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怡瑤撐著腦袋坐在鼎盛的辦公室裏看著桌子上的文件，自從她給林澈“打工”開始到現在的幾周裏，她的大腦每天都在高速運轉，看著林澈給她的一大堆的文件和資料，她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挑戰欲。而林澈時不時對她的提問也是極為尖銳的，沒事兒的時候還要問一問她商業案件的審判流程，有什麽法律漏洞可以鑽。

    法律漏洞？

    周怡瑤沒有想到像林澈這樣清白的商人也會問到這四個字。

    但今天她確實沒有什麽心情來看這些資料。昨夜裏被陸蕭瀟沒頭沒腦的折騰到了大半夜，她沒反抗，反而很配合。陳默的突然消失突然出現又再一次的淡然離去給兩個人都造成了不小的打擊。陸蕭瀟看著陳默的車消失在夜色裏幾乎要哭出來，一直忍著眼眶裏的淚，就跟個被媽媽拋棄的孩子一樣難過。她自然知道陸蕭瀟跟陳默的關係好，畢竟陳默當了她好多年的師傅，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也好終身為母也罷，就陸蕭瀟這個重情重義的性子，沒有當場就哇哇大哭已經非常給她麵子了。

    但隻有周怡瑤和陸蕭瀟自己心裏清楚，便是在這很長一段時間裏被兩個人同時看好的奉之為神仙眷侶的林陳二人的感情怕是真的告吹了。所以說到難過，恐怕難過之後更多的是擔憂和對未來的不確定來的更貼切一些。陸蕭瀟洗了澡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拿掉周怡瑤手裏的手機，關掉床頭燈，脫掉睡衣掀開毛毯整個人撲在了她身上。

    在床事這方麵陸蕭瀟隻是偶爾俏皮經常嚴肅。對待這種事情就跟對待上級下發的高級命令一樣，做之前大部分時間都要征求一下周怡瑤的同意，或者象征性的打個報告增加一點兒情侶之間的生活情趣。然而今日不同，陸蕭瀟一改常態的沒說話，隻是親吻。動作談不上輕柔，卻絕對可以稱之為激情四濺。周怡瑤抱著她的腦袋，整個人被她柔軟的嘴唇迅速點燃，星點兒的火苗瞬間成了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她們彼此都清楚，現在最需要的恐怕就是釋放……

    直到兩個人都累得動彈不了，才相擁在一起，卻又誰都沒有睡意。

    陸蕭瀟摟著周怡瑤，跟她說自己晚上看到林澈的事情。但又隱過了跟sara的電話聯係那一幕，直接說自己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偶遇了林澈。但這一次偶遇讓她並不是非常愉快。她擔心林澈不知道在做什麽事情，而這事情實在是很令人匪夷所思。

    周怡瑤當然早就預料到了林澈想要做的事情。憑著她那聰明的腦袋瓜和近些日子一直在瀏覽的資料以及她對林澈最近不正常風格的觀察和分析，她有理由相信陸蕭瀟說的話和擔心都是非常正確的。

    所以她今天不打算回答林澈的問題，卻很想問林澈幾個問題。她看著坐在對麵正在等待她給自己解答法律問題的林澈，做了個深呼吸：“林姐，我昨天見到默姐了。”

    林澈很顯然的有些錯愕，但很快又平靜下來，隻有那去點煙的動作顯得有些不自然，她點上一根煙，對著周怡瑤笑了笑：“你不介意吧。”

    周怡瑤其實很介意，她不喜歡聞煙味。但她今天必須要問出她想要的答案，或許對林澈來說，還是抽根煙比較好。她搖搖頭：“林姐，我昨天第一眼都沒有認出來默姐。”她緊緊的盯著林澈：“她瘦的……”說著又搖了搖頭：“不僅是瘦，而是憔悴，又憔悴又疲憊，好像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一樣。我真的嚇了一跳。”

    林澈的目光忽閃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周律師，我覺得工作時間咱們還是先回到正題比較好，你說呢？”

    “我接下裏要問的事情跟咱們要說的工作的事情有關。”周怡瑤坐正了身子看著林澈：“林姐，我不是阿瀟，我能夠從你給我的東西裏麵分析出來很多東西。相信你也明白這一點。隻要你能給我一條線，我就自信把整條線索理出來，知道你想幹什麽，對我來說隻是時間問題。”

    林澈一邊咳嗽一邊笑，點點頭：“對。我知道。這也是為什麽我要請你來的原因。”她看著周怡瑤似乎並沒有打算放棄問問題的樣子，聳了聳肩膀，投降一樣的靠在椅子上看著她：“好，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就……問吧。”

    “阿瀟上一次執行緊急任務回來之後，帶了一身的傷。我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多麽的恐怖和危險。”周怡瑤看著林澈，一字一句的說：“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現在要做的事情，跟你當時在那邊遇到的事情有關係。是不是？”

    林澈眨了眨眼睛，沒說話，權當是默認。周怡瑤微微的點了點頭：“你第一次給我的資料裏麵，就有王建的電影公司，而在你給我資料之前，我接手了王建的一樁案子，當時他給我的一些模棱兩可的資料裏麵我可以看出，他的電影公司，不幹淨。換句話說，他的電影公司，在幫人洗錢。至於幫什麽人，我不知道。但我當時不想趟這渾水，所以，我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小雨。我想，這件事情，你一定查到了，是不是？”

    林澈苦笑著放鬆了一下身子，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小周，你這是把我當犯人審呢？”

    周怡瑤歎聲說：“林姐，我心裏麵有太多的謎團，你不給我解開，我沒法好好工作啊。你總不能白花錢不是？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現在不是你的員工，我也還是你的朋友啊。我必須得關心你啊，而且昨天默姐說了，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讓我替她看好你。”

    林澈有些意外的看著周怡瑤，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痛苦，吸了口氣：“你接著說，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周怡瑤看了看手裏的東西，沉吟片刻，或許接下來才是她真正想要說的：“於青，劉書文，王建，”她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慢慢的叨念：“加上前陣子王建的案子，現在再加上一個劉書文，劉書文的瑞東國際是《梟雄》這部電影最大的投資方，這三者聯係到一起，我想我能猜出來個大概。但是，”她盯著林澈，又笑著搖了搖頭：“這些東西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果我把他們的關係比作金字塔，王建在最低端，劉書文和於青在中間，能夠讓他們這樣一層一層的掩人耳目洗錢的人，恐怕還要在於青之上。於青和劉書文不同，他走的是政界，他的老丈人是政界高官，所以，依據我的推斷，林姐，你是想找到他們背後的人，那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才是你的目標。對嘛？”

    林澈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對著周怡瑤豎了個大拇指：“小周，不得不說，你很厲害。這也說明我找對人了。”

    “林姐……”周怡瑤呼了口氣：“你給我的這些東西，都是每天更新的最新資料的，最近你連鼎盛的業務資料全部都給我看了。我看到了好幾項不正常的出入記錄。但鼎盛最近的資金出入量絕不可能這麽大，這是有人有意為之。”她看著林澈，眼神之中閃過一絲不解：“除了你可以這樣調動資金，可能沒別人了。”

    林澈挑了挑眉毛，示意她繼續。周怡瑤依舊不解，皺了皺眉：“林姐，你知道我們當律師的，跟當警察的其實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察言觀色。警察審訊犯人，律師詢問案情，都要靠這家夥吃飯。我剛才提到默姐，我能看出來，你很心痛。盡管你極力的掩飾你的難過和不自在，但對我來說，這些都沒用。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另外一件事，你和默姐既然都這樣深愛對方，你們為什麽要分手？”

    林澈笑了笑：“這事兒，是我們自己的事兒。跟工作無關了吧？”

    “怎麽無關。”周怡瑤拖著下巴盯著林澈：“你那麽聰明，你明白我的意思。什麽事情能夠讓林姐你居然能夠狠下心來跟默姐分手？起碼我覺得我能夠猜到一點，你在做一些有可能傷害到她的事情，或者，你在做一些不能夠讓她出現在你身邊的事情。”她指了指自己桌麵上的文件：“就是這些。”周怡瑤看著林澈低下了頭，歎了口氣：“林姐，我太了解你了。好歹我們認識好幾年了。而你最大的弱點，就是陳默。想了解你，並不難。”

    林澈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周怡瑤說的很對。從開始到現在周怡瑤分析的每一個字林澈都無法反駁。而周怡瑤說的最對的一句話，卻是看起來跟整件事全無關係的最後一句。

    是的。

    林澈最大的弱點，就是陳默。隻要了解她的人，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洞悉。她一直沒有說話，在周怡瑤看來，就像是默認。她搖著頭站起身子走到林澈麵前，雙手撐住桌麵：“作為律師，從專業角度來說，林總，你玩的這一票太大，已經慢慢的把自己玩兒進去了。日後，就算我把手裏的資料交給公訴人員，鼎盛和你全部都脫不了幹係，你這相當於自殺式報複。你會把自己送進監獄。我可以為你辯護，並出示所有的證據，但我沒有把握能救你多少。作為朋友，林姐，你以為連我都可以看出來的計劃，默姐會看不出來嗎？她看出來了，卻又不能靠近你，要違背自己心意的離開你，還要替你擔心，你們兩個都這樣難過，值得嗎？”

    林澈歎了口氣，有些疲憊的看著周怡瑤：“小周，我不得不承認你分析的很到位。但有很多事情，並不能僅僅靠資料分析就可以得出結論。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除了黑就是白。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這麽簡單。”她抖著手拿了杯子喝了口水：“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是否還願意幫我。就行。”說完，她放下杯子，抬頭認真的看著周怡瑤。

    周怡瑤知道此時林澈不說話，隻是在等，在等自己給她一個答案。

    又或者說，林澈，在期待她留下來。

    說實話，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周怡瑤都有一種再往下走自己都不知道會走到什麽地方去的恐慌感。直覺告訴她，她猜出來的隻是一小部分，而隱藏在整個水麵下的巨大的暗流恐怕才是這一次風暴的中心。她有些隱約的擔憂，她擔心林澈這一次真的把自己玩壞，又擔心自己無法控製日後局勢的發展。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夠再看著林澈這樣下去，至少，隻要她周怡瑤不管這件事，她未必能夠在b城找到一個比她更合適的人選出來。

    但林澈的眼神告訴周怡瑤，這件事情她非做不可，又或者，已經不能停下來了。

    “小周，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幫我看好她。”

    周怡瑤忽的想起陳默昨夜裏說的話，於是她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林姐，做事沒有做到一半就放手的道理。這件事情，我陪你幹到底。”

    林澈笑了。笑的很開心。笑到結尾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周怡瑤以為林澈笑完了之後會跟自己開個什麽稀奇古怪的玩笑。卻沒想到林澈喘平了氣之後，極為鄭重的跟她說了一句：“謝謝。”

    “前幾天，”周怡瑤呼了口氣，沒來由的忽然想起了孤兒院的事情，她給林澈又倒了一杯水慢條斯理的說：“我跟阿瀟去一家孤兒院，那家孤兒院以前她跟張筱雅常去。”她看著林澈兀自笑了笑：“說來也是巧，張筱雅死前把一本畫冊給了一個孩子，讓那個孩子交給阿瀟。然而那個孩子之前生了病住院，一直沒有機會給她。好巧不巧的，最後給了我。”她有些無奈的說：“我看見那畫冊中間一頁，鉛筆的痕跡，上麵寫著，阿瀟，我一直都是愛你的。”

    林澈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你是說，張筱雅……一直是喜歡阿瀟的？”接著又看著周怡瑤：“然後呢？”

    “然後？”周怡瑤自嘲的笑了笑，“我把那一頁撕下來，趁阿瀟不在的時候，燒了。”她看著林澈：“林姐，我這麽做，是不是很過分？我吃一個過世的人的醋。”

    林澈笑著搖了搖頭：“我到不覺得有什麽。無論如何，你對阿瀟很好，這就夠了。以前的事情，不管你是否燒了它，它也會隨風而逝。燒了挺好。幹淨。愛情都是自私的。”

    “愛情都是自私的。”周怡瑤重複了一遍，複又看著林澈：“所以，林姐你會這樣做，我想我差不多能夠猜出來是為什麽了。”她笑了笑，不再說話。

    “不過……說到張筱雅……”林澈也很聰明的並沒有接她話茬，而是對著周怡瑤賊兮兮的一笑：“也是時候動一動方偉波了。”

    周怡瑤看著林澈，臉上明顯的一個問號。林澈卻笑：“至於細節麽，到時候你會知道的，現在，無可奉告。”(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