:“噤聲!你怎麽能有這樣的念頭,莫不說自古以來就沒有這個規矩,就單單說陛下的寢宮乃是大桓的機要之處,且時常有外臣來往議事,我一個後宮女子理當避嫌,怎能不顧規矩與陛下同住?!我不會答應的,往後你也不必再說了!你且回去向陛下請罪吧!”
李祿直接被她的義正言辭給說傻了,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皇後娘娘說的好有道理他根本無法反駁。
可關鍵是說服皇後這差事是皇上交給他辦的啊。而且皇上還說不要讓皇後知道是他的想法,但是李祿覺得這個建議隻要一提出來,皇後娘娘肯定會知道是皇上的意思。
萬萬沒想到,皇後娘娘居然就這麽拒絕了。
這可不僅僅是拒絕。這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啊,他可怎麽去向皇上交代啊qaq!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回去戰戰兢兢地向皇帝陛下複命的時候,皇帝陛下居然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隻是淡淡地擺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李祿劫後餘生,聞言迅速跪安了。
景曄坐在桌前,手裏還捏著毛筆,卻半晌不動,桌案一邊站著的周靜慧一手捋著袖子,露出瑩潤的皓腕,腕上玉手纖纖。雪白柔美的指尖捏著烏黑的墨條,在硯中緩緩研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低著頭,眼角卻微挑,看了一眼明顯是在走神的皇帝陛下,然後輕聲地喚了一句:“皇上……”
景曄立刻回過神來。卻沒有看她一眼,隻是將手中的小白雲丟進筆洗裏,另提了一隻大山水在硯台中舔墨,周靜慧趁機又柔聲道:“皇上今日可另有用墨,奴婢也好事先準備。”
“不必了。”
皇帝陛下終於搭理了一句,不過周靜慧已經很滿足了,畢竟從她被調到禦前封為女官開始,皇帝陛下一直都這麽冷冷淡淡的,一開始她可能還比較緊張,不過漸漸地也就習慣了。
趁著皇帝陛下還沒有來得及讓她退下之下,周靜慧斟酌了一下,雖然心中忐忑,還是輕聲開口道:“皇上是在為皇後娘娘煩心嗎?奴婢倒覺得皇後娘娘說的有理。”
景曄眸光一動,手上揮毫的動作不停,嘴裏卻冷冷淡淡地吐出一個意味不明的音節來:“哦?”
果然一提到皇後他就有反應了。周靜慧心裏嫉恨,可是又不得不繼續討論皇後娘娘,畢竟她和皇帝陛下的共同話題也隻有這個了。
不過既然討論嘛,那順便上一上眼藥什麽的就當是給皇帝陛下當知心姐姐的勞務費好了,誰讓皇後非要惹得皇上不開心了還得她這個小女官來開解呢,皇後娘娘不用謝。
周靜慧腦筋飛轉,思考了一秒立刻道:“奴婢曾在長華宮伺候過一些日子,皇後娘娘雖然私下裏不拘小節,但是在大局上卻十分嚴謹而規矩,對於前朝國事更是毫不僭越,奴婢從未在長華宮聽聞皇後娘娘談論過國事,所以皇後娘娘此番避嫌之舉實屬真心,皇上應該為大桓得此明理國母而欣慰,又何必如此煩心呢?”
景曄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一邊看著眼前巨大的“靜”字,臉上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測,隻聽他慢慢地說道:“她為國母,朕自然欣慰。”
可是她為發妻,這樣的疏離,讓他如何欣慰?
昔年她還純良如稚子,他覺得她毫無心機,連在後宮生存都需要依靠他的庇護,這樣的人又怎麽能成為一國之母,為他統領後宮?所以他隻當自己多養了個妹妹罷了。
可是當他的所作所為讓她不得不改變,不得不成長的時候,他卻後悔了,因為她改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堤防他!更因為,他失去了這後宮中唯一真心為他的人。斤叉頁扛。
他不是不後悔的,可是後悔又有什麽用呢,哪怕他開始想辦法彌補,卻也抵不過她打心眼裏的抗拒。
在那天的爭吵之後,她連偽裝都不願意了,明目張膽地躲避著他,此刻他甚至後悔那天為何一怒之下就戳破了那層窗紙,那天他確實十分失控,而失控的原因……
一個名字悄然浮現在他的心頭。
景歡。
又是因為他,從小就是這樣,很多人,很多事,來和去,都是因為他。
正想著,李祿突然悄聲走了進來:“皇上。”
景曄揮揮手讓周靜慧出去,李祿這才道:“太後娘娘那邊讓人去請了靖王過來,說是許久不見甚是想念,還說希望,希望皇上能對靖王寬容一二。”
景曄麵無表情地聽他說著,漸漸地嘴角翹起譏諷的弧度:“人已經去了?”
聽出皇帝的語氣陰鬱,李祿的身子躬得更低:“確實已經出發了。”
“嗬,寬容一二,朕倒是想讓她對朕也寬容一二,派出去的人已經走了這才往朕這邊遞消息,先斬後奏倒是用的熟,是覺得朕不敢動她?”
金烏已經西斜,燦爛的陽光被西天的霞彩染上了緋色,從窗外透進來映在他腰間懸掛的白玉佩上,激起一層七彩光暈,他輪廓分明的臉掩在暗影內看不真切,隻是一雙眸子,卻深沉如淵,寒冷若冰,沒有一絲暖意。
“但凡覺得朕不聽話了,便召見他,這一招她用了多少年了還在用,竟絲毫沒有長進,這麽單純的母後,朕怎麽忍心讓她失望?”他一邊說著,竟低低地笑了起來:“李祿,你說呢?”
李祿哆嗦著跪了下去,幾乎全身都貼在地上,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行宮距京城有些距離,靖王一路快馬,也在五天之後才趕到。
而這五天,整個行宮都知道,皇後娘娘失寵了,因為從來到行宮第二天開始,皇帝陛下就十分熱衷於召喚小老婆伴駕。
正常情況下皇帝陛下的工作時間是上午,然後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晚上是專門和小老婆嗨皮的的時間,但是隻要有點上進心的皇帝,都會在下午的時間繼續工作,景曄就是這樣的。
可是到了行宮之後,這貨開始反常了。
早上是正常工作沒錯,可是中飯時間一到,皇帝陛下就把手上的工作一扔,開始找小老婆一起吃飯,吃完飯繼續和小老婆一起嗨皮,晚上也不例外,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如此循環。
這次伴駕的小老婆一共六個,孫貴妃,惠妃賢妃,還有一個嬪兩個貴人,皇帝輪流把她們都召幸了一遍,可是一次都沒有召過皇後娘娘,不說晚上侍寢了,連白天見一麵都沒有,根本就好像忘了皇後涼涼也跟著來了一樣。
得罪皇帝的後果終於被凸現出來了,被眾人各種同情各種不屑的謝碧疏也愁啊,明明都已經被打入冷宮了,為毛還這麽熱呢,冰盆什麽的根本沒用,避暑什麽的根本扯淡,好想念空調啊啊啊!
更讓她沒精神的是,這次避暑男神老爹被皇帝陛下留在京城鎮壓孫氏一黨了,所以她跟著來行宮到底是為毛啊?
正各種煩躁,一個讓她頭腦一清的消息傳了過來:景歡來了。
謝碧疏捂住心口,終於明白什麽叫做“小鹿亂撞”,以前她覺得十分矯情的詞語,如今卻再恰當不過,她用力地咬住嘴唇,用盡力氣才壓下自己想要立刻見到他的念頭。
算起來也不過二個多月沒見,可是她卻覺得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心似乎都漸漸蒼老。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以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即使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有結果,即使她也曾奮力抗拒過,可是最終還是跌了進去,甚至甘之如飴。
若此生從未為愛情沉淪過,才是最大的遺憾。
現實的製約讓她無法奮不顧身,那不如就在心底放肆深愛好了,無人知曉,也就無人阻攔。
所有深愛,都是秘密。
在心中思念他的氣息,描繪他的輪廓,揣摩他的顰笑,即使見不到他,他也永遠在她心上。
謝碧疏躺在樹蔭之下的竹榻上,仰著頭看著頭頂隨風晃動的濃蔭,仿佛看見他笑得燦爛的臉,她咬住嘴唇慢慢笑了起來。
傍晚的時候,錦緞帶來了消息,皇帝陛下要請所有人吃飯,為靖王殿下接風洗塵。
謝碧疏眸光一亮,然後側頭問錦緞道:“那天靖王送過來的錦盒帶過來了嗎?”
錦緞腳步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十分遲疑地開了口:“主子,奴婢聽聞回宮那天皇上突然離開,就是因為知道靖王給主子送了東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