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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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暗夜中,獨屬於卓越的魅惑嗓音傳來。
宋凝久聞言,身體僵直住。不動?難道要任他宰割嗎?可是動,她帶血的手用力扳著他的扣在自己腰間的手,企圖脫離他的控製。
隻是掌心的傷口血液剛剛凝固而粘合,卻又因為她的用力而裂開,粘稠溫熱的液體就這樣湧出來,一點一滴在他的手背上暈開,血腥的味道在這樣的空間裏慢慢彌漫開來。
雖然隻他們都沒有說話,可是無聲的拉鋸一直在持續。卓越算是個刀尖上過來的人,這樣熟悉的味道的觸感,便知道她受傷了。然後做了個令他們都意外的舉動,便是放開了她。
身子稍離,隨著他起身帶來的床墊顛簸,床頭的台燈被打開,柔和的橘黃光線雖然不若大燈那樣明亮,卻足以照亮這方空間的一切。
他伸手捏住她的腕子抬起,掌心向上攤開,看到原本細嫩白皙的掌心布滿深淺不一的傷口,最深的一道口子極深,仍有鮮血往外湧著,一滴滴落在白色的床單上,極為醒目。
他下意識地皺眉,抬眼看著麵色冷然,好似沒有痛覺,還在努力抽回自己手的宋凝久,問:“不痛嗎?”
他見過很多女人,她們的承受能力不亞於男人,更深、更重、更多的傷口也在她們身上見過,並且可以完全做到無動於衷。可是他此時心頭卻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他有些理不清,隻是覺得與以往不同。
不曾深思,他告訴自己,那隻是因為她不同於那些女人,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忍受這樣的痛還反抗,或許隻是她比別人的自尊心重。
宋凝久聞言看著他,唇角帶著那麽絲幾不可察的笑紋,當然那笑不是愉快的,反問:“我說痛,你就會放了我嗎?”
他居然問她痛嗎?當然痛!
她又不是銅皮鐵骨做的,身上這麽多傷,她如何不痛?她也不是堅強,事實上她比誰都柔弱,怕得滿心發抖,痛得隻想找一副肩膀,伸手摟住那個人放聲大哭,徹底釋放自己的恐懼和委屈,隻有這樣才是真實的她。
可是她現在還穩穩地坐在這裏,不哭不叫事實上她自己也意外。也許,是因為那個可以讓她需要的肩膀不在這裏,沒有人可以寬慰她,給她擋風遮雨,撫平那些傷害,所以她隻能假裝堅強、鎮定。
卓越看著她,不同於剛剛躺在地上,被自己綁住後要咬舌時的眸子晦澀、暗淡,這時因為裏麵包含的深深諷刺和反擊而明亮。是的,很亮,那樣的光芒勝過台燈的光亮,直直射入他的眼底。是倔強,也是不屈。
自尊心,倔強,有個性的女人他都見過,並不稀奇,可是他的目光還是定定地那樣看著她。半晌,唇角翹起,吐出兩個字說:“不會。”
當然不會放了她,不然這仇還怎麽報?不過他卻鬆開了她的腕子,然後下床。
腳落地,他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床邊,目光掃了眼室內。窗簾仍然拉得緊緊的,窗下的地上是被他撕壞的衣服,那些布條淩亂地丟在那裏。不遠處的櫃子下有一些破碎的杯子碎片,淌著一些血跡,已經凝固可是鮮紅醒目。
想到向寧脖子上的傷不重,想來都是宋凝久的血。這個女人看似柔弱,卻好像有著超乎他想像的忍受力。這般想著打了電話,吩咐:“拿醫藥包上來。”
宋凝久看著他,並沒有因為他的舉動而意外。因為他就算善性大發,也不過是為了往後更深的、未知的算計,所以那臉色的表情有些漠然。
卓越坐在床尾後麵的椅子,正對著她,點了支煙,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她長發淩亂的披散,小臉因為低首的動作陷在陰影裏,並不看清她的表情,隻有床間那一抹攏起顯得單薄。
不說話,隻是盯著。直到門外傳來輕叩門板的聲音。卓越才終於將視線移開,低眸撚滅了煙,起身,步履沉穩地走過去,手掌握著門把轉動,然後打開了房門。
小鍾拿著醫藥箱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看著他。
卓越無聲地伸出手,攤開掌心,意思是讓他把東西交給自己。
聽到他要醫藥包的時候,小鍾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卓越受傷了,直到看到他安然,才鬆了口氣。當然,這些情緒都掩在麵無表情的表情下,隻將東西交到卓越手上。
卓越握緊手裏的東西,然後關上房門,轉身走過來,徑直地走到床邊才停下。
他將醫藥箱放在床麵上,然後伸手去握宋凝久受傷的手。她下意識地避開,卻還是被他穩穩抓在手裏拽過來。
“我記得你是跳舞的,應該不想自己身上留這麽多傷。”他說,倒是變相的規勸。
宋凝久聞言隻想冷笑,他傷害自己,還關心會不會影響她未來的職業嗎?不過她最終沒有反抗,她沉默冷然提醒著他不會忘記自己這些傷害是他給的,所以無論他做什麽她都不會心存感激,反而會害怕他一時的心軟是不是有著更大的陰謀。
酒精消毒時,棉簽擦過掌心的傷口時很痛,他故意用力地往下壓,他承認自己這麽做有些惡劣,因為這個女人的毫不領情的模樣。
驟然的疼痛令她下意識地咬住唇,牙齒再次嵌進唇肉裏,幾乎要咬出血來。無疑,這刻她是倔強的。可是卓越還是聽到了她嘴裏發出的悶哼聲,畢竟她血肉之軀,怎麽可能真正忍得住?
卓越抬目看著她,正看到她咬住唇的樣子。
布條勒得她唇角本來就紅腫,周圍都是血跡,可是臉頰上……他目光閃了閃,伸手,她下意識地躲,他的手卻穩穩地托住她的臉頰,然後另一隻手丟掉棉簽,拈開粘在她臉頰上的發絲。
當他看到她半邊臉上紅腫,帶著紅紅的手指印子時,眸色一下子就沉下來,問:“誰打你?”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這口吻分明是發現別人動了自己的東西,一種護短的口吻。
宋凝久卻沒回答他,隻是無聲地伸手,用力拽下他托著自己臉頰的手,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手上的傷口再次湧出血液。
她不說話,漠然地拿過他醫藥包裏的紗布,沉默地用不方便的左手給自己的手掌包紮,盡管左手也是血跡斑斑,帶著許多細小的傷口。那是她割布條時,不小心傷到的。她現在想通了,她應該處理好傷口,沒必要為難自己。
卓越看著她的動作,盡管笨拙,卻並不求助於自己。她的態度在告訴他,她臉上的傷怎麽回事,誰打她,這都與他無關。
難道他會因為自己這個人質,而傷害自己的人嗎?盡管那個人對他並不十分重要。
簡直荒謬!
她不說,卓越也很快想明白過來,除了自己,隻有向寧來過這裏。想到那個女人跑下樓的樣子,他倒是疏忽了。
處理好傷口後,滿室的寂靜與沉默,仿佛濃濃的刺鼻酒精味壓過了那股血腥的味道,但也沒有好聞太多罷了。
“睡吧。”卓越坐上說,然後關了台燈。
視線內一片黑暗,宋凝久這次早先一步從床上站了起來,所以他撲了空。他睜開眼睛,看著她佇立在床側的她,那抹模糊的黑影,問:“不睡?”
睡?
身邊躺著一隻隨時會撲過來的禽獸,誰睡得著?更何況所謂同床,不是夫妻也該是伴侶,她與他如何睡?仿佛連回答都懶得,宋凝久裹著被坐到床尾的椅子上。
很意外,卓越並沒有勉強。
她雖然很累,可是因為剛剛休息了一會兒,這陣精神還可以。一直撐著,不知道他睡著沒有,反正很久很久她都沒有聽到他平穩的呼吸,所以她不敢輕舉妄動。
隨著時間的流逝,外麵的天色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轟隆隆機械聲。、
寂靜的環境裏,那聲音由遠及近似的,分外突兀。卓越一下子就從床上坐起來,與坐在椅子上同時發現的宋凝久對望了一眼。隻一眼,那神色便足以令宋凝久確定,這動靜不是他的人弄出來的。
這時外麵的腳步聲,沉穩卻又略顯急促,然後敲門聲響起,小鍾的聲音傳來:“卓少。”嗓音凝重。
卓越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掀被下床,並不看宋凝久,逕直走到門邊打開門,然後他的身影消失在重新關上的門板之外。
宋凝久從椅子上起身,迫切地走到窗邊去拉開窗簾。外麵的光線透過來,讓她不適的眯起眼睛。一條條細小水光在玻璃上流動,是山裏的露水?
她不知,也無心去想,眼睛隻眺遠外麵的天空,企圖找到直升飛機還是別的什麽交通工具。不管是什麽,她有預感是靳名珩來了,自己曆經了一天一夜,不管是絕望還是希望,她心中始終堅信靳名珩會來。
如今,是他來了嗎?
她心裏升起希冀,纏著紗布的手捂在胸口,都感覺心髒在裏麵彭彭跳動,並且越來越急,幾乎要跳出胸口來。
她知道是信任,是期冀,是依賴。
卓越去而複返折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站在窗邊眺望著外麵的天空。同時,她聽到身後的聲音轉過身來時,晨光落在她充滿希冀的臉上,竟也動人的美麗。
是的,美麗,那是一種神采。卓越都不知道自己在這麽危急的關機,何以心頭會掠過這樣一個字眼。他走過來,伸手握起她的手腕,說:“跟我走。”口吻那般不容置喙。
“不。”宋凝久下意識地拒絕,想要抽回手。
她知道是靳名珩來了,所以她應該在這裏等他,等著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她愛的人來解救自己,因為她說過會等他。可是卓越的力氣她根本抵不過,感覺整條手臂被他拽下來一樣,還是被拖下了樓,來到別墅外。
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她才知道窗玻璃上的水流是昨夜下的冬雨,地麵濕濕的,空氣裏都是潮濕的味道。沁涼,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卓少。”小鍾喊。
卓越的腳步終於停頓下來,她才顧的打量這個院子,別墅外形並不突出,而且顯得十分陳舊。草坪沒有修剪,幾乎沒有園景可言,顯得十分蕭條。
她還沒有打量完,耳邊便響起引擎呼嘯的聲音。她巡聲看過去,便看到三輛車由車庫的方向開過來,先後停在他們麵前,黑色,全部經過改裝的車輛,小鍾、子良和另一個人相繼下車。
“卓少。”他們喊,車邊轉眼便站了十幾個人,仿佛屋子裏所有的人都聚集過來了一樣。
這時,空中那股轟隆隆的聲音似乎變得更大,感覺好像隨時都會有東西壓過他們的頭頂,或扔下什麽似的。宋凝久舉目四望,有雨水落進她的眼睛裏。她眨了下,將眼眶裏的水汽眨掉,視線內終於出現了一架越來越近的飛行物,她直覺是直升飛機。
心中那股希冀再次升起,這時卓越與小鍾互換了眼色,中間的就已經被人打開。她的視線還沒收回,腕子已經被卓越拽著塞進車廂內。
“你做什麽?卓越,放開!”她不管如何掙紮,還是被塞了進去。著急地爬起來,動手想要開門下車時,隻聽哢嚓一聲,電控鎖將車門鎖了。
隔著車窗,她可以看到那架直升機越來越近地在別墅上空盤旋,她連旋轉的螺旋槳都看得分明。不知道靳名珩在不在上麵,可是她知道那是他們相見的希望。
她打不開門,著急地用手拍著車窗。兩隻手上全是紗布,綁帶,昨晚剛剛包紮好的,白布上又有殷紅透過來,可是她感覺不到痛。
再痛,終抵不過她對靳名珩的思念。
一天一夜的不見,像是幾輩子那麽漫長。不管她曾經曆過多麽絕望和希望的時刻,其實她最擔心的是他。他不知自己的情況,不知如何的心急如焚,如何為了自己犯險。因為感同身受,所以她急於讓他看到安然無恙的自己。
“靳少既然能找到這裏,自然會想辦法救你,靳少奶奶急什麽?”駕駛座的方向,卓越的聲音在她手掌拍打車窗的聲音夾雜下傳過來。
宋凝久動作停止,終於理智了一點。轉頭,看著卓越坐駕駛座看著她,唇角勾著抹壞壞的笑。那樣的笑,仿佛在算計或計劃什麽陰謀一樣,讓她心底下沉。
她不再說話,隻是戒備地看著他。她現在不擔心自己會經曆什麽,反而更擔心的是靳名珩,他會不會為了自己落入卓越的圈套。
這時前麵的車子順著別墅外延伸的柏油路開出去,須臾,卓越的車子才發動,車子如離弦的箭般急馳。
第一輛車子是子良開的,最後一輛是小鍾。院子裏聚集的人不多,可是三輛車注定載不走所有人。開車走的不一定能逃生,留下的也未必會喪命。但是機會,還是機會,隻給了他們三個人。
因為他們三個,絕不是那種會在監獄裏困一輩子的人。
前兩輛車子駛出去時,別墅裏先後奔出兩名女子。
“卓少,卓少,不要拋下我們。”
“卓少!”
她們奔向還停在草坪邊的唯一車輛,仿佛讓它帶離自己才會帶來生的希望。然而她們沒有機會靠近,就被其它人按在地上。
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最後一輛車子離開別墅,消失在那條窄小的,向外延伸的路。
兩個女人被鬆開時披頭散發,仿佛已經用盡的所有的力氣。她們總是不甘,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地跟隨,卻仍然擺脫不了被丟下的命運。
向寧跌在地上,仰麵,滿臉的淚水。
而那些留下來的男人,仍站在那樣,如山上的林木一樣屹立,麵色凝重,卻不悔。
相比起向寧的渴望離去,宋凝久當然不可能願意走,卻不得不與卓越坐在同一輛車裏。連部隊都驚動的陣勢,可是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在顧及宋凝久的安危。
換言之,她是卓越的護身符。
沿著別墅伸向外麵的柏油路,分叉有三條路,他選了中間一條。沿著蜿蜒的山道而下,車子的左側便是懸空的山壑,連護欄都沒有裝。
他卻像不要命似的,用嫻熟的手法開著車子,除了拐彎時稍稍減速,胎輪在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響,以及火花,宋凝久看著窗外就像是綠色的屏障。
綠色,分不清樹木、花草、山壑,那車子幾乎離地一般,仿佛奔著死亡而去。就在宋凝久絕望的時候,前方路中央突然出現一抹刺目的白。
車形流暢的白色法拉利就停在路中間,駕駛座上靳名珩的手握著方向盤,像已是等待許久。
卓越的車子終於被迫減速,百米的距離出,吱地一聲,輪胎摩擦著地麵,迸起的石子打在車身上,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響。
大約兩百米的距離,兩輛車子對恃。
宋凝久看到對麵,擋風玻璃後坐著的靳名珩。她想叫,像去拍打玻璃,想奔到他的懷抱。可是她此時此刻卻像被人定住了一樣,隻能隔著兩道擋風玻璃,兩百米的距離相望。
有時候相愛,真的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他沒有笑,卻仿佛在問她好不好。她也沒有回答,可是她坐在那裏紋絲不動,不哭不喊,仿佛是在無聲地告訴他,自己很好。
所以夠了,他們還能這般相見,很好!
他滿足,所以唇角終於挽起一抹輕柔的笑。無聲的,可是像安撫。她也笑,是會心的,她也覺得這樣挺好。
卓越的眸子在靳名珩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將他牢牢鎖住,他下頜收緊,仿佛看到殺人仇人一樣。
須臾,靳名珩才將目光轉向他,兩個男子相望。不同於他與宋凝久的眉目傳情,隻有極致的冰冷。那冰柱一般的目光在半空相望,仿佛將周圍的一切都結成了霜。
長久地對恃,沒有人有絲毫讓步的意思。最主要的是靳名珩帶的人太多,隨時都可以找來,卓越沒有時間耗得起。他終於將手伸向掛鐺手柄,車子慢慢後退。
這時候不用什麽語言,靳名珩也明白他要幹什麽。他沒有退縮,而是與卓越做出同樣的動作,將車子往後退,退到一定的距離後停下來。排著尾氣,引擎響動的車子如同兩隻蟄伏的獸,仿佛隨時準備廝殺。
即便是這樣,兩人拚殺的眼神都沒有移動半分,一直纏鬥在一起。卓越抓著方向盤的手收緊,知道今天這樣關鍵時刻,不能逃出生天便隻有拉著他下地獄。
而靳名珩,他無法再忍受自己的妻子受製於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放過他。死?他在這一刻覺得也不那麽可怕,至少沒有宋凝久在卓越手上可怕。如果救不出她,他倒也寧願選擇這樣的方式。至少可以與宋凝久在一起,黃泉路上有他相陪,相護,宋凝久應該不會害怕。
隻是這一世,如果她為自己而死,他還欠她許多未還,終究是他對她不起。
晦澀、幽深的兩雙眸子,同時下沉,腳步油門一腳到底,便直直地朝著對方撞過去,沒有絲毫遲疑。那樣的壯烈,如同殉情一般。
其實,在他們相望的時候,一直無聲無息坐在駕駛座上的宋凝久,便已經預感到接下來發生的事。轟地一聲,車身同時提速時,她看到那輛白色朝自己撞來。
駕駛座的位置,與她相對的是靳名珩!明明快得什麽都看不清,可是她仿佛猶能看到他坐在那裏的義無反顧。他想死,與自己死在一起。
可是鬼使神差,在車頭即將相撞的一刻,她卻突然伸手抓住了卓越的方向盤。不知哪來的力量左轉。也許卓越都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手,她從開始的無聲無息,不哭不鬧致使他忽略了這個不安定因素的存在。
然而那方向盤轉動的方向卻不是求生,而是求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