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家族遺傳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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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意外得見資鳳翔的緣故,這天,走在熱鬧的街道上,我隻覺得頭疼欲裂,周邊嘈雜的聲音,簡直讓人無法忍受。雖然這時離下午還有好幾個小時,但因為這劇烈的頭疼,我產生先去醫院守著的念頭,守在醫生身邊,即便等待,是不是也會安心一點?

    重新回到醫院,也才上午十點多,醫生不過才看了幾個病號,要等的時光還很漫長。我坐在冰冷的金屬椅上,整個人暈沉沉的,看著周邊的人,也如我一樣,眉目裏都是擔憂而愁苦的神色。但凡來掛這個科的人,大概都是被這該死的頭疼折磨得夠嗆的吧。

    一個年輕的女孩,不過二十左右,從醫生辦公室出來,臉色蒼白,麵無表情,手裏拿著病曆本和ct片子,神經質的攥得很緊。她緩慢的走著,腳下好像有千斤重。走到我身邊的時候,身子晃了一下。我本能的要去扶她,可已經晚了,她已經因為失衡摔倒在地,緊接著,一聲悲鳴從她瘦小的胸腔裏發出來,幾乎像撕裂一般。

    我怔怔的看著她。

    旁邊一個胖胖的男子,伸手過來相扶,另外幾個表情悲苦的坐著的病人,也圍了過來。

    “妹子,怎麽了?”一個三十多的矮個子婦女出口相詢。

    女孩卻隻是哭,一聲一聲的悲鳴,撞擊著人的耳膜。她的情緒幾乎失控,身子匍匐著,用頭不停的撞擊著地麵,哪怕男子扶著她,也沒法讓她停止這個動作。

    “快把她拉起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人說,他聲音雖然不大,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我似乎反應過來,伸出手,和男子一起努力,終於把女孩拖了起來,扶到椅子那坐下。

    “妹子,是不是病得很嚴重?”矮個子婦女的聲音裏,一半關心一半好奇。

    我輕輕拍著女孩的背,輕輕的輕輕的拍著,她的情緒似乎稍稍平靜了點,可還在哭,沒有淚。但有時候,無淚的悲鳴,是一種更大的絕望。

    “我得了腦瘤,我要死了。”她抽咽著,聲音灰敗。

    “給我看看。”病號服老人拿過女孩的ct片子,對著亮光的地方照了照,用過來人一般的口氣說,“是有陰影,不過也不一定是腦瘤,還要做核磁共振進一步確認。何況,就算是腦瘤,也有良性和惡性之分。所以姑娘,你聽老伯一句勸,先不要這麽傷心,要保持好的心態,不管是什麽病,心態好,積極配合醫生治療,就總還是有希望的。”

    “不會有希望了。”女孩搖著頭。

    “怎麽不會?你看我,不也得了腦瘤,五年啦,還是惡性的,動了兩次手術,現在不也還活著。現在醫術越來越發達,我啊,還盼望著有朝一日,我這病還能治好,再多活個十幾幾十年了。”老人語重心長的開導。

    可女孩依舊搖著頭,表情愈發無望:“沒用的,我這個病,是家族遺傳的,我舅舅是得腦癌死的,我小姨也是得腦癌死的,我姐姐,我姐姐年初才頭痛,也是拍片有陰影,然後很快就確診為腦癌,不到半年,也死了,現在我,我肯定也是一樣的。”

    周邊一陣歎息。

    老人張了張嘴,終沒有再說什麽勸慰的話,這種情況,大概已經無話可勸了吧。

    大概是因為女孩的這番話,引發了大家對自己命運的擔憂,胖胖的男子,扭頭用手擦了一下眼。

    沉重的沉默。

    還是矮個子女人打破了這種沉默,她像忽然尋到一絲光亮的出口似的,聲音裏帶著隱隱的興奮:“妹子,你這個病,可以去找顧醫生啊。”

    “顧醫生?”

    “是啊,腦科天才顧醫生,聽說他的手術刀能起死回生。不過他不治一般的腦病,專治疑難雜症,你這個病是遺傳性的,或許他肯收治也不一定,你不妨去試試。”

    女孩眼睛裏有希望的光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就黯淡下來,她機械的搖著頭,還是那句話:“沒有用的,那個顧醫生,我也聽說過一點。以前小姨病了,小姨夫四處打聽,托各種關係,可最後病例都沒有遞到顧醫生的案頭。”

    “也是。”矮個子女人皺皺眉,“聽說他的確拽得很,病例最後能到他那裏,要經層層篩選,一般的人都沒有這個運氣。”

    “這是哪門子醫生,看個病看成這樣,醫生的天職不就是救死扶傷,他倒好,居然還挑三揀四。”一個矮壯的漢子,嗡聲嗡氣的說。

    “這也不能怪顧醫生。他雖然醫術高超,但畢竟精力有限,若是誰有個腦病都往他那湧,他又來者不拒,那些真正隻有他能醫的病人,反而會失去治療的機會。其實呢,一般的腦病,找普通醫生就可以。嚴重點的,也可以像我們這樣,天不亮來掛張醫生的號。要是更嚴重點,也還有比張醫生更權威的。這醫生的醫療水平,其實也是個金字塔,那顧醫生,便是在那金字塔的頂端,不是誰都能去找,也不是誰都能找到。”病號服老人悠悠開口。聽他這話,可知是心性豁達之人,否則,得了這樣的病,也不會還有這樣好的心態。

    有幾個人,讚同的點著頭。醫生和病人,其實也是需要相互取舍的。

    “哎,要是有認識顧醫生的人就好了,這樣的話,或許還有點希望。你這樣的家族病,顧醫生應該是願意看的。越是厲害的醫生,越希望有典型的病例做醫療研究。”胖胖男子感歎著。

    女孩沒出聲,肩膀依舊一聳一聳,時不時發出一聲讓人心髒發顫的抽泣聲。

    大家默默的陪了她一會,到底還是散開了。雖然女孩的遭遇的確讓人同情,但這到底是她的事,跟著難過之後,人們的思緒,最後還是會陷入到自己的病痛裏去。就如病號服老人所說,能天不亮來掛張醫生的號的人,大概不會是普通的頭疼腦熱。

    女孩又默默坐了一會,最後,帶著一種接受這結局的死寂的痛苦,起身離去,腳步虛浮。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呃,或許,我不應該多管閑事。

    畢竟,這女孩和我素昧平生,而顧傾硯又對我不聞不問,我不僅沒有立場去給這女孩引薦顧傾硯,也沒有把握,能篤定顧傾硯會接受我的引薦。

    可是,女孩那麽年輕,正是生命最蔥蘢的時候,若就此凋謝,也著實讓人不忍。

    還是試試吧,哪怕不會成功,可我又不會因此失去什麽,不是嗎?不過就是受一下他的冷漠,不過就是傷了的心會再痛一回,可這比起生的希望,是不是壓根就微不足道?

    我努力說服自己。

    出了醫院大門,我緊走幾步,走到女孩身邊,問:“你能給我留個聯係方式嗎?”

    女孩沒有驚訝,她被這樣的結果衝擊,已經失去了正常的情緒,除了絕望和悲苦,不再有其他表情。

    “什麽事?”她木然的問

    我微微一笑,說:“我也在想辦法聯絡顧醫生,若是能撘上線,我或許可以把你的情況告訴他,看他願不願意……”

    “沒有用的。”女孩還是這句話,她大概已經心死。一個家族,有三個人死於腦癌,她大概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會是那個幸運者。

    “有沒有用我不知道,但多少,也算是一個希望,是支撐著自己的信念。”

    “你也是這樣的病嗎?”

    “嗯?”

    “我是說,你的病,是不是也很嚴重?否則,你怎麽會想著去找顧醫生?”

    我知道她誤會了。不過這樣更好,我本來也沒打算告訴她我和顧傾硯的關係,因為我無法斷定顧傾硯會不會接診她,我隻是因為天生的慈悲,所以想盡下心。所以她如此誤會,反而是一件好事,起碼,她不會一下子抱了太大希望,如果最後結果是失望的,她也不至於無法承受。

    “是的,我們同病相憐。”我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

    女孩的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她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我,再次悲鳴,但這次,卻沒有之前那麽壓抑,而是帶著一種宣泄的性質。

    是不是因為有我這樣一個命運共同體,她覺得自己沒那麽孤獨?

    我回抱著她,心裏暗暗下了決心,要馬上去找顧傾硯,要努力說服他,要讓這花樣的女孩,花期更長久一些。

    我還是聖母心泛濫啊。

    太天真了。

    我和顧傾硯,曾經因為那個神秘的香雪世界,有了一場孽緣,而今香雪世界的麵紗揭開,我再也不是他曾經的愛。我們幾月未見,彼此已成了不相幹的人,我再這樣貿貿然去找他,別說他未必肯見我,就算他看在“縵殊”兩個字的份上,前來見我,我又如何能說服於他?

    看來,我不僅頭疼,還腦熱,容易衝動。

    是真的隻是單純的同情這個女孩嗎?還是因為心裏的思念,在長久的分離中,已無處排遣,所以,便給自己尋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去見他一麵?

    我不敢去尋找那個真正的答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