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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不曾為官,但亦知道今上對晉寧侯甚是敬重,更加上懿惠皇後的關係,晉寧侯府於他來說,說是母族亦不為過。
故而,但凡有眼色之人均清楚,表麵看來京中周府名聲更盛,實則周氏一族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卻是不及晉寧侯府的。
當然,這當中還有晉寧侯府行事低調知進退、不插足朝中政事的原因所在。
隻是,於秦季勳父子來說,什麽侯府地位倒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晉寧侯乃是端王的嫡親舅舅!
端王請最為敬重的長輩上門求親,足以看出他對女兒/妹妹的看重,而晉寧侯的插手,亦是堵住了攸攸之口。
再沒有人敢質疑秦家姑娘的品行,質疑她是否使用了什麽不堪的手段才得以嫁入王府。因為,他們的婚事,是由雙方長輩作主,當今聖上賜婚。
***
“小姐小姐,端王請人上門提親了!”青玉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隨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漬,難抑興奮地道。
秦若蕻噔’的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下一刻又害羞地低下頭去,絞著帕子扭扭捏捏地道:“知、知道了……”
“那小姐肯定不知王爺請了何人來?”青玉笑得一臉神秘。
“是何人?”秦若蕖好奇地問。
“他的嫡親舅舅晉寧侯爺。”
“哦,這也沒什麽,陸修琰爹娘都不在了,由舅舅作主也沒錯。”秦若蕖點點頭。
青玉一動不動地望了她片刻,忽地問:“小姐,你應該不清楚晉寧侯的身份地位吧?”
“我又不笨,怎的會不知道,他是陸修琰的舅舅,還是位侯爺。”秦若蕖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青玉張張嘴,終是泄氣地道:“小姐說得對,不就是王爺的一位長輩嘛。”
父兄與晉寧侯說了些什麽秦若蕖不得而知,隻是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她被秦季勳叫到了書房裏。
“……阿蕖,你、你果真願嫁端王為妻?”秦季勳斟酌良久,問道。
秦若蕖羞澀地抿了抿嘴,卻是大大方方地脆聲回答:“願意啊!”
秦季勳胸口一窒,看著眼前仰著一張紅彤彤臉蛋的女兒,那雙明亮的杏眸眨巴眨巴幾下,愈發顯得璀璨奪目。
他被恍了一下,一時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依稀間仿佛聽到有人在他耳畔說著話。
——“清筠,你可願嫁我兒季勳為妻?”
——“願、願意的。”
他低低地歎了口氣,將書案上的錦盒遞到她跟前,啞聲道:“這是侯爺留下的訂親信物,乃是故老太君留給外孫媳婦之物。”
懿惠皇後生母留下來的東西作訂親信物,嫡親舅舅上門提親,端王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努力向他表示他的誠意。
但凡他心中所顧慮,端王都盡力一一為他掃清,隻這一份心意,便足以掩去這門親事帶給他的那些隱憂。
最重要的是,他的女兒明顯已經心係端王,他又怎忍心再讓這雙明亮的眼睛沾染黯然。
秦若蕖好奇地打開盒蓋,見裏頭放著一枝點翠金嵌紅寶石鳳簪,她雖對珠寶頭麵無甚研究,但也能看得出這簪子價值不菲。
“王爺他……他在荷池沁芳亭等你。”
秦若蕖當即又驚又喜地望了過來:“陸修琰來了?!”
言畢也不待他回答,抱著錦盒歡天喜地地邁過了門檻,恰好見兄長迎麵走來,順手便將錦盒往他懷中塞去,匆匆地扔下一句:“哥哥先替我拿著,回頭我再來取!”
秦澤苡愣愣地望著她如鳥兒般歡快的背影,又看看懷中錦盒,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丫頭,當真是一點女兒家的矜持都沒有了!
秦若蕖哪還有心思理會兄長怎麽想她,隻提著裙擺雀躍地往沁芳亭飛跑過去,連險些撞上了素嵐也顧不得。
“你倒是走慢些,小心摔著!”素嵐在她身後大聲囑咐。
“知道了知道了。”
秦若蕖的回應從遠處飄來,素嵐聽得直想歎氣。
穿過園子中的一道圓拱門,踏上青石小橋,便見一個似是有些熟悉,又似是有幾分陌生的身影背著手立於沁芳亭處。清風徐來,卷起他的衣袂飄飄,翻飛似蝶。
她放緩了腳步,有些失神地朝對方走去。
那人似是心有所感,緩緩地回過身來,認出是她,歡喜的笑容綻於唇畔。
“若蕖……”
秦若蕖傻愣愣地望著他片刻,陡然揚笑,提著裙裾飛快地往他身上撲去。
“陸修琰!”
陸修琰笑著張臂接住她,刹時間,溫香軟玉充斥懷抱,久違的芬芳縈繞鼻端,讓他不由自主地將她抱得更緊。
秦若蕖抱著他的腰,在他懷中仰著臉笑得如春花般燦爛。
“陸修琰,你沒騙我,你果真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陸修琰含笑低語,低沉醇厚如美酒般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著,不知怎的,竟讓她生出幾分羞意來。
她扭著身子掙脫他的懷抱,羞答答地側過身去,一張俏臉豔若海棠,眼角眉梢所含的那縷嬌羞,看在陸修琰的眼裏,煞是勾人。
他強忍著那股將她摟入懷的衝動,柔聲道:“好些日子不見,你便打算一直這般背對著我,也不與我說說話麽?”
下一瞬間,秦若蕖便已轉過身來,隻頭仍是微微的垂著,蚊蚋般道:“你、你想說什麽呀?”
陸修琰按捺不住伸出手去握著她的,感覺那柔柔軟軟的小手輕輕掙了掙,隻是很快便卸鬆了力度。他隻覺心裏暖暖的,忍不住用上幾分力將她拉近自己些許。
“說說這些日子你在家裏都做了些什麽?”嗓音柔和暗啞,帶著明顯的誘哄。
“沒、沒什麽啊!哥哥要娶嫂嫂,爹爹從酈陽過來,因為原本住的院子太小,哥哥便又置了新房子,搬家都花了好些日子呢!”不知不覺地,她原本那點不自在便散去了,又再回複了往日嘰嘰咕咕的性子。
“……酒肉小和尚聽說我要搬走,硬是拉著不許,他的幾位徒孫勸了又勸都勸他不動,哪怕抬出了無嗔大師都不管用,沒法子,我隻能拜托幾位師傅代為稟報住持大師,準他讓酒肉小和尚跟我到新家裏住上幾日。”
嬌嬌軟軟的嗓音清脆動聽,說話間偶爾帶著的幾分苦惱、幾絲無奈的妥協,讓陸修琰心軟得一塌糊塗。
“……明明是雕得很難看嘛,還不讓人實話實說,我說了他便硬是把那些雕得怪模怪樣的簪子往我發上插,還威脅我不準取下來,不隻這樣,還雕得一天一個樣不重複,什麽難看的簪子都我頭上插。你說哥哥是不是很過分?”提及被迫成為兄長練手木簪試戴者的那段日子,她的聲音裏含著濃濃的抱怨。
“嗯,是很過分。”陸修琰忍著笑意,一本正經地回道。隻聽這嬌憨的抱怨之語,他便能想像秦澤苡當初故意捉弄她的情形。
果然是能將“若蕖”叫成“小芋頭”的親哥哥!
“你不知,那幾日我都不敢出門,怕丟人,哥哥真的太過分了!”秦若蕖用力點了點頭,以示對兄長惡劣行徑的強烈不滿。
“不錯,真的太過分了!”陸修琰學著她的樣子點了點頭。
秦若蕖眼睛眨啊眨,亮晶晶的,看得他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個不停,卻突然聽她感歎般道:“陸修琰,你真好!”
這般與她同仇敵愾的他,真是好!
陸修琰心尖輕顫,仿佛有根調皮的羽毛在裏頭輕輕地掃啊掃,癢癢的,酥酥麻麻的。他望向她的眼神愈發的溫柔纏綿,柔到似是能滴得出水來。
“你,也很好……”凝望著她的視線含著脈脈情意,嗓音暗啞低沉。
秦若蕖歪著腦袋望了過來,那長而卷的眼睫如同小扇子般扇動幾下,臉頰暈著片片紅雲,柔嫩紅粉的丹唇微微地抿著,直看得他心動不已。
下一刻,卻聽對方輕呼一聲:“啊,陸修琰,你怎的黑了這般多?”
似是有一口氣被死死地堵在了心口,陸修琰身子僵了僵,不過瞬間的功夫,相當從容地接了話:“心裏盼著早日與你相見,故而路趕得急了些,日曬雨淋的,難免黑了些許。”
“噢,原來如此!”秦姑娘恍然大悟。
“嗯,確是如此!”端王殿下微笑頷首。
“不過,就算是黑了也一樣那麽好看!”秦姑娘捧著臉蛋,眼睛亮得像是能照亮他心底每一處角落。
陸修琰再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姑娘怎麽就這麽討他喜歡呢!
良久,他執著她的手輕聲問:“那鳳簪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
“那是我外祖母留給外孫媳婦之物,你、你可明白收下它的含義?”他斟酌著又問。
秦若蕖頓時便害羞起來,抽回被他握著的手,捂著臉蛋甕聲甕氣地回答:“當、當然知道。”
陸修琰含笑望著羞答答的姑娘,想是再與她說說話,隻是餘光在看到遠處秦澤苡的身影時暗暗歎了口氣。
“……我該走了,你好生在家裏等著,等著我來迎娶你。”低低地扔下這一句,他終於依依不舍地邁開了步子。
“好。”很輕很柔的回答在他身後響著,瞬間便使得他的神情又柔了幾分。
***
翌日,陸修琰親自到了萬華寺,鄭重地感謝寺內眾僧多年對無色的愛護與照顧,早已收到消息的眾僧不舍地望望咬著手指一臉懵懂的無色。
無嗔大師喉嚨哽了哽,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小家夥是他與眾師弟們把屎把尿帶大的,平日雖讓他們操碎了心,但帶給他們的歡樂卻是數之不盡的。如今乍然要走,不亞於拿刀子往他身上割肉。
其他們僧人感覺亦是差不多。
無色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先是撲過去撒嬌地摟著空相住持直蹭:“師傅師傅,弟子不在了,您得天天想我。”
“好、好、好,天天想。”空相住持憐愛地揉揉他的小光頭。
小家夥又蹭了幾下,望向幾位師兄們,忽地大笑著撲向站於無嗔身邊的那位,小手在他的大肚子上直拍,脆聲道:“二師兄,就算你生了小娃娃也不能忘記我。”
“小壞蛋,誰要生娃娃了!”無癡大師圓圓的臉上盡是無奈。
無色咯咯笑著又轉向另一人。
“三師兄,我不在了你要聽話,可不能再尿床了哦。”
“那是屋頂漏水,屋頂漏水!!”氣急敗壞的聲音完全破壞了對方寶相莊嚴的形象。
……
師弟們一個個都被小家夥單獨道過別,無嗔大師靜靜地立著,眼裏卻有幾分失落。
“大師兄。”忽覺衣角被人揪住,他低頭一望,便對上一張仰著的小臉。
“大師兄,無色、無色最喜歡大師兄了……”小家夥別扭地絞著袖口。
無嗔一怔,隨即微微一笑,摟著他的小身子,聲音是難得的溫柔:“去吧,不論何時,萬華寺的門總會為你開著,師傅與師兄們也會一直惦記著你。”
無色一下子便紅了眼睛,環著他的脖子嗚咽道:“師兄,我不想走……”
無嗔將他抱得更緊。
一直靜候著不作聲的陸修琰見狀歎了口氣,上前拍拍他的小肩膀,彎下身去為他擦著淚,隨後正色對著眾僧道:“諸位大師請放心,陸修琰在此保證,無論何時,都會全力護他周全!”
晨曦映照下,英偉挺拔的男子牽著一步三回頭的小身影,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很快地便消失在青山綠翠當中……( )(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