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亭想起自己還沒和家裏打招呼，這時也跑到走廊裏打電話，白萍果然沒睡正在等兒子消息，聽說邱小青住院待產了，白萍挺高興，可一聽說兒子要留下來陪邱小青生孩子，白萍又轉喜為怒，在電話裏道：

    “你留下來幹嘛？你不說她剛住院嗎？這才哪跟哪呀？她要是一晚上生不下來，你還等一晚上呀？你瘋了吧你？胡一亭你趕緊給我回家！明兒個一早媽陪你去醫院看她！你年紀輕輕的跟著瞎熬什麽呀？又不是你媳婦生孩子，你湊什麽熱鬧啊你！”

    胡一亭明知白萍說的句句在理，可他哪裏肯這個時候拋下邱小青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不管。

    “媽，邱老師現在肚子疼的很厲害，宮口又遲遲打不開，大家都挺擔心的，我不能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人，這太不厚道了。”

    白萍煩惱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實誠啊？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疼的？橫豎有她家裏人在那兒照顧，輪得到你瞎摻和嗎？你給我回來！”

    “不行，我不能現在就走，再說她老公現在都沒露麵呢，媽您別管了，早點睡，我最晚明早一定回來，伍恒遠現在也和我一起呢。”

    白萍有些惱火地問：“你這孩子怎麽又強上了？人家生孩子跟你有什麽關係呀？伍恒遠怎麽也去了呀？”

    胡一亭趕緊解釋道：“邱老師預產期還沒到呢，這一下子提前了兩周多，怕是有些危險，而且是我和邱老師說話的時候她見了紅，我這才打電話叫伍恒遠派車過來送邱老師住院的，結果她半路上羊水就破了，你說我這時候怎麽能走。”

    白萍聞言又擔憂起來：“呀！那小邱她有沒有危險啊？這算早產吧？哎喲，這可怎麽好，那你留下來吧，要不然媽也過來？”

    “別別別，有我和伍恒遠兩個人在這兒就夠了，您早點睡吧，別等我了。”

    “那你衣服穿的夠嗎？夜裏涼，回頭你感冒了可不得了，我還是過來吧，給你帶件厚點的衣服。”

    胡一亭違拗不過，隻得答應白萍讓她過來。

    掛了電話後，胡一亭又想給童牧打個晚安電話，可一想今天中午已經和童牧聊過一會兒了，晚上這個電話沒太大必要，再說這都十一點多了，童牧說不定已經睡了呢。

    胡一亭暗恨這年頭手機短信業務居然還沒開通，得到2000年5月才能用上從中國電信獨立出來的中國移動公司的手機短信服務，像現在這個情況，手機就不如中文傳呼機來得方便了。

    胡一亭為避人耳目一路走一路打電話，這時已經走到了婦產科住院部樓下大廳裏，想要重回二樓，卻在樓梯轉角處聽見劉金堂兩個姐姐正在上麵說話。

    劉三姐：“二姐，大姐那邊還沒找到金堂那？”

    劉二姐：“他們科值班的說下班後就沒看見過他，老四這狗東西……準又跑哪個婊子家偷吃去了。”

    劉三姐：“老四這也太不知檢點了，這都什麽時候了，當自己還小啊。“

    劉二姐：“他這又不是頭一回了，天知道他怎麽想的，上回爸住院時不也這樣麽。”

    劉三姐：“二姐你說他怎麽想的啊？放著邱小青這麽個漂亮老婆不好好守著，成天和那些個婊子鬼混，光我在大街上就碰見好幾回了，真不知道害臊！”

    劉二姐：“唉，咱老四的確不是東西，可那邱小青也不是什麽善茬，老四說自打她懷了孕，就再也沒讓他碰過了呢，態度也愈發的傲慢，也不愛搭理人。”

    劉三姐：“是嘛？所以我當初就不看好這倆人！我知道邱小青大學時就有相好的了，打得那叫一個火熱，可剛一畢業那男的就把她蹬了，獨自個兒出國去了。”

    劉二姐：“這事咱家誰不知道，你都說好幾回了。要我說也是，她邱小青好歹是個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人長得又出落，要不是當初看咱家條件好，他爸媽又喜歡我們家老四，也不會把她嫁到咱家來，不過這小蹄子素來要臉，傲的不行，我一向看不慣她。不就是個英語老師嘛，假正經什麽呀，上次為了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還鬧的要離婚了，把爸的心髒病都氣犯了。”

    劉三姐：“究竟還是咱老四對不起人家在前，女人對男人那種事哪有看得開的。”

    劉二姐：“一個巴掌拍不響，邱小青那脾氣性格多直多爆啊？咱老四要不是受了她的氣，能在外麵亂來嗎？”

    劉三姐：“嗐，二姐你這時候就別說這種話了，人家好歹還幫咱老劉家傳宗接代了呢。”

    劉二姐：“醫生不是說懷的是個丫頭嗎？又不是男孩兒，要是個帶把兒的還差不多。”

    劉三姐：“丫頭咋了？那也姓劉啊！咱家老四那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兩年吃了多少補藥才總算結了個果兒呀！錢花的跟流水似的，這回能有個丫頭已經算祖宗顯靈了！”

    劉二姐：“終究不是個帶把的，稀罕個什麽勁兒。”

    劉三姐：“沒生下來之前，這都難說的很，之前從家裏出來時，你猜爸怎麽跟我媽說的？”

    劉二姐：“怎麽說的？”

    劉三姐：“爸說他這幾天老做夢，夢見那是個男孩兒！說一定是醫生b超看錯了，還說這些年老有b超測不準的，有人還因為這種事，把好端端的男娃給打掉了呢！”

    劉二姐：“是嘛？哎你別說，這還真不好講。我看爸想的也有些道理，橫豎沒見到孩子之前，可也真是說不定的呢，萬一老天爺變卦了呢，嗬嗬嗬。”

    胡一亭在樓下聽著，一直站在那裏，最後居然發起了呆，心說原來邱小青在劉家姊妹裏也不受待見，尤其是那個二姐，話裏話外的對邱小青有些妒恨，而那三姐也未必就對邱小青看的慣，大概邱小青的地位還是要取決於能不能生孩子，生男還是生女上麵。

    一想到這裏，胡一亭就心生不悅，忍不住從自己的利益出發，測度覺得將來自己閨女生在了這樣人家，恐怕不是個成長的好環境。

    一方麵那劉金堂在外鬼混，哪裏能指望他給孩子一個安定的家呢，哪天和邱小青爆發世界大戰也說不定，二來這劉家人重男輕女的思想也嚴重的很，閨女生在這種人家真讓人不放心。

    胡一亭冷靜地從自己的利益考慮，終於覺得這孩子如果能由邱小青單獨撫養，都要比在劉家這麽畸形的環境裏成長要好得多。

    想到這裏，胡一亭的心一硬，嘴角微微繃出一條棱線來。

    他輕咳一聲，大步往樓上走去，劉家二姐和三姐見了他微微點頭打招呼。胡一亭剛才初次二人時根本沒留意她們，這時仔細打量，見那劉二姐身材高瘦顴骨孤拐，劉三姐個兒矮胖頗為富態，姊妹兩唯一相似的是都有一雙幹巴巴的長三角眯縫眼兒。

    見到胡一亭走上來，那劉二姐突然笑道：“你是小邱的學生吧？”

    劉三姐對她道：“剛才鄭阿姨不是說了嘛，小夥子是全國科技競賽特等獎，小青一手帶出來學生的呢。”

    劉二姐一開始對胡一亭沒怎麽在意，直到他拿出大哥大從走廊裏一路打下樓去，這才關注起這個青年來。

    “你姓胡對吧？嗬嗬，小胡你家裏人是幹嘛的啊？你爸媽哪個單位的啊？”劉二姐直截了當地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