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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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聞言微微一驚,那盆花確實是孫家送進來的,但是掃尾掃的非常幹淨,她知道孫貴妃做的好事之後又重新查了一遍,應該沒什麽疏漏之處。可是皇帝是怎麽知道?

    難道是詐她?

    太後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皇帝陛下一眼,發現他一臉的篤定之色,心裏也慌了起來。那盆花的來處可不一般。如果讓皇帝一直揪著查下去,掀出些其他東西那可就糟了。

    她冷冷一笑道:“那是皇後讓送到柔儀宮的東西,哀家怎麽可能會知道。”

    可是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之色還是讓景曄捕捉了個正著,皇帝陛下的眸色瞬間就深沉了下來,果然是孫家做的好事。

    雖然整件事還有疑點,可是到了這個地步,景曄突然一點繼續查下去的念頭都沒有了,他看都沒看太後一眼。有些漫不經心道:“聖旨已下再無更改,母後若是沒有其他事,就請回吧。”

    “你!”太後指著他氣得渾身直抖,好半天才擠出話來:“隻要皇上把玫衣的罪名給抹除了,哀家立刻就走。”

    景曄根本就不把她的話當回事,聞言神色淡淡:“母後何必無理取鬧,聖旨是可以隨意收回的嗎?何況貴妃原本就有罪,朕怎可輕易寬恕於她?本來朕也沒打算這般罰她,能禁足兩年也都要拜母後那一份懿旨所賜,母後難道不高興嗎?”

    眼見著太後真的氣狠了,死死地瞪著皇帝說不出話來,踉蹌著後退兩步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直喘氣,一直在旁邊打醬油的景歡終於出場道:“皇上,母後。你們不如各退一步如何?”

    景曄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上下打量著他,意味不明地說道:“哦?你覺得朕可以退?退一步讓孫氏把罪名扣到皇後頭上?你與皇後素有交情卻能狠得下這個心,朕可舍不得皇後被這麽潑髒水。”

    景歡眸色倏地變淡,臉上笑意卻絲毫不變:“臣可沒這麽說,但是後宮出了謀害皇子的事。身為皇後管理不力,總歸也是不妥。”

    景曄笑聲更顯涼意森森:“管理不力?皇後一直都隻有皇後之名,進宮不足一月,太後便強取了皇後的鳳印,之後貴妃奪了皇後的中宮箋表,開始統領後宮,一時多少風光,如今出了事倒是想起來後宮該是皇後所管。”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突然把話頭移到景歡身上:“你雖是冠了景姓,可不愧是孫氏養出來的,道德品行與孫氏一族如出一轍,一樣涼薄自私,損人益己,皇後識人不清與你交好,如今你倒是在朕麵前陷她於不義,可算是露出了真麵目。”

    “皇上又何必屢次詆毀於我,”景歡的神色懶散:“小皇……皇後進宮已經兩年有餘近於三年,太後和貴妃奪她宮權之時皇上不也沉默以對,現在倒是開始對太後加以指責,實在居心叵測。”

    景曄神色微變,突而又勾起唇角:“朕之家事,何須你多嘴,你自顧好你自己便是,說起來你也該大婚了,想來是希望母後給你挑個好的這才日日討好母後,隻是,最後若是娶了孫氏女,皇兄在此先行賀你夫妻百年好合。”

    他話中譏諷的意味實在太重,景歡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些恍惚之後,隨即從容地換了話題:“那臣就多謝皇上了,隻是眼下還是先解決皇上和母後之間的事吧。”

    太後終於緩過神來,聞言睜開眼睛道:“歡兒覺得當如何?”

    景歡沉吟了一下道:“聖旨自來就沒有撤回的先例,所以貴妃表姐那裏該禁足還是要禁足的,但是過兩個月就是中秋團圓日了,到時再出來就是,左右就這麽點時間,還有罪名也要換了,謀害皇子太過嚴重,不如就換成禦前失儀就是。”係豆坑巴。

    太後聞言想了想,目光盯在別處,嘴裏的話卻是問景曄的:“皇帝覺得如何?”

    景曄毫不在意地輕嗤:“說了這麽多都是朕需要退讓的地方,想要朕退讓也不是不行,那就要看母後能退多少了。”

    “皇上退多少,哀家就退多少,皇後那裏與貴妃一般行事便是。”

    景曄唇角一勾:“朕諸事繁忙,恕不奉陪,母後請便。”這話就是在宣告談判破裂你們趕緊走人。

    太後氣得再次捂住心口:“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景曄臉色一正,一個字一個字道:“撤回懿旨!”

    “不可能!”

    景曄一擺手:“母後自便。”

    太後正要開口,旁邊景歡立刻搶先道:“懿旨也不能撤回,否則往後母後該如何服眾?”

    景曄冷聲道:“身為太後本應修身養性不理後宮之事,何須服眾?何況母後的懿旨也不是沒有撤回的先例,這回推三阻四實在讓朕看不到誠意。”

    景歡還要開口,太後一揮手道:“歡兒不必再說,哀家同意撤回懿旨,但是哀家有條件,那就是貴妃謀害皇子的罪責完全揭過,貴妃之罪隻是禦前失儀,且中秋月圓之後禁足解除!”

    景曄思索了一下,終於在太後的期待之下點點頭:“可以。”

    得到回複之後,太後立刻幹脆利落地起身走人,景歡倒是沒動,等太後的身影出了禦書房的門,這才皺著眉頭道:“懿旨撤回,然後再讓她被後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煩擾著?這次之後恐怕太後和貴妃都不會放過她,你解除了她的禁足,和把她送到太後眼皮子底下有什麽區別?”

    景曄不怒反笑:“這些又和你有什麽關係?你所說的護著她的方法就是讓朕將她禁足?或者幹脆把謀害皇子的罪名也扣在她頭上才好?”

    “也未嚐不好,”景歡神色莫測:“聽聞今日早朝宰相大人叩請廢後,臣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你一個人對抗孫氏何必要將她拉進去。”

    “景歡!”景曄警告地嗬斥:“你僭越了,這些都不是你能妄議的,你管好你自己便是,皇後,不是你能肖想的,宰相更不是你能肖想的,就算朕廢後了,你以為宰相會因此站到你那邊?”

    景歡輕嗤一聲:“我不需要宰相站在我這邊,我也不會肖想不屬於我的東西,但是,如果那樣東西原本就屬於我呢?”

    “是你自己放棄的,就算你現在想要回去,朕清楚地告訴你,不可能!”

    “是嗎?你確定是我自己放棄的?”景歡轉頭直接對上他的目光,眸中寒意鋪天蓋地:“父皇,兒臣和謝家女子兩情相悅情深意重,特來向父皇求娶謝家女子,請父皇成全。”

    “兩情相悅,情深意重,說的多好,是不是?!”

    景曄渾身都緊繃著,好像一張滿弦的弓,似乎隻要再輕輕一拉就能將弓弦扯斷,他閉了閉眼,眼前似乎浮現出很久以前,他跪在皇父的腳下求娶謝家碧疏,在之前他統共就見了她一次,知道她純良的性子,原本害怕謝易江功高蓋主的想法也被拋開,隻要掌控了謝碧疏,還能害怕謝易江什麽?

    更何況在他聽到皇父和景歡的對話之後,他若是再不行動,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他還記得他求娶之後,皇父看著他的神情,那麽複雜,似乎摻雜著成千上萬種理不清的情緒,最後透出來的,卻是微微的憐憫,然後他閉上眼,歎息了一聲道:“朕允了。”

    景曄從回憶中掙脫出來,咬得太緊的牙?透出絲絲血腥味,他緩了緩情緒,然後慢慢地說道:“說的好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確實是你自己放棄的,父皇說了,若是想要皇位,就必須娶謝家女,朕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但是很明顯,你放棄了,不管是皇位還是她,你都放棄了。”

    景歡的眼神微微透出迷蒙,顯然也是陷入記憶中,聞言回過神來,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你錯了,當初先皇說的是,若要皇位,必須娶謝家女,且終生為後,也必須納孫氏女入宮,且永不為後!”

    他側頭看了眼愣住的景曄,淡笑道:“皇上做的很好,我做不到。”

    景曄微怔著看著他離開禦書房,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忍不住伸手捂住臉重重地深吸一口氣。

    景歡說:你確定是我自己放棄的?

    景歡說:先皇說,若要皇位,必須娶謝家女,且終生為後,也必須納孫氏女入宮,且永不為後。

    景歡說:皇上做的很好,我做不到。

    所以景歡的意思是,他放棄的不是謝家女,而是孫氏女,就因為必須要納孫玫衣入宮,他做不到,就放棄了皇位,也同樣被迫放棄了謝碧疏。

    可見景歡對孫玫衣,或者說對孫氏的厭惡之深,哪怕皇位和謝碧疏加起來都無法抵銷。

    景曄不明白從小就養在孫太後身邊的景歡為什麽會這般厭惡孫氏,但是他一邊厭惡至極,一邊又能在孫太後麵前討好賣乖,這樣的偽裝,這樣的隱忍,隻是想想就讓他背生寒意。

    沸沸揚揚的謀害皇子事件終於在被推出來充當罪魁禍首的小貴人被打入冷宮之後進入了尾聲,而與此同時,更讓後宮議論紛紛的是,皇後和貴妃也都因為此事栽了。

    真正的罪魁禍首孫貴妃隻是被皇上用一個“禦前失儀”的理由禁足了,可見在皇上眼裏貴妃比第一個皇子還要重要,妥妥的真愛不解釋。

    更加倒黴的是皇後娘娘,先是直接被太後娘娘趁著皇帝上朝的時候直接被扣上了“真凶”的帽子,好不容易洗脫了罪名,接著又被皇上下旨禁足了,可憐皇後自從進宮就從來沒有管過後宮,結果被禁足的理由居然是:管理不力。

    眾人全都心照不宣地悟了,聽說這是皇上和太後吵架之後的結果,所以肯定是來自太後的報複了。

    外麵各種猜測滿天飛,而身在長華宮的謝皇後卻在晃神。

    皇帝為什麽會給她扣上“管理後宮不力”的帽子?其實不管太後和貴妃的事,完全是他惱羞成怒了。

    皇帝陛下解決了皇後被冤枉的事,覺得這回終於有臉去麵對小皇後了,於是以安撫為名,行邀功之實,滿心覺得小皇後應該一臉憔悴地迎接他,然後對他的勞心勞力感激涕零。

    結果皇帝陛下到了長華宮一看,小皇後麵色紅潤十分閑適地窩在榻上看書呢,看見他來了十分意外,張口就問他過來什麽事。

    什麽事,還能是什麽事,感情他為她夜不能寐都是活該,皇帝陛下一張“我幫你把事情解決了你快誇獎我”的邀功臉,立刻就變成了“伐開心”的鍋底臉,坐在桌邊生了好一會兒悶氣,這才道:“後宮之事本該由你統管,先前被太後和貴妃把持,如今貴妃禁足,太後也在修身養性,朕不日就將鳳印取回來給你。”

    謝皇後一愣,然後反應過來皇帝這是想讓她管理後宮,立刻覺得麻煩大了,直接就推辭道:“這兩年貴妃將後宮管理的很好,而且我對於後宮諸多繁雜之事有心無力,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陛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見她一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心底的怒火瞬間竄了起來,卻還是隱忍著說道:“太後和貴妃把持後宮,所以朕的子嗣凋零,朕登基以來除了淑妃有孕外竟無一人懷上龍胎,所以朕想將宮權交予你手。”

    謝碧疏聽完他的話隻覺得好笑,也許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這是榮幸,畢竟丈夫把子嗣這麽大的事情交給她,可算是對她的信任了,可是謝碧疏隻覺得荒謬。

    皇帝這話就等於在說:你是我大老婆,所以你要幫我把一大堆小老婆管好了,讓她們好好伺候我給我生孩子。

    要不是再次警告自己這是封建社會而麵前這個男人是皇權統治者,謝碧疏絕壁一耳光扇上去。

    所以謝碧疏十分堅決、決絕地拒絕了皇帝陛下的“好意”。

    皇帝陛下被氣跑了,緊跟著就下旨給謝皇後扣了個“管理不力”的罪名,明白這是跟她賭氣呢。

    謝皇後才不會跟那個幼稚的皇帝陛下一般見識呢,見識了後宮爭鬥之後,謝皇後出宮的心思達到了空前的迫切,她現在最想見的就是自家男神老爹,也好了解一下關於“救皇後出宮”這個任務的進度到什麽階段了。

    可惜現在風聲還緊,這個時候去求渣皇帝說想見男神老爹,成功率肯定很低,畢竟她也知道朝堂之上男神老爹請皇帝廢後的事,結果皇帝還能跑來要她管後宮,明擺著是不肯廢後了。

    皇後和貴妃都禁足了,其他小老婆也十分安分,整個後宮都清淨了不少,皇帝陛下從淑妃的柔儀宮出來之後,將沾著眼淚的濕漉漉的帕子扔給李祿,一邊問道:“朕之前叮囑過貴妃,讓她暫時不要將朕允她抱養淑妃之子的事往外說,所以這事淑妃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李祿聞言暗暗嘀咕:我的皇上哎,就貴妃做的那麽明顯,有點腦子的都能猜的出來,不過其中確實有幾個不懷好意的在推波助瀾就是了,隻是後宮之中,這種推波助瀾太常見了,就算要查也查不到什麽。

    不過這些話再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隻能躬著身子一邊跟著皇帝,一邊道:“奴才查過了,聽說開始是從浣衣局那邊傳出來的。”

    浣衣局?

    皇帝心裏一動,思索了一下道:“回去擬旨,封五品女官周靜慧為貴人,即日起遷出禦前,入臨溪宮偏殿。”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隻是不同於以往的爆炸場麵,這一次就好像是在水麵上扔了個小石子,淡淡的波紋之後,很快就恢複了平靜,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反應:嗬嗬,習慣了。

    自從周靜慧承寵之後,她遲早都是要被冊封份位的,雖然情藥事件還沒查清楚,但是皇帝明顯沒有懲罰她的意思,一如既往地把她留在禦前,由此就能看出,她很受皇帝看重。

    隻不過等到真正被納入後宮的時候,眾位百花還是挺幸災樂禍的,原本以為最低是個嬪位,沒想到竟然隻是個貴人,這樣還不如留在禦前當個女官呢,起碼還能日日見著皇上。

    接到聖旨的周靜慧愣在那裏好一會兒,直到傳旨的太監等了一會兒輕咳了一聲提醒她周靜慧才回過神,連忙塞了張銀票過去,然後立刻開始化妝換衣服去給皇帝謝恩。

    有了份位縱然是好,可隻是個貴人,往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著皇上,她是想著趁此機會能再見著皇上一次,誰知道到了禦書房門口,皇帝卻根本就不見她,周靜慧隻能在門外磕了個頭。

    帶著為數不多的家當,周靜慧抬頭看了看略顯破敗的偏殿,攥緊的手指都被掐出血來,她一路算計著過來,難道就為了爭個貴人的份位,就為了住進這破爛的地方?

    早知道那一日就不要讓皇上破了她的身子,若是能在禦前在拖上些時日,讓皇上多喜愛她一些,想來境遇會完全不同,到底是她太心急了。

    周靜慧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將偏殿打掃了一番,隨後寫了一封短信遞給跟在身後的宮女:“小心著些,避著人送出去。”

    不同於周靜慧受到冷落後的的糾結,同樣受到“冷落”的謝皇後開心到飛起,因為她已經打包準備出宮去玩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