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本王嚴重腎虧啊 28 要麽娶,要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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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錚就那樣帶著一臉迷離的表情低下了頭,一點一點地靠近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的娘哎!救命!誰來救救本王啊!

    我腦子裏還沒想出個十全十美的對策來,身體已經自動自發地采取了行動。黎錚低頭過來,逼近我唇畔的那一刹那,我將臉別了過去。

    於是,那原本瞄準了唇瓣而來的一吻,毫無意外地落到了我頰臉上。溫溫軟軟的唇瓣輕柔地貼在我臉上,卻帶給我一陣如被火燒的熱辣辣的灼痛感。我在第一時間用盡全力翻了個身,然後……

    我掉床了!

    小床其實算不得床,隻能勉強算得上是一張矮榻,又短又窄又矮,摔在地上一點兒也不疼,隻是原本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鬆散了,我頓覺身上猛的一涼,大半個身子的肌膚都光溜溜地展露在空氣中了。

    隔著半張床的阻擋,我不知黎錚的視線有沒有落在我身上,我徹底慌了,沒心思再去查看他的臉色,慌忙坐起來,抓住被子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黎錚坐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雙手握拳,指節泛白,額頭青筋暴突,冷冷道:“韶華!”

    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冰寒刺骨,我毫不懷疑,黎錚隨時有一怒之下將我就地正法的可能。

    當然,這個就地正法絕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少兒不宜,我猜他會直接宰了我。

    我忐忑不安地垂下頭,努力將身子縮成一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拜托,不要看到我好嗎?

    有些人,天生就如黑夜裏的螢火蟲一般引人注目,尤其是在無邊夜色中,隻有那麽一隻螢火蟲的時候。

    很不幸,本王就是那一隻悲催的螢火蟲。

    黎錚俯視著我,聲音冷得令我直起雞皮疙瘩:“韶華!”

    他又叫了一聲韶華,咬牙切齒,帶著刻骨的恨意。

    如果不是確定我與黎錚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一定會以為我殺了他全家睡了他媳婦還挖了他家祖墳。

    我仍舊不敢抬頭,身子無意識地微微發抖。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因為他是皇帝,他手裏握著生殺大權。

    正如他所說,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我怕死,更怕連累爹娘。入朝之後,我才知道為什麽後宮裏的女人會費盡心機與人爭鬥,因為她們的命運與家族是息息相關的。觸怒龍顏,倒黴的絕不是一個人。

    我默默地裹著被子跪下,垂著頭,低聲道:“臣知罪。”

    “哦?你知的是什麽罪?”黎錚冷笑,眉眼含鋒。

    我沉默片刻,弱弱道:“臣不該冒犯天威。”

    “哦?”回應我的是黎錚招牌性的一個“哦”字。

    我頓覺頭皮發麻,一陣一陣地冒冷汗,即便是在邊地疆場,千軍萬馬之中,生死攸關之際,我都沒這麽怕過。

    我怕黎錚,很怕很怕。

    他寵我的時候,可以將我捧上天,可他若是跟我較真起來,那麽我們隻是君臣,他隨時可以將我從雲端拋進地獄,摔我一個粉身碎骨,渣都不剩。

    “你既知朕為君,你為臣,便該知道,君要臣死,臣不死是為不忠。”黎錚怒目瞪著我,“可你卻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朕,韶華,你當真以為朕不敢動你麽?”

    我怎麽會天真到以為黎錚不敢動我?連攝政王那般一手遮天的人物,他都能幹脆利落地收拾了,更何況是我這樣一個全靠著黎錚一手扶持才爬上來的草包王爺?

    我低眉順眼地回道:“臣不敢。”

    黎錚忽然站了起來,大踏步繞過小床向我走來:“不許稱‘臣’!”

    我悚然一驚,黎錚前所未有的冷漠與憤怒著實嚇住了我,連帶著腦子都不靈光了,我竟在這個節骨眼上稱起了“臣”,那不是明擺著跟他對著幹麽!

    黎錚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了我好大一會兒,我動都不敢動,直挺挺地跪著,光溜溜的身子外裹著一張絲滑的緞被,以一種極曖昧的姿勢對著他。

    我強自鎮定,用最小的幅度攏緊了緞被,顫聲道:“是。”

    “是什麽是?”黎錚突然暴躁起來,狠狠一腳照著床踹了過去,隻聽嘭的一聲悶響,硬木床被他踹得滑出去二尺有餘,床腿與青石地板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

    那聲音仿佛能夠深入到靈魂深處似的,我整個人都僵硬了,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黎錚突然一把拽起我,很強硬地將我撞向他懷裏。我驚呼一聲,後半聲呼聲倏地淹沒在他胸前明黃色的龍袍裏。

    “該死的!”黎錚狠狠地咒了一句,大手隔著被子摁在我後心,將我使勁摁進他懷裏,雙臂如鐵箍一般,牢牢地禁錮住我。

    “韶華!韶華!韶華!”

    一連三聲“韶華”,無一不是咬牙切齒,帶著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恨意,仿佛想將我嚼碎了吞進肚子裏似的。

    我嚇得一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盡可能放輕緩了,生怕任何一點細微的動作都會刺激到這頭發怒的雄獅。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黎錚,帶著這樣強烈的恨意,卻又偏偏拚命地克製。

    一向擅長察言觀色、揣測聖心的腦子完全懵了,那些花言巧語拍馬逢迎的話更是忘了個一幹二淨,我竟陷入了不敢動,不敢吭,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窘迫境地。

    “韶華,究竟要多久,你才肯接受朕?”黎錚垂頭,口鼻間呼出的熱氣一陣陣噴在我頭頂,驚得我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不可能的,我永遠都接受不了他。

    我承認年少無知的時候,我曾對黎錚起過不該起的歪心思,可那份歪心思剛一萌芽,就被黎錚殘忍地扼殺在了溫床中。

    後來,出現了素素,那個我想要廝守一生的男子,黎錚留我心裏的那一頁已經被撕得稀巴爛碎,拚都拚不出來了。

    如今,素素雖然黃鶴一去不複返了,可他卻成了我心裏最痛的一道疤,永生永世不會痊愈。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沒有素素,我也不可能接受黎錚的。在前朝後宮混跡五年,我已經身心俱疲了,又怎麽會放任自己在這種汙濁的地方勾心鬥角一輩子?

    可是黎錚不懂,並且,他也不願意懂。

    我沉默著不吭聲,悶在黎錚懷裏,一動也不動。黎錚歎了一聲,將我鬆開了些,雙手仍舊隔著被子環著我的後背,低頭看著我,一臉無奈:“華子,告訴朕,朕到底應該怎麽做,你才能忘了他?”

    我忘不了素素的,不論黎錚怎麽做。

    活人是永遠取代不了死人的,更何況,那人是我今生的摯愛。

    但這話卻是不能跟黎錚說的,他肯這樣平心靜氣地問我,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我低垂著頭,抽了抽鼻子,委屈萬分,道:“你嚇著我了。”

    我又無恥了一把,我賭黎錚畢竟是心疼我的。

    值得慶幸的是,我賭對了。

    黎錚幽幽地長歎了一口氣,垂下頭,抵著我的額頭,挫敗而又頹喪:“華子,朕不想勉強你,可你……你可不可以答應朕,試著接受朕?”

    他的聲音滿含無奈,隱約竟透出幾分無能為力的苦悶與委屈。

    一國之君能為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可以說,她該知足了。

    隻可惜,我不稀罕。他給的壓根兒就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心湖無法為他的委屈起半絲漣漪。

    我默默地看他一眼,他眼裏滿含憂傷,完全不見了君臨天下的霸氣與豪情,就如一個尋常男子,被心愛的女人拒絕了一般。

    可我知道,他不是尋常男子,而我,也不會永遠是他心愛的女人。

    我輕聲道:“皇上以為,如今是華子接受皇上的時候麽?”

    黎錚一怔,片刻,沉重地歎了一聲:“不是。”

    “江山未穩,社稷未定,前朝仍有許多人事需要處理,後宮更是明爭暗鬥此起彼伏,且不說皇上是否還需要我做事,隻說後宮,若是……皇上當真希望我成為眾矢之的麽?”

    黎錚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深深地望著我的眼睛,良久才默默地說:“朕不該讓你入朝的,倘若你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王府千金,朕便可以納你為妃了,不需要有這樣那樣的牽絆顧慮。”

    我淡淡一笑:“若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王府千金,怕是決計活不到現在。”

    黎錚又是一怔,斂了眸,道:“你怨朕?”

    我搖搖頭,輕笑一聲:“不怨。帝王權術的精華就在於製衡朝臣,這是為君者必須要做的。倘若當年皇上下旨誅了敬安王府滿門,那也不過是為了皇權穩固,華子懂得。”

    黎錚似乎有些出神,呆呆地盯著我的臉,良久,才道:“朕的確不該讓你入朝,華子,你太聰明,太冷靜,若你是男子,朕必然殺你以絕後患。”

    所以我是女子,他就要納了我麽?以免我嫁了人之後相助夫君,危害到他的江山社稷?

    嗬嗬,真是可笑!

    可憐我居然傻乎乎地以為黎錚對我有那麽一絲真心!我居然曾為他的傷懷而有所不忍!

    我從沒想過,黎錚對我居然會是這樣的態度,他居然會忌憚我!

    為人臣子,資質平庸,碌碌無為者,皇帝不會對你委以重任;可一旦才華過人,或是功高蓋世,有震主之嫌,引起了皇帝的忌憚之心,那麽,也就離死不遠了。

    區區一個敬安王府,一下子出了兩個令皇上忌憚的人,雖則如今恩寵正盛,一時無兩,可這種狀況能持續多久?

    黎錚現在不動敬安王府,因為他不能動,也不敢動,可他總有能動、敢動的一天,而到了那一天,恐怕我們韶家上下會比康親王還要寥落淒慘。

    無情最是帝王家,君臣之道,自古如此。

    我的心頓時沉下去了。

    黎錚似乎沒察覺到我心裏的百轉千回,伸手將我攬入懷裏,在我耳邊絮絮低喃:“也好,你有如此心機,朕也不必擔心日後你會受了後宮爭鬥之害。華子,你可知朕為何執意要你入朝理政,又為何要你周旋在後宮的女人之間麽?”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需要我來做暗地裏的那把刀,替他殺他想殺的人,斬他想斬的禍,除他想除的患。

    我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如果不是他交給我那麽多事情做,我根本鍛煉不出如今這樣的心機,別說是周旋於前朝後宮,就是一個韶芳,都足夠玩死我了。

    黎錚輕輕摩挲著我的發絲,輕歎一聲,幽然道:“華子,朕雖貴為天子,可有很多事情,朕都無能為力,隻能靠你自己去周全。華子,朕不希望你會受到一丁點傷害,所以,朕隻能待你盡量苛刻些,如此你才能學會該怎樣在夾縫中求生存。”

    我就嗬嗬了,所以他那般坑我,幾次三番將我推倒後宮那群女人的麵前接受暴風雨的襲擊,其實都是為了鍛煉我?為了讓我能夠更好地抗打壓?

    別鬧好嗎?九五之尊這樣當著臣子的麵胡說八道,真的好嗎?

    我對黎錚的感覺一瞬間降到了最低點。他在我心裏原本是至高無上的君主,雖則有時候也會無能為力,但他正在一點一點變強,慢慢成為一個真正威嚴無比的皇帝。

    可這一刻,我突然覺得黎錚真的麵目可憎到了極點。

    他口口聲聲說對我是認真的,事實上,他隻不過是認真地想要將我收入後宮,以免我待在他看不見摸不著的地方,會做出什麽對他不好的事情。

    我柔順地靠著黎錚的胸膛,垂著眼簾默默地忍著惡心之感,雖然我心裏已經翻江倒海,恨不得一腳將他踹到天邊再也滾不回來。

    是的,惡心,這樣的黎錚讓我打從心底裏感到惡心。

    從始至終,我都知道我隻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隻要能保住敬安王府的周全,我甘於當好一顆棋子,出賣自己的原則。

    可為什麽要對一顆棋子糾纏不清?做一個安安靜靜的下棋人不好嗎?

    “華子?華子?”

    我被黎錚的叫聲拉回思緒的時候,他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眼眸中的怒意鋒銳無比:“你就如此不願麽?”

    我極快地瞥他一眼,對於他的怒意,我不知該如何撫平,卻又不能任他泛濫。我微微垂頭,額頭抵著他的胸膛,輕聲道:“我……我需要時間。”

    黎錚的怒火似乎低了些,悶聲道:“多久?”

    “啊?”我的心思全放在如何才能夠全身而退上,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韶華,你這是蹬鼻子上臉啊!”黎錚勉強壓下去的怒火一瞬間暴漲,大手一揮,我重重地跌在床上。

    我立即意識到錯在哪兒了——他察覺到了我的心不在焉,而像他這樣,自一出生以來就是萬眾矚目的焦點的人,是萬萬容不得任何人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忽視的。

    我跌倒在床上,腿在床邊磕了一記,痛徹心扉,身上裹著的被子也因為揮舞著手臂保持平衡而刷的一下完全掉在地上。這一下,我是徹底在他麵前光溜溜的了,整個人完完全全一絲不掛,除了一頭散亂的長發,渾身上下再沒半點遮掩。

    可是頭發又能遮住些什麽呢?

    我肝膽俱裂地抬頭,就見黎錚的喉結上下滾動,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身子,邁著極緩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