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哪怕厚重的窗簾遮住了窗外一絲一毫企圖闖進來的陽光，也還是沒有阻擋住宋楚體內生物鍾的蘇醒。

    他發出了一聲單音之後並沒有迅速的睜開眼睛，反而蹙起了眉頭，那張因為上帝的偏愛而精致無暇的臉上，閃過了幾分難受。

    半分鍾之後，他終於睜開了眼睛，迷茫的看向四周，看起來有些亂糟糟的頭發完美的詮釋了他此時的迷茫，然而沒過兩秒，那雙眼睛裏的迷茫就被清明和警惕所代替了。

    “果然還是睡不慣這種軟乎乎的床。”他嘟囔了一聲，慢慢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略動了動身子，全身的骨頭都吱呀吱呀的作著響，像是要跟他造反似的。

    好在這種感覺在他洗了個澡之後就消散得一幹二淨了，宋楚拉開窗簾，刺目的陽光讓他的眼睛一眯，之後才慢慢適應起來。

    8點了，也是時候回去拿東西了。

    *

    禹飛大概沒想到，昨天好不容易擺脫的小北媽媽今天還會再和他相遇。

    “你還我小北！你還我小北！”婦人尖利的嗓音像是一把刮刀，刮得禹飛耳朵生疼，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就被一群人推的推，攔的攔，拉拉扯扯的到了婦人的家，九棟。

    “還我……孩子……”她的聲音已經啞了，喉嚨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可那雙充血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的望著禹飛，仿佛他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樣子。

    “哎呀，孩子，你快把墊子拿出來啊。”其中一個剛剛就在勸架的中年人說道，“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

    他這麽一說，其他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道：“就是就是。”“這過節呢，什麽仇什麽怨不能解決啊。”“那墊子你拿了也沒用啊。”

    “到底是什麽事啊？”禹飛隻覺得莫名其妙，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我就是出來逛一下，然後就被你們拉這來了，到底是誰在開玩笑啊？”

    他的氣急敗壞看上去不像是在作偽，除了仍舊不正常的小北媽媽，其他人的臉色都緩了幾分，中年男子更是主動和他講起裏麵的緣由來。

    “今天一早，小北媽媽就發現樓下的墊子不見了，她當時在樓道那裏尖叫，就把我們都吵醒了，因為她男人不在家，我們這群鄰居也就隻好陪著她去調錄像，也是湊巧，整棟樓裏頭剛好沒什麽人是背著包出門的，想藏那麽大的東西也沒地方藏，隻有你還有另外一個男孩子背了包，拿了大袋子，小北媽媽當時就覺得是你們倆，本來還不知道該怎麽找人的，正巧你拎著個垃圾袋出來了，所以……後麵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中年男子無奈的攤了攤手。

    “可是我昨天下午來這邊根本就沒看見什麽墊子啊，我還以為是……是這位阿姨把它收回去了呢。”

    “你胡說！”小北媽媽的反應異常激動，要不是有人攔著，她估計能衝上來撕了禹飛，“我家小北最喜歡出來玩了，那孩子不到晚上八點都玩得不想回家，我怎麽會讓強行要她回去！是你對不對！是你殺了我的孩子！”她聲嘶力竭的叫喚著，一張臉隻剩下了猙獰，可說出來的那些邏輯不通的話卻讓好幾個奶奶紅了眼眶。

    “小北是個好孩子啊……”

    “就是去得太早了……”

    像是裝了雷達一樣，小北媽媽猛地扭過了頭，尖利的指甲直往剛才出聲的人的臉上招呼，“你這個老八婆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家小北沒死！她是被人藏起來了！是被人藏起來了你聽見沒有！”

    於是又是一陣混亂。

    禹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能無助的站在那裏看著他們。

    “怎麽回事？”一道清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禹飛頭皮一緊，趕緊回頭推開宋楚，隻可惜這人的聲音在一群大媽大嬸大叔中過於清流，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是你！”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小北媽媽又淡定不起來了，她看向宋楚的眼神比看向禹飛的更加惡毒。

    宋楚倒是比禹飛更加淡定些，他一邊拉著禹飛走到稍微遠一點點的安全範圍，一邊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於是眾人又七嘴八舌的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我去撿那種破爛幹嘛？”禹飛好像聽到這人小聲的罵了句髒話，隻是再抬頭，又是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能帶我去看看錄像嗎？”

    於是眾人重新來到了小區的保安室裏。

    “你們這棟樓呢，外麵安了三個監控，分別是樓道外頭一個，還有兩邊道路一邊一個，所以避開攝像頭的可能性不大。”保安是個好脾氣的胖子，聽他們說要重新看錄像也沒抱怨，還主動幫忙把視頻給調了出來。

    “我稍微快進了一點，但是人員進出還是能看見的。”保安動了動鼠標，“你看，這個是小北媽媽，她進去之後就沒出來了。然後呢，進去了一隻貓。哎，旁邊還跟了隻小的。”他把圖片放大，有些樂嗬的說道。

    “繼續往下放。”小北媽媽僵硬的說道，她顯然沒有心情管什麽貓貓狗狗。

    “行，繼續放。”保安知道她有些神經質，也沒發火，繼續往後快進，之後的幾個小時內，都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進去，一直到禹飛他們出現在視頻裏頭。

    他們兩個是拎著大包小包進來的，因為東西太多，還抱得有點吃力，監控器拍到了他們進去的畫麵，過了半個多鍾頭的時候，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來了，禹飛手裏仍然拿著一大包東西，而且外觀和他之前提進去的差不多，大蔥小蔥還有韭菜什麽的全部都堆在一起，如果是拿了墊子的話，想要偽裝成這種相似度也有點難，而宋楚則背了個背包，不過背包癟癟的，看上去不可能是裝了個墊子的樣子。

    保安分析得頭頭是道，鄰居們也跟著點頭，隻有小北媽媽沉著臉，滿臉的不讚同，看上去像是又要發脾氣了。

    在她的心裏，這些人都在護著那兩個小的，卻根本沒在乎過她家小北。

    “那我家小北呢？我家小北去哪了？”她神態癲狂，嘴裏盡是些瘋言瘋語，“你們全部都是合起夥來騙我的！我家小北！就是被你們這群人給害死的！”

    饒是知道她平日裏就不大正常，這樣的指控，也讓不少人皺起了眉頭。

    “我說小北媽媽，你也講點道理啊。”人群中一位大媽不滿的說道：“我們這一群人吹著風幫你找錄像，陪你找人，你不感謝就算了，怎麽能這麽說我們啊，小北那事我也不多說，你自己心裏清楚。”她嗤笑了一聲，一邊小聲而快速的說著什麽，一邊往外走，顯然是不打算奉陪了。雖然她是在嘟囔，但嘟囔的聲音卻能讓所有人聽到。

    “自己造的孽，倒是推別人身上，什麽理啊……”

    隨著她的離開，很快，第二個，第三個……不管是一開始就陪著小北媽媽的人，還是中間加進來的，有不少人都離開了，生怕幫了忙得不到一句謝就算了，還惹得一身腥。

    狹小的保安室裏，重新變得空曠起來。

    小北媽媽倔強的站在那裏，眼底裏飛快的閃過了些什麽，但再仔細看的時候，她又是那副瘋瘋癲癲的模樣了。

    “我的小北，我的小北……”

    宋楚背著那些人不太雅觀的翻了個白眼，但表麵上看來，他還是乖乖學生一個。

    “各位爺爺奶奶，叔叔阿姨，我想我們還是回去看看吧，說不定那東西還在那棟樓裏呢。”他微笑著說道，胸有成竹的樣子讓不少人為之信服。

    “也是，這視頻找了半天也沒找出個什麽，咱們樓裏頭也沒什麽小孩子搗亂，說不定還在呢。”

    “是啊，當時小北媽媽尖叫了一聲咱們就全下來了，又急哄哄的趕到這來，樓道裏頭是沒有仔細看過，再回去找找吧。”

    “回去也好，我家還沒做飯呢，回去我就順便上樓煮個飯。”

    零零散散的聲音一個接一個的響起，到了最後，除了少數從頭到尾都沒發出聲音的人以外，其餘人都同意了這個建議。

    從早上開始沒頭沒腦的折騰，他們也受夠了。

    於是一群人又開始原路返回。

    禹飛和宋楚不知道為什麽就落在了後頭。

    “你看出什麽了？”禹飛小聲的問道。

    大概是覺得他這麽說話很好玩，宋楚也學著他的樣子壓低了聲音：“我什麽也沒看出來啊，隻是站得累了，想回去休息。”他的語氣吊兒郎當的，聽上去就很不正經。

    “你！”禹飛被嚇了一跳，氣急敗壞的拉住了他，“你瘋了，要是什麽都沒發現你肯定會被他們說一頓的。”剛剛還不如不站出來呢。

    他是真心實意的為宋楚著急，一著急，穆澤的警告就全部丟到了後頭，“要不，你隨便問我一件事？然後……”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楚打斷了，“放心吧，這麽多人，不會出什麽事的。”

    冬日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他自信的神態顯得更為耀眼。

    “我不怎麽喜歡做沒把握的事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