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止於長安月(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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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近傍晚,薛光回到了薛府,見到了等候在大廳的李清婉。

    李清婉起身作了揖,道:“舅舅是去兵部練兵了嗎?”

    薛光點了點頭,在主座上坐下,看向李清婉,問:“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路過薛府,便進來看看。”李清婉揮了揮手,有下人端了茶水上來,她接過茶杯,指尖摩挲著杯蓋,淡聲道,“舅舅,嚐嚐新進的杏花茶。”

    薛光端過茶杯,默默地看向李清婉,見她微微垂著眸,平靜地吹開了水麵的茶葉,輕輕抿了一口。

    “舅舅怎麽不喝?”李清婉放下茶杯,注意到薛光在看她,側過頭輕笑著開口。

    薛光連忙躲開視線,吹了吹水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李清婉微微眯了眯眼,微笑著看向薛光,柔聲問:“如何?”

    “還行。”薛光放下了茶杯,隻說了兩個字就不再說話。

    “清婉知道祖父祖母去世對薛家打擊不小,不過,現如今舅舅是薛家的支柱,萬不可頹然。”李清婉抬手,纖長的手指沿著杯蓋上的花紋滑過,垂眸看著清澈的茶水,道,“兄長也告知於我,近來,舅舅似乎有些沒精神,清婉今日來是想勸舅舅打起精神,為了薛家,為了素素姐。”

    薛光低低地應了一聲,一言不發。

    李清婉沉默片刻,站起身,素手整理著袖口,微笑著開口:“舅舅,天色已晚,清婉不多留了。”

    薛光立刻站起身,答道:“好,路上小心。”

    李清婉抬眸,墨黑的眸看向薛光,讓他有一瞬間的窒息。

    “舅舅,送送我吧。”

    “……好。”

    兩人便並肩走到大門口,一路上隻有沉默。

    在大門口,李清婉停下腳步,突然握緊薛光的手,皺著眉開口:“舅舅,如今能讓薛家振作起來的隻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薛家。”

    薛光默默地鬆下一口氣,點了點頭,道:“你放心。”

    李清婉鬆開了薛光的手,微垂著眸,片刻,由南枝扶著走向馬車。

    薛光盯著她的背影,卻見她臨上馬車之際忽然轉過身,他來不及收起深思的表情,有一瞬間覺得渾身僵硬。

    “對了,舅舅還記得祖父祖母仙去前答應清婉的事嗎?”李清婉看著薛光,將他臉上的緊張盡收眼底,微微一笑,道,“舅舅說,要送清婉一個海棠雕花發簪做生辰禮物,如今準備得如何了?”

    “哦,快好了,你生辰那天會送你的。”

    “謝謝舅舅。”李清婉溫和一笑,轉身上了馬車。

    南枝跟著進了馬車,周敏成一揚鞭,馬車緩緩駛離。

    薛光深深地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片刻,忽然轉身快步向府內走去。

    南枝進了馬車才發現李清婉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墨黑的眸中含著深沉的冷意。

    “小姐,怎麽了?”

    李清婉看了她一眼,隨即收回視線,平靜地開口:“沒事。”

    回到碎雨軒後,李清婉將周敏成帶入了屋內,緩緩開口:“立刻與兄長聯係,查清這個薛光幾時變成了這樣。”

    “三小姐,你是說……”

    “嗯,這個人,不是舅舅。”李清婉垂著眸,淡聲道,“薛家人多數碰不得杏花,娘親曾提到過,她年幼時與舅舅采了杏花,結果差點喪了命。方才我謊稱那是杏花茶,那人卻沒有絲毫反應。再加上他當時心慌,喝茶的姿態就已經說明了,薛家雖不是皇親貴戚,隻是禮儀從小練起,舅舅便是軍旅中人,卻不會將禮儀忘得一幹二淨。”

    “隻是,隻憑這些……”周敏成猶豫著開口。

    “我知道,所以離開前,我查看了他的手。舅舅習武多年,掌心不可能如這人一樣平滑,再者……”李清婉緩緩舉起自己的手,指著拇指上方手骨的位置,平靜地開口,“周敏成,你應該知道這個地方若是受傷是什麽原因吧?”

    “難道是……”周敏成霍然抬眸,“初次學習練箭的人……”

    “對,那人受傷有這個傷口,試想舅舅習武多年,怎會留下這種傷口。”李清婉站起身,緩緩開口,“還有我胡編的生辰禮物……周敏成,先派人監視那人,還有,與兄長問話時記得隱瞞真相,別打草驚蛇。當務之急是找出舅舅,若是舅舅……那人也不必活著了。”

    周敏成點了點頭,退出了房間。

    李清婉揉了揉額頭,皺起了眉,是她大意了,竟然不知何時讓人安插了眼線到薛家,她必須盡快查出幕後之人,然後……

    有人敲了敲門,李清婉回過神,淡聲道:“進來。”

    有人端著食盒進了屋,李清婉微微一愣:“錦寶。”

    錦寶將盛著酒釀圓子的碗放在桌上,低聲道:“這是奴婢準備的,小姐嚐嚐嗎?”

    李清婉頓了頓,端起碗舀了一勺,吹去熱氣後放入口中,片刻,她低聲道:“不錯,快趕上嬤嬤的手藝了。”

    錦寶跪在李清婉麵前低垂著頭,許久,開口道:“奴婢這幾日想過很多,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奴婢不願不想再提……今後,奴婢會好好侍候小姐的。”

    “你不必勉強……”

    “沒有,奴婢隻是在想,弟弟生前那麽喜歡小姐,留在小姐身邊,奴婢……應該會高興些。”

    李清婉看著垂著頭顫抖著肩膀的錦寶,沉默片刻,蹲下身去,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果然見到了滿臉淚痕,微微歎了一口氣:“若是你這般痛苦,何必留下?罷了,隨你吧,終歸是我欠你的。”

    錦寶忙抬手擦去眼淚,看向李清婉,問:“小姐願意讓奴婢留下了?”

    “嗯。”李清婉點了點頭,低聲道,“去洗把臉,別人會覺得我又欺負你了。”

    錦寶點了點頭,唇角綻開了笑容,走到門口時開口道:“奴婢聽說小姐喜歡海棠,就自作主張準備了盆栽放在窗邊了。”

    李清婉側過頭,果然見到了一盆海棠在窗邊靜立著,這幾日正值花開,朵朵嬌豔的玫紅色花兒開得正豔。她走上前,抬手輕撫海棠花,淡笑:“海棠已經開了嗎?”忽然,指尖一陣刺痛,她微皺著眉收回了手。

    錦寶連忙跑到她身邊,拿出絹帕擦去她指尖溢出的鮮血,道:“小姐,大約是奴婢沒將尖利的枝幹除淨,小姐恕罪。”

    李清婉收回手,將指尖含入口中,片刻後,平靜地開口:“沒事,不過是小傷,退下吧。”

    錦寶看了看李清婉,行過禮後退出臥室,垂在身側的手緊握著素白的絹布。

    “唔,這麽容易就讓你取到了,真是不錯啊……”

    李清樂展開絹布,燭火的光透過素白的絹布,映得絹布上那幾滴鮮紅更加詭譎。

    “錦寶。”

    錦寶跪在李清樂麵前,放在地上的手抖了抖,手指蜷縮起來,最終緊握成拳。

    “怎麽,你好像不是很願意?”李清樂看著錦寶,輕輕一笑,絕色的麵容上呈現出幾分殘忍,“別忘了,你弟弟的死,李清婉也是幫凶……再者,李清婉這種無情的女人,連至親死去都沒有流下半滴眼淚,這種人……不對,這種妖邪,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你若是心有愧疚,就在她死後為她超度吧。”

    李清樂將絹布丟給風染,淡聲道:“告訴大少爺,血引已得,可以開始了。”

    錦寶看著風染拿著帶著李清婉血跡的絹布離開視線,沉默著,咬緊了唇,最終也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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