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期盼在成真的那一刻都是讓人激動的。

    桐玥自小便是個記事、懂事的姑娘，她知道為何弟弟們會叫洛綰素母後，叫趙佑玹父皇，可是她隻能叫娘親、父親。

    即便如此，她從不多問，就像被設定好的一樣。她在不斷的長大，並慢慢學著接受。一切都很好，隻是總有個揮之不去的影子會時不時出現在眼前，身形消瘦，小小的一團，卻出奇的倔強。

    再回月靈教已是桐玥及笄之年，洛綰素想讓相落塵為桐玥行及笄之禮，便讓青雀將桐玥帶了回去。這些年裏，桐玥也曾回過月靈教，可是卻從未見過那人。

    下人們都說他去後山閉關了，連著幾次未見到，桐玥便不再問了。

    相落塵端坐主位，桐玥穿著月靈教的傳統服飾，墨發歸攏的披在肩上，步步輕慢。沿著台階而上。

    桐玥屈膝跪在蒲團之上，低眉斂首，相落塵站起身走上前，伸手挽起了桐玥的墨發，一根玉簪簡單的固定住發髻。

    “桐玥，今日起，你便是大姑娘了。舅爺爺希望來日裏，你的每一個決定，都不辜負此生韶華。”

    “舅爺爺之言。桐玥謹記心中。”

    聽著周圍長老和護法開始有人竊竊私語，桐玥沒有理會，雙手伏地，叩首謝恩。

    站起身來。抬眸淡掃一圈，幾位長老和護法眉頭緊皺，皆是疑惑不解的目光看著相落塵。此次他們商議的結果本應是，借著桐玥的及笄之禮，順便將她推上聖女的位置，此事便算是塵埃落定。

    沒成想，相落塵隻是為桐玥行了及笄之禮，其他的卻是隻字不提。幾位長老和護法皆是十分不滿，但是今天這樣的日子也不好當麵戳穿，畢竟桐玥有可能會是未來的聖女。

    桐玥並不在意台下之人為何表情都是一臉的不情願，因為她現在眉眼掃到的地方都在尋找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下人們上前扶著桐玥離開，未走出兩步，一個清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師傅……”

    桐玥轉身望去，是他的聲音！

    一位男子身著淺藍雲錦長袍。長發束於腦後，腰間錦蘭繡玉帶，一把鐵扇別於腰間。身姿修長挺拔，背影寬厚。

    即使十年未見，即使隻是一個背影，桐玥依然可以確認，就是他！

    “小姐……”下人輕喚一聲，桐玥緩了緩神，眼看著男子隨著相落塵一起離去，背景在眼前慢慢消失，卻是一步一步踏進了桐玥的心裏。

    “那人……”

    “那是澹墨少爺，今日剛剛出關。”

    桐玥點了點頭，轉身回了房間。嘴角微揚，澹墨，來日方長。

    回到了房間，桐玥坐在廳中。手中把玩著茶盞。仔細的回憶著他與澹墨的點點滴滴，說起來，還真的隻有點點滴滴。

    澹墨是個孤兒，不知是誰將他丟棄在了山中，是相落塵將他帶回，可是當時澹墨太小了，相落塵隻能將他送到了農戶家中喂養，直到稍微大點才接回到身邊。

    許是元涯之死對相落塵打擊太大，他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澹墨身上。元涯擅用鐵扇作為武器，相落塵便讓澹墨也學著用鐵扇，並且從小便告訴他，守護聖女、守護月靈教是他終身的使命。

    澹墨是個有天分的，加之相落塵的悉心調教，現在他的武功修為也已不在元涯之下。

    桐玥想著她印象中熟悉的澹墨，那時候，她還很小，小到跑得快了便會摔倒。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調皮的很，瞞著相落塵便去了後山。

    澹墨性情寡淡，不會好言相勸，隻能跟著桐玥一同上了山，一個大孩子帶著一個小孩子，後山叢林茂密，二人走著走著便失去了方向。風景雖好，卻已無暇顧忌。

    現在想起來，當時那條毒蛇咬傷自己腳踝的疼痛感依然曆曆在目。那時候的澹墨隻比自己高一點，不用養著頭也可以看到他圓潤的小臉。他像一個小老頭一樣皺著眉頭，沒多思量，便撥開桐玥的鞋襪，俯身過去為她吸毒。

    桐玥早已嚇掉了魂兒，隻知道不停的哭著，澹墨微涼的小嘴碰觸到自己的皮膚時，她瞬間便安靜了下來。

    “你這是幹嘛……”

    “我要保護你，你不能出事……”澹墨稚嫩的聲音，卻透著堅定的語氣。

    澹墨並不知道桐玥的身體情況，這點毒對她來說不出半個時辰便會被消解，可是他卻因為吐不夠幹淨自己中了毒。

    桐玥當時真的嚇得驚慌失措，澹墨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忽冷忽熱的，嘴中呢喃個不停。當時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桐玥拽著澹墨的腿一直拖著他走，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裏走，隻是心中想著要快些將他帶出去。

    相落塵帶著人找到桐玥與澹墨的時候，桐玥還拽著澹墨的腿拚命的向前拖著，澹墨整個後背都磨得衣衫破陋、人也麵色灰敗不省人事。

    那次的事情險些要了澹墨的命，後來還是桐玥的血將他救活。

    澹墨醒後，桐玥曾偷偷的來看過，見他無恙才真的放下心來。

    “你怎麽這麽傻……”

    “師傅說，我的使命就是保護你！”

    隻這一句，桐玥小小的心裏便烙下了印跡，這是一個肯為她去死的人。

    想到這裏，桐玥不禁淺淺微笑，真好，又能見到他了。

    澹墨每日都會跟在相落塵身旁，桐玥偶爾會狀似無意的去一趟議事堂，看到澹墨的時候，他也隻是負手立於一旁，麵上沒有任何波瀾也沒有任何表情。

    桐玥也是不知要與相落塵說些什麽，每次能想到的說辭都顯得尤為牽強。相落塵不知是真的沒有看出個端倪還是佯裝不知，對於此事也是絕口不提。既不會刻意為二人創造機會，也不會過多的幹預。

    一切好像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但是桐玥的心中卻是有些煩躁的。

    剛從議事堂出來，桐玥的整張臉都垮了下來。有些幽怨的扯著錦帕，臉上皆是不滿的神色。

    “桐玥小姐請留步……”

    是澹墨！桐玥腳下步伐一頓，緩了緩臉上的神情，轉回身莞爾一笑，“澹墨哥哥，你叫我。”

    “屬下不敢。”澹墨抱拳拱手俯身作揖，“師傅讓屬下給桐玥小姐送幾本劍譜，您前次與師傅提起，他老人家便記下了。屬下為您找了幾本簡單易學的。”

    澹墨態度恭敬，一口一個桐玥小姐，張嘴閉嘴都是您，桐玥越聽心中越是躁鬱，“就隻為這個？”

    “是！”

    “你……”桐玥一時氣結，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指責嗎？憑什麽！土匠向才。

    桐玥憤恨的跺腳轉身離去。

    看到桐玥離開，澹墨才緩緩抬起頭，看著她有些負氣離去的背影，澹墨心中不是沒有感覺。

    可是，她是桐玥，是月靈教未來的聖女，更是自己的主子。他們不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桐玥可以肆無忌憚的喊他澹墨哥哥，他也可以毫不避及的應著，那樣的日子注定了一去不複還。

    桐玥憤恨的坐在廳中，手中不斷的絞扯著錦帕，“變臉怪！變臉怪！”

    一旁的竹雪看在眼裏心中了然，桐玥自小她便跟在身旁，癡長了她幾歲倒也穩重的很，除了一身的好功夫，這也是洛綰素放心讓她照顧桐玥的原因。

    “小姐，您還記得後林中那幾個鳥窩嗎？前幾日奴婢恰巧看到有雛鳥，真是可愛極了。”

    “是嗎……”桐玥意興闌珊的敷衍了一句。

    “唉，那樹可比您小的時候長高了不少，也茂密了，現在您怕是不能隨意爬上去了，不然這腳下一個不留神……”竹雪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副抱歉的神色，“奴婢該死，奴婢多嘴了。”

    竹雪不說最後一句還好，一說起這個，桐玥仿佛想起了什麽，神采奕奕的轉回身看著竹雪，臉上盡是狡黠的笑容。

    “竹雪姐姐，我們去看看吧。”

    “這個……”竹雪有些為難，“你要是再與小時後一般爬上爬下的，奴婢怕是接不住您了！”

    竹雪越是這麽說，桐玥越是高興，臉上的欣喜溢於言表，可是又好像又話說不出的感覺。

    “不若……奴婢去找澹墨少爺來，有他在，小姐定然無恙。”

    桐玥看了竹雪一眼，那帶笑的眉眼彎成了一道月牙，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竹雪會心一笑，轉身出了屋子。

    桐玥換了身衣裙，帶著小丫鬟向後林走去。站在樹下，桐玥抬頭看去，還真是高了不少。

    澹墨心中其實是明白的，竹雪的話也沒有多婉轉，可是明知這都是桐玥設計的，他還是去了。

    這條路他小時的時候都是牽著桐玥的手一起走的，那時候路好長，兩個孩子量著小步子要走好久……

    行至且近，澹墨抬頭就看到桐玥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樹，似乎是看到自己來了，桐玥遠遠的招手，臉上溢滿了笑容，伸手指著一個鳥巢，嘴裏不知說著什麽。

    澹墨邁步向前走去，桐玥腳下向後挪動，一步踏空，眼見著便要從樹上跌落下來。澹墨不再漫步踱著，飛身而起衝了上來，張開雙臂將桐玥攬入懷中。

    穩穩的落地，澹墨扶著桐玥站穩腳，趕忙鬆開了手。本來一臉羞赧的桐玥看到澹墨這副急於撇清的態度，心中一涼。

    哪裏容得她多想，桐玥抬手便向澹墨劈過來，雖說她沒什麽內力，可是多少也是會點花拳繡腿的功夫。桐玥本以為澹墨會出手抵擋一下，便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打下去。

    豈知澹墨隻是歪過頭，硬生生的接下了桐玥這一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