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的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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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傾硯靜靜的看著我,他眉眼裏有的是寵溺的溫柔,對我所說的好消息,卻並沒有太多期待。也是,不管是誰,處在他這樣的位置,能竭力維持一顆理智而平常的心,已是不易,又哪敢去奢望什麽好消息。

    我抓了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聲音都打顫,實在是太過喜悅。

    “傾硯,你要做爸爸了,他(她)已經三個月了。”

    顧傾硯一開始大概還沒消化這句話,臉上還是傾世溫柔,可不過十秒,他已反應過來,臉色大變,他一把反抓了我的手,神色比我得知這個消息時還要震動:“你說什麽,縵殊。”

    “你要做爸爸了。”我一字一句重複。他抓得我很痛,一股完全失控的力道。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醫生說,b超的測量結果,不會超過上下三天的誤差。”

    “啊。”我聽到一聲低吼,像野獸一樣的吼聲,解脫的,還有歡喜的,雖極力控製著,還是讓人心頭一震。想不到這個斯文男人,會用這樣一種方式,來表達他此時的情感。

    “我的縵殊。”他詠歎調般的叫我,一把抱起我,旋轉起來,可才轉了半個圈,又意識到自己的莽撞,生生收回力道,小心翼翼的把我放下來,像放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我們去找醫生。”他牽了我的手,一種狂喜的迫切。

    我低眸淺笑,柳暗花明,便是如此。

    重新回到那間套房,醫生還等在那裏。剛才我就那樣匆忙的跑了出去,他或許跟了過來,或許看到我和顧傾硯的纏綿。也或許沒有,隻是依舊等著,盡著醫生本分。畢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好奇心旺盛,尤其是醫生,他對病人,除了病情外,其他的八卦,大概是全不關心。

    “回來了。”他看我們牽手而入,淡淡一笑,說:“顧先生,我還要給霍小姐做個血液檢查,但凡需要檢查的指標,都要檢查一遍。”

    “這當然。”顧傾硯的聲音,讓我聯想到煙花,漫天的璀璨。

    醫生眉又蹙了蹙,然而看到我們兩個如此歡喜,到底沒說太多,隻道:“霍小姐,你稍等一下,我已經安排好人過來采集血樣。”

    很快,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模樣的人,帶著一些醫療用具,走了進來,他們一言不發來到我的麵前,采集了幾管靜脈血,又一言不發離去。

    “結果要多久才出來?”顧傾硯問。

    “我安排下去了,幾分鍾就好。”

    “剛才b超結果如何。”

    “孕周11周,妊娠囊……唔,等下血液結果出來,我們再細說吧。”醫生似乎在隱瞞著什麽,可我和顧傾硯都沉浸在這意外的結局裏,全然沒有發覺。

    大概是坐在我們麵前有點煎熬,醫生站了起來:“顧先生,我去下麵看看,順便把血液結果拿過來。

    “好。”顧傾硯應著。

    待醫生走遠,他一手摟過我的腰,另一隻手放到我的小腹上:“縵殊,我不是在做夢?”

    “我也以為是在做夢。”其實我的真實感,並不比他強多少。

    “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他感慨著,頭俯下來,耳朵貼著我的肚子,“我能感覺到他(她)嗎?

    “大概還不能。”雖然我關於一個胎兒的知識,未必比他多多少,但我亦知不能。畢竟,就連我自己,都一路混沌著過來了,完全不知道他(她)不知不覺來臨。若我早知道,顧傾硯還會繼續導演他的戲嗎?若不再導演他的戲,資鳳翔是不是就不會被逼得發瘋?若不發瘋,是不是就不會有那一晚的傷害?若沒有那一晚的傷害,是不是就不會有昨天的誤會?若沒有昨天的誤會,是不是就不會有我們坦誠的靈魂交流?若沒有那靈魂的交流,我們之間,便依舊還是隔著一層無法跨越的障礙,雖彼此相愛,可他不敢信,我不敢認。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如踩在薄薄的冰上,隨時有傾覆的危險。

    那是一種沒有未來的關係。

    看來,命運安排的每一個橋段,都有它不得不存在的理由。有的傷害,是一種另樣的慈悲,有的誤會,是一份曲折的成全。

    哭過了,才會笑得更燦爛;痛過了,才會知道珍惜。

    經曆過了,才會發現所有承受的苦難,都是值得的。

    顧傾硯的耳朵,還貼在我的肚子上,因為想要聽個真切,他揭開我外套的一角,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他肌膚的溫暖,傳到我的肚皮上,微微有點癢。

    我不由發出一聲輕笑,是因為這點癢,也是他那模樣。

    與此同時,顧傾硯也發出一聲輕笑。

    “你笑什麽?”我問。

    “我聽到了。”

    “騙人。”

    “真聽到了。”他認真的看著我,說,“我聽到你肚子裏咕嚕咕嚕的聲音,你肯定是餓了。”

    我微微有點難為情,索性裝出不高興的樣子,嘴角微翹:“哄誰呢,我自己都沒感覺到。”

    “那是你遲鈍。”他大概是欺負我心情好,可不由著我,“寶寶來了,你不也沒感覺到?”

    “這不一樣。”我說。是啊,肚子餓和寶寶到,這完全是兩碼事好嗎?何況,我月事不準,顧傾硯措施到位,我們壓根就不可能,會有這樣一個意外。

    然而到底還是有了?

    會是哪一次的疏漏呢?

    我回想著。

    思維漸漸集中到那個度假區裏。那是我月事剛完的第一天,顧傾硯說要和我去外麵玩兩天,放鬆放鬆。那時我們的關係,剛剛解凍,雖然內裏依舊有千千結,誰也不肯跟誰多說一句真話,但表麵上,卻是和暖如春風。

    我們在那個度假區裏,白天賞花,夜裏看月,清風為歌,柔情作伴,仿佛生活在琉璃宮裏,處處都有著流光溢彩的華美。

    但心裏卻知道,這樣的一種華美,是無法長久的。

    正因為無法長久,所以才在每一個晚上,都瘋狂的索取,想要把對方占據。哪怕下一秒你就不屬於我,這一秒,我也要和你完完全全合二為一。

    甚至連那層薄薄的套,都是無法忍受的障礙。

    我們想要每一個毛孔,都感受到那種水乳交融的滿足。假的又怎麽樣?至少這一個時刻,我們是真正的擁有對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法分離。

    那時,我以為自己月事剛完,周期又長,應該是在絕對安全期內,便放任自己享受著性帶來的極致快樂。

    那是多麽快活而又純粹的兩天。

    我們幾乎是瘋了,隻要醒著,我們就親吻,撫摸,然後,不知疲倦的做愛。

    到第三天時,我們原本計劃回深,可我渾身酸痛,又舍不得這世外桃源——這個美麗陌生又讓人心安的環境,讓我不會去想在一起的初衷,隻單純的在一起,單純的享受著彼此的關愛,享受著彼此的溫暖,更是,享受著彼此的身體。

    “再留一天吧,傾硯。”我說,帶著微微撒嬌的語氣。

    顧傾硯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略一遲疑,便欣然應允。

    又是徹夜的瘋狂,像要透支未來所有時光。

    大概,就是這多留的一天,便在不知不覺中,迎來一個新的生命。

    可我哪裏會想得到呢?

    還是太大意了。

    若我肯細心一點,我大致也是能摸出自己月事的規律的。心情好一些,輕鬆一些的時候,就會是一月一次;心情若是抑鬱如潑墨的夜,便是兩月;若還要承受一些突發的讓身心備受打擊的事,便是三月,甚至更久。記得資鳳翔失蹤那次,我足足半年,才來月事。

    而這一回,和顧傾硯關係解凍之後,我的心情,甚至算得上是歡喜的,尤其是我們一起去無嗔住處的時候,我坐在無嗔的大搖椅上,盼著西天的那個火球,有多少次祈禱過它不要落下?若不落下,陪在我身邊的顧傾硯,便也不會離去吧。

    如此渴望能留下我們在一起的溫情時光。

    我是從那時,便已經愛上了這個男人吧。

    隻是我從來不敢去想。

    我已經習慣於認為自己愛的是資鳳翔,哪怕他頂著另一個身份,哪怕他身邊有另一個女人,我也認為自己愛的是他。

    我們在一起那麽久,歲月的刀,已經把他刻在了我的心口,愛他,已經成為我的一個信念——一個毋庸置疑的信念。 ㊣:㊣\\、//㊣

    然而卻不是一個信念,隻是一個習慣。這習慣,如此根深蒂固,以至於我不知不覺愛上了另一個男人,卻還無法摒棄這個習慣!

    若不是這個意外的小生命,大概,我還會繼續著我的習慣吧。

    說是不再愛了,也不再恨了,可到底,也不會敞開心扉,去麵對這段新的愛情。

    “寶貝,是你幫了媽媽呢。”我在心裏默念,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身心已由地獄來到天堂,母愛在心中泛濫。

    “怎麽了?”顧傾硯見我沉思的模樣,含笑相問。

    我報他一個明媚的笑容,說:“真的餓了。”

    嗯,寶貝,我們是真的餓了,從昨天到現在,我們才喝了一碗什麽也沒放的白粥,可不是真的餓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