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班的班主任拿禹飛舉例子，而其他班的老師也不例外。高中和初中本就不是一個概念，所以有很多人會不適應，各班老師知道這次的成績大多都沒能達到理想狀態，所以多是鼓勵，也拿禹飛這個正麵材料出來告訴大家，不管成績再怎麽差，隻要努力就會有好結果。

    可最該這麽做的一班的吳玉老師倒是反其道而行之，隻是簡單的提了兩句就去說別的事情了，提得還含含糊糊，跟沒提沒兩樣，弄得楊媽媽都在底下和韓晴咬耳朵：“你家孩子不是進步最多的嗎？怎麽隻說了這麽點啊？”她本來還想聽一聽別人的學習經驗呢，不過人家親媽就坐在旁邊，這老師不說也沒多大關係。

    “大概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吧，畢竟時間隻有兩個小時，說太多了也不好。”韓晴笑著替吳玉說了一句，隻不過嘴上是這樣講，其實心裏也在嘀咕，這老師怎麽不多說兩句。

    不止是她們兩個，許多家長心裏都在嘀咕。按照以往參加家長會的經曆，這種好事就應該拉出來多說說啊。

    “這怎麽搞的啊，這個？”周新媽媽輕輕的點了點趙勒媽媽的後背，等對方回過頭之後，拉著她說悄悄話，“老師怎麽不多講一下啊？”

    “我也不大清楚。”趙勒媽媽輕輕的搖了搖頭。她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聽見坐在她旁邊的女士冷哼了一聲，扭頭一看，人家正斜著眼睛看著她倆呢。

    兩人瞬間也沒了談下去的興致，訕訕的坐端正了。

    不管底下的家長是怎樣的一副情景，吳玉還是繼續在講話，和大多數班級不同，這次她的演講主要是放在了學生的心態問題上。

    “擺正心態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學生對讀書有了厭惡，那編得再好的教科書都沒有用了，如果學生對考試有了害怕的情緒，那我敢保證，他考場上的水平甚至達不到正常發揮的一半。我們學校每年都有考生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放棄了高考，而複讀成績也不理想，可是，他們中間很多人明明都能考上很好的學校的。這就是心態問題。”

    “……我希望家長們都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孩子，如果有問題也要及時的幫他疏導。不管是對讀書的厭惡，對考試的害怕，甚至是對同學的嫉妒，”她加重了嫉妒這個詞，“這些都是些負麵情緒，我希望家長能重視它，並能及時的和孩子溝通，和老師聯係，早點消除他們的這些情緒，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的話一停頓，台下立馬就響起了一陣掌聲。

    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等吳玉說完最後一句，離開講台的時候，大批家長圍了上去，韓晴也不例外，她還想再通過老師了解一下禹飛最近的情況，看看有沒有因為學習壓力過大身體吃不消。

    “老師！”最先衝到前麵的是一名中年婦女，盡管她打扮得體，但臉頰兩邊深深的法令紋還是讓她顯得十分刻薄，不好相處。此時，隻見她粗魯地推開了兩旁的家長，也不顧對方抱怨，就風風火火的衝到了吳玉前麵，語氣裏帶著質問，“老師，我家悠悠的事情現在可以結束了吧？”

    吳玉皺了皺眉頭，有些生氣。但這麽多家長在這裏，她也不好當著大家的麵說什麽，還沒等她想好這情況怎麽解決，其他家長也湧了上來，韓晴也在裏麵，她乘著空檔問道：“吳老師，我家……”

    “韓媽媽。”吳玉迅速打斷了她的問話，給她指了個方向，“那裏好像一直有人在叫你。”

    “啊？”韓晴錯愕的回過頭去，發現那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麽人，當她想再次尋找老師的時候，卻發現家長越來越多，她已經擠不進去了。

    “唉，這……”這可怎麽辦啊？

    “小飛媽媽！”正當韓晴一籌莫展的時候，她的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還沒等她轉身，那聲音的主人就已經興奮的站在了她的麵前。

    “小飛媽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周陸的媽媽。”來人一點也不認生，還沒等韓晴和她客套兩句，就自來熟的搭上了韓晴的肩膀，走在了韓晴的右邊，和她一起的另外兩位家長則一個左邊一個後麵，好像生怕韓晴跑掉似的。

    “自從初中他們打架的時候我們在政教處見過幾次之後，就已經好久沒見麵了，來來來，我們一起去喝杯茶。”

    “不是，我還得問一下老師……”

    “沒什麽好問的，現在你跑去問了老師也就敷衍你兩句，畢竟有那麽多人在，也不好和你多說。”越飛媽媽捂著嘴笑，“我家親戚就在這所學校，所以我這兒有各科老師的電話，待會我找給你。三班的老師和一班的老師有不少一樣的，你到時候一個個的打電話去問就行了。”

    周陸媽比韓晴高兩個頭，骨架也要比小鳥依人的韓晴大不少，此刻挾持得韓晴都沒了反抗的力氣，她還在那爽朗的笑著：“你聽我這妹子的準沒錯，我們先找個地方去喝喝茶，敘敘感情，唉，真是好久不見了。”

    韓晴：“……”

    看來這三家都是土匪作風啊……

    楊媽媽問了老師兩句之後心滿意足的從人群裏走了出來，隻是再去找韓晴卻不見了蹤影，氣得她直跺腳：“這人怎麽走得這麽快啊，我還想問電話號碼呢。”

    *

    “其實吧，我們這次找你，是想問問你家禹飛怎麽變好的。”在一家幽靜咖啡館的角落裏，扯了十多分鍾亂七八糟事情的三位家長對視一眼，終於由周陸媽媽說出了他們的來意，“你是知道的，我們三家的小孩都不成器，所以想來問問，你們家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讓孩子變得愛學習的啊？”

    “對啊對啊。”越飛媽媽接過話頭，“你是不知道啊，我家越飛一摸書就想睡覺，我拿著他那個急啊，這初中呢，是好說好歹的混過來了，可這高中怎麽辦啊？他考大學我也不能再幫他去說好話吧。”

    見三人直勾勾的盯著她，韓晴的壓力也很大，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周陸媽媽，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你多少也清楚我們家的狀況，小飛一見著我就鬧，我呢，也沒辦法和他聊天，所以他的事情，我是真知道得不大清楚。”韓晴苦笑，她要想了解兒子的近況還得從外人那去了解，也是夠可悲的。

    “那……”周陸媽有點卡殼，但又不甘心這次的努力沒什麽成果，強行打起了精神，“那他最近總有點什麽改變你是知道的吧。”

    “改變的話……”韓晴低頭想了想，“我拖別人每個星期給三百給他當生活費，不過他最近每個星期隻花了一百五，沒有去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就是中午和下午的夥食費。”

    她家每星期給陳浩的可不止這個數，這得記著，陳浩媽媽在心裏記下了一筆，又熱切的問道：“還有呢？”

    還有……“他最近好像沒有和以前的同學玩了，倒是和那個叫穆澤的玩得不錯。”

    穆澤，三班第一，年級第一。三班的成績單還在三位家長的兜裏放著呢，她們看向韓晴的目光更加熱切了。

    “還有呢？有沒有請什麽家教啊？”

    “這倒沒有，我托人問過他，他說不用，現在也是自己在家寫參考書，不懂的就拿到學校去問老師，問同學。”

    這樣啊，三位家長又齊刷刷的點了兩下頭。回去就給自家的小兔崽子買兩本書去。看個封麵也好過什麽都沒有啊。

    “還有呢？還有呢？”三人繼續追問道。

    “嗯……”

    *

    學校裏，大部分家長都走掉了，隻有少數人仍然留在了學校。

    站在吳玉麵前的家長就是一個。

    “吳老師，我家悠悠到底是犯了什麽錯？你要讓她在家反省半個月？你知道這半個月她得耽誤多少課程嗎？”王悠悠的母親童蕊冷聲問道，頗有點來者不善的意思，“不就是寫了封舉報信給學校嗎？難道這有錯嗎？她又不知道這個學生是憑著自己真實水平考上來的，隻是單純的質疑而已，憑什麽她得反省這麽久？難道學校連質疑的權利都不讓她有了嗎？”

    “質疑？她這已經不算是質疑了，班上超過一半的學生都被她舉報到教務處那邊了，您覺得這像話嗎？”要不是最後王悠悠坦白了，還會有更多的學生蒙受不白之冤。

    童蕊不以為然，“如果不是班上的同學有問題，她怎麽會去舉報？我家悠悠我清楚，是一個嫉惡如仇，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人，她會這麽做我理解她，雖然過火了點，但也不是出於壞心，所以我覺得老師您這個行為不妥當，她已經在家裏反省了好幾天了，這樣已經夠了。”

    “班上的同學有問題？你還不如直接說我這個班主任有問題。”吳玉簡直要被這對母女給氣死了，她正色道：“並不是任何事情，錯誤都在別人那裏，半個月就是半個月，我不會改，如果您實在是不服氣，就去找學校，找我上麵的人說，反正我是不會鬆口的，我要是放了她，就是害了我那一班的學生。”

    “你！”見吳玉沒有妥協的跡象，童蕊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狠狠的向對方射過來，“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班主任，憑什麽這麽耽誤我孩子的未來？我要向學校舉報，撤掉你。”

    “那你就去舉報吧。”吳玉根本沒理會童蕊的威脅。學校是不會因為這個撤掉她的，更何況這件事的影響本來就壞，錯全在王悠悠那邊，如果家長執意鬧下去的話，學校可能會直接對王悠悠進行退學處理。

    但吳玉也懶得再說一遍利害了，這些情況她那天晚上就已經和家長學生解釋清楚了，隻是他們不願意聽，那她也沒辦法強壓著別人去理解。

    這樣的家長，這樣的教育，倒是可惜了孩子……

    *

    家長會結束了，而禹飛的補課卻要開始了，那位英語老師說了，他漏的課太多，以後周六周日都要去她家上課，把沒上的地方給補回來，對方這麽有責任心，禹飛也就隻能苦哈哈的應了。

    好在他機靈，還扯了穆澤做同伴。

    上課的地方離他家有點遠，離穆澤家也有點遠，所以穆家就專門找了司機接送，而禹飛作為穆澤的好朋友，自然也就享受了這種土豪的待遇，不用去跟人擠公交車或者等的士了。

    這感覺略爽……

    車開到一個十字路口時，正好是紅燈，穆家的車緩緩的停了下來，禹飛嫌車裏有點悶，就把車窗搖了下來，正好一群人隔著綠化帶從他們的車旁邊走過，中間的一個胖子聲音還很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我和你們說這些，你們可不能和別人說，這些可是要保密的。我啊，之前碰到了一個老鄰居，他正好是內部人員，所以我現在在請他幫我在投資，到現在為止，我可都賺了幾萬塊了，這不，我打算加大投資力度，把剩下的錢也投進去。”

    “不會是騙子吧？”其中一人發問。

    “啊呸，什麽騙子，你會不會說話啊？”胖子怒喝一聲，因為憤怒而凸起的眼珠看起來格外的嚇人，被罵的人大概也被嚇到了，幹笑了幾聲就不再說話。

    這個小插曲的影響並沒有持續多久，過了幾秒鍾，胖子又重新炫耀了起來：“我那鄰居說了，他幫我投的都是他們公司的項目，什麽鋼啊，鐵啊，什麽的，這種肯定虧不了。”他頭一轉，正好瞄到了禹飛他們坐的那輛車，四目相視，還沒等做賊心虛的禹飛關上窗戶，他就指著那車說道：“等我這次把我全部的本錢投進去，再過一陣子，我就也能買一輛那種車了。”

    從剛開始就在閉目養神的穆澤終於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隨著這聲冷笑，窗戶也開始緩緩上升起來，禹飛無辜的和那個胖子對視著，但對方顯然以為這動作是在侮辱他，憋紅了一張臉，等車窗終於被關上時，他才開始跳腳大罵，罵聲被隔絕在了窗外，禹飛隻能從窗戶那看到他激動的神態和旁人拉扯的動作，就像是在看一出老舊的默片一般，直到車輛啟動。

    這隻是發生在路上的一件小事，不痛不癢，禹飛很快就把它拋在了腦後。

    上完課已經是下午三點了，穆家的司機有事請了假，時間不早不晚，可禹飛卻覺得有點餓了，他上午沒怎麽吃東西。

    “穆澤，我們能不能到附近的小吃店去買點什麽再回去啊？”禹飛捂著肚子，可憐兮兮的說道，“我上午沒怎麽吃飯，現在肚子快餓死了。”

    穆澤有些無奈：“你剛剛在老師那怎麽不說，她那裏應該有吃的。”現在他們都走出小區的大門了，也不好回去了。

    “嘿嘿，我不太好意思。”禹飛討好的笑著。

    他這樣穆澤也拿著沒轍，隻能點頭同意，“那就在這附近買點東西，一邊走一邊吃吧。”幸好這地並不偏僻，小吃店也有很多，他記得最近的一家就在拐角那邊的銀行旁邊。

    “那我們快走吧。”禹飛大概是餓得有些慌了，不住的催著穆澤快點走。

    隻是剛走到銀行門口，他們就看見一群人圍在那裏，人群正中央傳來男人的一陣嚎啕大哭，更有女人尖叫著罵道：“你這個死鬼！錢都沒有了！老娘要和你離婚！”引得周圍的人群又是一陣議論。

    “這是怎麽了呀？”禹飛有些好奇。站他前麵的是一位大爺，大概已經在這兒站了很久，什麽都清楚。他一聽禹飛的問話就轉過了身子，拉著他開始灌八卦。

    “這家的男人兩個小時前把自家的全部財產都轉給別人說是要給他鄰居搞什麽投資，結果等錢一匯過去，那鄰居的電話就打不通了。估計啊，是被騙了。他的老婆聽了，立馬就趕了過來，說是這些年受夠了，吵著要和他離婚。”

    鄰居投資什麽的，怎麽這麽耳熟……該不會就是他在路上遇見的那個男人吧？

    禹飛抽了抽嘴角，謝過大爺之後從人群裏擠了進去，抬眼一看，果真是那個在路上遇見過的胖子。

    隻是此時的他再沒了幾小時前的意氣風發，灰頭土臉的坐在地上，頹敗得像是一隻鬥敗的大公雞，連頭都不敢再抬起來。他的老婆則站在一旁，叉著腰怒罵著自家丈夫，時不時上去揪扯對方已經破爛不堪的衣領，顯然是還在氣頭上。

    “你王玉龍有本事就去把錢找回來啊！居然把我的錢都拿去投你那狗屁資了，你是想讓老娘我跟著你一起去喝西北風嗎？”

    被老婆當著眾人的麵這麽唾罵，胖子更是悲從中來，哭得更大聲了，最後更是直接趴倒在了地上：“我的錢啊！我的錢啊！”字字泣血，話語中滿是心酸和後悔，讓許多原本隻是站著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別過了臉，不忍心看這種場麵。

    看著這場麵，禹飛也有些難受，他想了想，扭頭問站在旁邊的一位銀行保安，“他是下午一點左右的時候來這裏匯錢的嗎？”

    “對呀，十二點五十左右，一進來就和人說是要匯給什麽榮達機械公司的某某某，叫得可大聲了，隔個兩三句就和別人說他要發財了，想不記住都難啊。”保安想起那場麵都直歎氣，“我們銀行的經理正好路過，聽到以後還勸了他呢，和他舉了好多這種被騙的例子，可他就是不聽，死活要匯款，還險些動起手來了，最後經理見實在勸不住他，也就放棄了。他老婆發現家裏的存折不見以後在他後麵就趕了過來，結果到底是晚了幾分鍾，沒能攔下。唉，攤上這麽個想發財想得要瘋掉的丈夫，也是可憐他的老婆了。”

    禹飛順著保安的目光望去，隻見那婦女已經安靜了下來，隻是默默的擦拭著臉上的停不住的淚水，她的背影倔強而又堅強，看起來卻要比地上哭得已經不成樣子的胖子可憐一萬倍。

    我……如果我能改變的話……禹飛望著夫婦兩人，眼神閃爍不定，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穆澤。”重新從人群裏擠出來的禹飛來不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抓住了穆澤的手，“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幫忙？幫什麽忙？”穆澤有些奇怪，偏著頭看了一眼那邊仍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他們有關？”

    “嗯……不算是吧……”禹飛幹笑，“你就隨便對我提個請求唄，別開玩笑說。”如果是開玩笑說的根本就不管用。

    “你現在就是在和我開玩笑。”穆澤麵無表情。

    “喂喂，別這樣嘛，你就隨便說一個啊。”禹飛把人扯到了角落裏，“隨便什麽都行。”

    “告訴我原因。”關鍵時刻，穆澤居然撂擔子不幹了。

    這可把禹飛急得團團轉，“唉，哪有什麽理由啊，你就順著我的說一個啊。”

    “後果呢？”

    “啊？”

    “我是在問，順著你的意思說一句的後果會是什麽？”穆澤死死的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禹飛顯然是心虛了，囁嚅道：“哪有什麽後果……我就是……就是……”

    他也編不出來了。

    “就是什麽？”穆澤如同琉璃般漂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他。隨後，對方扯著嘴角諷刺的一笑，湊到禹飛耳邊，隨著熱氣噴灑在禹飛的耳後，他的語氣輕柔得如同＂qing　ren＂間的呢喃細語，“是想要回到過去嗎？”

    禹飛的呼吸一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