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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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怡瑤剛剛離開她那新買的奧迪a6的時候就已經覺察出來了異樣。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自從接手了博雅的案子以後,她就有了自己遲早難逃一劫的覺悟。卻沒有想到這麽快。

    然而從法律角度來說,她現在頂多屬於被人非法拘禁了,還不屬於被綁架。

    因為麵前這個女人既不要錢,看樣子也沒有想要她的命。並且似乎也並不打算利用她做什麽。

    但她實實在在的是被人打暈了帶到這個暗無天日的廢棄倉庫裏來了,並且還被人用槍指著腦袋。

    多年的律師工作讓她麵對任何奇形怪狀的違法犯罪行為都能出乎尋常的冷靜和淡然。相比起周怡瑤的淡定,女人拿著槍的手有些發抖,利索清爽的短發下麵是一張瘦削蒼白的臉,連抖得厲害的嘴唇都沒有血色。看起來是個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的生手。周怡瑤的關注點卻不在她的臉上,而是盯著她手上的槍看了半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她:“你是……警察嗎?”

    女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槍,烏突突的笑了笑,把□□放在一旁,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周律師,果然目光如炬,觀察細致入微。”

    這就算是默認了吧。

    周怡瑤心裏鬆了口氣,轉而卻又覺得奇怪,既然是警察,為什麽要知法犯法的抓自己?她的目光這才定在對方的臉上,病態的蒼白和瘦削,看起來是多天的勞累和沒有進食類似於營養不良的那種。她動了動被繩子束縛住的身子:“所以,這位警察小姐,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嗎?”她看著對麵兒的警察,又說了一句:“要不,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麽,咱倆也好溝通,你遇到了什麽困難,我可以幫你。你是警察,應該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法律,再這麽走下去就是一條路走到黑,懸崖勒馬才是明智之舉。”

    講道理,擺事實,心理戰,唇槍舌劍,這是她周怡瑤身為一個專業著名律師的看家本領。但她並沒有想過自己這平平淡淡的話語能夠讓麵前的人回心轉意。要是那麽容易回心轉意,之前就不會做出這種事兒來。

    她已經做好了舌戰群儒口若懸河打持久戰的準備。

    然而,對麵的警察卻低下了頭歎了口氣,跟她說了句:“周律師,對不起。”

    周怡瑤在聽到這六個字的時候有些反應不過來,瞠目結舌的看著對方,一臉茫然迷離馬虎的順口說了句:“沒關係。”

    說完她就呆了。她鬼上身了嗎?老天有眼她不是想說這三個字的啊!

    沒關係?!

    去你的沒關係,怎麽會沒關係啊,老娘的後腦勺被你打的現在還隱隱作痛呢好嗎!周怡瑤現在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場麵上的套話怎麽居然在這種時候蹦出來,這就有些尷尬了。在幾秒鍾之內她卻又冷靜下來,不由得在自己的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讚,這三個字正好用來瓦解對方那並不堅實的犯罪堡壘,順便跟這警官套套近乎,畢竟,現在沒什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了。

    “我叫陸蕭瀟。”警察低著的頭慢慢的抬起來,並沒有在乎之前周怡瑤說了什麽,自然也沒有洞悉周怡瑤的心理活動,自顧自的說著,低啞的聲音浸滿了疲憊:“抱歉周律師,我沒有辦法,隻能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請你幫我的忙了。”她看了看周怡瑤身上的繩子:“我知道我這次做的很過分,我以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可事急從權,我希望你耐心聽我說。等我說完,你再決定幫我還是不幫我。”

    不讓她說行嗎?萬一這剛剛勒在懸崖邊兒上的野馬一抽風脫了韁拽著她一塊兒跳下去怎麽辦。周怡瑤剛剛過了二十九歲生日,還沒找到可心兒的人,還沒享受大好的生活時光,還沒跨過三十歲,她還不想死。更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周怡瑤很想翻陸蕭瀟一個巨大的白眼。但她眉目帶笑麵色柔和的看著陸蕭瀟露了一個微笑說了句:“好。陸警官,你說。”

    “博雅的案子,你打贏了。”陸蕭瀟的眼睛看著周怡瑤,不得不說,她的眼神很清澈,清澈的絲毫沒有雜質,但眼睛裏卻滿是血絲,有些突兀的朦朧,似乎一眨眼就要滴下眼淚。周怡瑤微微蹙了蹙眉頭,果然是因為博雅的案子麽?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是我辦的。不過你為什麽要關心這件案子?”

    陸蕭瀟歎了口氣,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按照程序,方偉波會被無罪釋放,是嗎?”

    其實博雅的案子從表麵上看隻是一個簡單的刑事案。一切證據就跟放在白紙上的黑點兒一樣各個明顯,本來這個案子並不是由周怡瑤處理的。她的專項不是刑事案件,她的專項是民商案件。當然,她很忙。但處理這件案子的律師於思雨突然出了車禍,於思雨是她從大學開始一直到研究生畢業的好朋友,又是她律師行的合作夥伴,這事兒於情於理她都必須兩肋插刀。

    在接到於思雨電話的那個夜裏,周怡瑤輾轉反側了很久,她不知道該不該接這一單case。盡管從表麵上看這些證據極為明顯,打了無數民商官司的周怡瑤卻知道,博雅在商界雖然頗有實力,口碑卻一直不好。尤其是博雅的老板方偉波,那是業界數一數二的渣男。而這件案子的導火線,是一個叫做張筱雅的女人。事發前的一個月,博雅正在跟其他的公司角逐一塊極具潛力的地皮,方偉波對這塊地皮誌在必得。張筱雅是方偉波的大秘,每天從她手裏傳來送往的機密關係著整個博雅的經濟命脈。然而在半個月前的投標大會上,中標的並不是博雅,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之後不久,博雅的數個股東聯名把方偉波給告了。告他強-奸張筱雅。

    周怡瑤深諳其中的彎彎繞,這些商業巨子身邊沒有幾個"qing ren"情婦誰敢說自己是成功人士?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從來沒有誰會把這種事情當成罪名抖落出去。這事兒她看的很明白,這是這些股東被方偉波惹毛了,□□罪可不是小罪名。要是沒點兒真憑實據,誰也不會突然發難。看來方偉波已經讓他們不滿意很久了。果然,股東們交上來一個視頻和聊天記錄,視頻裏麵很明顯的張筱雅被下了藥,並且在尚且清醒的時候極力掙紮,聊天記錄雖然隻是邊緣證據,但視頻的力度已經很大。按理說,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這件案子根本沒有必要查。

    但方偉波有錢。於思雨貪財。

    方偉波出了大價錢。五百萬。讓於思雨幫他翻案。

    周怡瑤勸過於思雨不要接這個案子。當律師再愛錢也要分清是非黑白不能違心做事。

    但於思雨並沒有聽。

    在周怡瑤接手這件案子之前,於思雨幾乎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準備工作。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張筱雅和數個公司老板上床的視頻,視頻裏麵的張筱雅一反常態的對那些人極盡勾引之能事,而且還找來了不少證人,證明方偉波和於曉曉之間並不是方偉波主動,而是張筱雅故意自己吃了要勾引方偉波,用這種變態的形式他上鉤。周怡瑤需要做的隻是出庭,呈上證據,帶上證人。總結陳詞。然後,於思雨會給她一些酬勞。

    要說周怡瑤不愛錢,那是假的。她也愛錢,但她也知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可於思雨告訴她,方偉波不好惹,自己已經接了這個燙手山芋,如果做不好,□□這種事情方偉波是做得出來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方偉波萬一報複心起,他就算身在監獄裏照樣也有一萬種方法弄死於思雨。

    周怡瑤就是在這種糾結的心境之下百般無奈的答應了於思雨。

    五天前,這個鬧劇終於以方偉波無罪落下帷幕。她聽說那個叫張筱雅的女孩子好像是瘋了,但這件事情已經跟她沒有關係了。

    可她在答應於思雨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遲早要遭報應。

    現在報應來了,就是麵前這個叫陸蕭瀟的警察。

    她以為會是那些股東找的人來尋她的麻煩,她甚至懷疑於思雨那突如其來又萬分巧合的車禍就是這些人找人幹的,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陸蕭瀟會突然殺出來。她不解的看著陸蕭瀟:“你要找我幫什麽忙?”

    陸蕭瀟疲憊的抹了一把臉:“我知道這件案子之前不是你負責的。我想問問你,你相信方偉波真的無罪嗎?”

    “有罪或者無罪,不是我相信不相信就能斷定的。”周怡瑤搖了搖頭:“法律講求證據。我們隻能按照證據說事。”

    “證據可以作假嗎?”陸蕭瀟追問。

    證據可以作假嗎?

    周怡瑤愣了愣,證據當然可以作假。她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你懷疑那些有關於張筱雅的證據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張筱雅一方為什麽不提出上訴?”

    “周律師。”陸蕭瀟似乎並不願意說太多,她歎了口氣:“我看過你的報道,你並不是專職打刑事案子的。你跟那個叫於思雨的律師關係很好是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陸蕭瀟低垂著眼瞼,沉悶的點頭:“但我跟張筱雅關係很好。她不是那樣的女孩兒。這事兒,裏麵是有隱情的。”

    周怡瑤愣了,鬧了半天,是私人關係。她冷笑了一聲:“老實說我對於張筱雅並不是很了解,我對於這個案子也不是非常的了解。我隻是幫我的朋友出庭而已。而在此之前,所有的證據都已經被認定了。陸警官,如果你要了解這個案子,真是找錯人了。”

    “不,”陸蕭瀟抬起頭看著周怡瑤:“我很了解這個案子,在整個過程中,張筱雅一直在被人欺淩陷害。”

    “如果她真的被人陷害,完全可以站出來替自己說話。”周怡瑤的聲音提高:“但事實是她一直沒有提出異議。陸警官,我希望你明白,法庭不是過家家,辯護也不是小孩兒吵架。證據和申辯都應該擺在明麵兒上。而這些其實並不是我應該處理的範圍了。於思雨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如果你們有充足的證據,你應該帶著張筱雅去找……”

    “張筱雅已經死了。”陸蕭瀟低沉的語氣如一道利劍一般生生的把周怡瑤接下來想說的話斬斷。

    張筱雅死了?

    周怡瑤張著嘴半天沒有合上,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看著陸蕭瀟。

    陸蕭瀟兀自點了點頭,眼裏麵閃現出無限的悲傷:“對,她已經死了。自殺。昨天,在她的家裏。”她頓了頓,頹廢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舒了一口氣,看著周怡瑤悲傷的又補了一句:“用菜刀,抹了脖子。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