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這一番話說得是淒淒慘慘，又因為剛剛小產而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讓蔣平的心都碎了。

    他緊緊的攥著林氏的手，暗啞著聲音說道：“你受委屈了！你受委屈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老爺，可能是這個孩子和咱們沒有緣分罷了。你不要傷心……我。我沒什麽的……”林氏嘴上雖然這麽說，可是那兩行清淚卻是不知不覺從臉頰滑落，那種發自內心的痛苦，令人動容。

    蔣平越發的按捺不住，竟然差點也老淚縱橫，正當他還要安慰林氏幾句的時候，卻冷不防有人冷笑了兩聲。

    他猛然回頭，卻發現韓氏站在門邊，一雙冰冷的眼睛就那麽盯著他和林氏。

    蔣平這些年都是被韓氏給壓製慣了的，府裏的事務幾乎全部交給韓氏打點。他雖然偶爾也對韓氏有些意見，可是大多數時候，卻是對韓氏提出的想法，沒有任何異議的。

    然而。這一次，不比平常。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兒就這麽沒了！而且還是被林氏給弄沒的！他怎麽可能忍得下去？

    “你還有做什麽？難道你還不罷休嗎？還要將胭脂也弄死，你才甘心嗎？”蔣平依然是毫不留情。

    韓氏心中早已經氣炸，但是臉上卻依舊是倨傲：“老爺，難道你竟然是隻聽林氏的一麵之詞，卻不肯相信和你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嗎？”

    韓氏的話雖然紮心，可是卻也讓蔣平有了片刻的遲疑。林氏見狀，有了一瞬間幾不可見的惶恐。她接口道：“太太，你又何苦咄咄逼人。我都已經不再追究了……而且，這事情大奶奶都在場，也看得一清二楚，你又何必……”

    說完。她恰到好處的擦了擦眼淚。臉上也顯露出幾分倔強。

    韓氏最看不得這些狐媚子使手段，更加不可能因此而示弱：“你不追究？我卻是想要追究的！你這般的誣陷我，卻是為什麽？”

    “誣陷？”蔣平覺得匪夷所思加莫名其妙。

    現在沒了孩子的是林氏，而韓氏居然說是林氏誣陷了她？

    他真是忍不住要笑出聲了。

    “你，你，你！我是不是對你太過放縱了？以至於你竟然如此的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她誣陷你？她為什麽要誣陷你？她用什麽來誣陷你？你的意思是她自己弄沒了自己的孩子，目的就是誣陷你？”

    韓氏知道自己說的事情令人難以相信，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她真的沒有故意弄沒了這林氏的孩子，相反的……

    她抿了抿下唇，知道即便是自己說出真相，也不會有人相信的。為今之計，隻有將那花氏叫來，起碼讓她證明自己當時並沒有做出什麽危害林氏的舉動！

    “老爺，林姨娘說的沒錯，大奶奶的確是在現場，倒是不如將她叫來？也好說出個子醜寅卯，免得我要平白擔下這個責任！”

    而這邊廂，林氏卻也存著同樣的想法——自然的，她的目的是相反的，她是為了證明自己出問題的時候韓氏就在現場，而且就是那個凶手！

    於是，問題的焦點就集中在了花卿影的身上。

    花卿影進入到老太太的小花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臉苦悶的蔣平、韓氏和太太。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盯著花卿影。

    花卿影歎了一口氣，頗有些無奈的行禮說道：“見過老太太，見過老爺、太太。”

    “孫媳婦，我也知道，這事情的確是為難你了。隻是，如今太太和林姨娘是各執一詞，我竟然不知道該相信誰才好了。這事情也不是什麽小事，好歹也是一條性命。我希望你能實話實說。”

    老太太的開場白簡單明了，卻是在說完話之後，深深的看了花卿影一眼。

    花卿影會意，便心情沉重的說道：“啟稟老太太，事情是這樣的……”她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竟然是不帶半分的偏頗。

    最後，她又加上了一句：“我到了的時候，隻看見林姨娘死死的攥著太太的腿，至於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實在是不得而知！”

    蔣平冷冷的看著韓氏：“這話怎麽說？為什麽她會攥著你的腿？”

    韓氏咬著下唇，終究是把實話說了出來：“我又如何知道？我不過是在園子裏走路，想著要去看看琛兒的新住處安置的如何了，卻不知道為什麽林姨娘突然衝了出來，然後便跪倒在我的麵前，求我饒過她，不要再為難她了。我自然是不假辭色，而且也沒有那個功夫和她廢話。更何況我當時急著去看琛兒，哪裏有時間和她囉嗦？卻不知道為何她就突然倒了，而且還尖叫起來……緊接著……就是大奶奶說的那些了……”

    然而，這話說出來，別說是蔣平，就算是老太太都覺得莫名其妙。

    且不說這林氏正在禁足之中，如何能夠溜出院子，單隻說她一個懷孕的婦人，怎麽可能大冬天的跪在雪地上？而且還特意挑了這麽個時候出來故意攔住韓氏？亞剛坑才。

    這不是匪夷所思嗎？

    老太太和蔣平看向韓氏的目光就都帶了三分的懷疑和不解。隻是礙於花卿影這個晚輩在場，不好當眾責問罷了。

    然而，這一次，花卿影卻是相信韓氏的。

    隻是，她不想說出來。

    她見蔣府的三位主子都是麵色不豫，便主動說道：“老太太，我進去瞧瞧林姨娘，就耽誤您三位說話了。”

    說完，她就主動進了裏間，並且關上了門。

    門外的三個人究竟孰是孰非，她也可約略猜出個七八分，隻是屋裏這位剛剛小產的女子，卻是讓花卿影心中生寒了。

    “姨娘，可是安好？”花卿影拿捏了許久，方才開口。

    “多謝大奶奶關心。我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林胭脂說話的表情很是古怪，既帶著一絲的哀怨，卻又隱隱有著不易察覺的得意。

    花卿影看在眼裏，越發篤定了內心的猜測。

    今日這事情，林氏也算是不念舊情，否則也不會講花卿影牽扯進來了。

    想到這裏，花卿影似笑非笑：“姨娘，果然是不同尋常的女子。這般的事情，除了武則天那等天縱奇才的奇女子之外，恐怕是沒有人能夠做得出來了。隻是，難道姨娘不後悔？就不怕將來落下什麽病根，斷絕了以後的希望？”

    林姨娘臉上的表情慢慢僵硬，最後終於變成了木然和堅硬。

    “大奶奶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明白。我剛剛沒了孩子，本來就是心情哀傷，實在聽不得人大放厥詞。還請大奶奶，可憐可憐我，不要再說這些刺耳的話故意刺激我了。”

    花卿影的嘴角微微翹起：“姨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難道你真的以為你就是做得天衣無縫？這件事情，雖然和我本沒有什麽關係，無奈你偏我使了手段，將我牽扯進來。我若是真的一言不發，大抵姨娘會覺得我是蠢頓如豬，任人宰割的東西？”

    林姨娘見她這話說得已經是非常透徹了，反而心頭亂跳不已。

    她今日這一番作為，說到底，都是喪盡天良了，然而，她一個壞了身子的青樓女子，想要在這蔣府裏站穩腳跟，若是不使出一些非常手段，又怎麽能夠達成目的呢？

    她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已經變得無比平坦的小腹，到底是流露出了一絲的不舍。

    “姨娘……此事既然已經了了，我倒是不想多說什麽了。其餘的事情不過是各安天命罷了。不管是太太或者是你，最終的結果都不過是在老爺的一念之間罷了。我隻是再一次的告訴你，以後不要隨意將我牽扯進來！”

    花卿影的聲音很冷，並沒有因為林氏的可悲而產生半分的憐憫。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犧牲了孩子，而做出了對她自己最為有利的事情罷了。

    “大奶奶，可否容我多問一句？”林氏訥訥的說道。

    “大奶奶是想要問我是如何知道你的秘密的？”花卿影不問自答。

    “正是如此……可否請大奶奶見教？”林胭脂實在是太好奇了。

    她這個秘密除了她自己，甚至連貼身丫鬟春蘭都是懵懵懂懂，為什麽花卿影竟然能夠一猜即中？

    她覺得內心很惶恐。這個女人若是連這件事情都能猜透，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將來的所有事情都要掣肘於她，不能盡力施展？

    她不想要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她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既然離開了那個地方，她就不想再被其他人控製自己了。

    然而，此時此刻，花卿影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讓她不安。

    可是顯然花卿影並不想要讓她如願。

    她隻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說道：“姨娘，人在做，天在看。依著我看，你做事還是小心一些為妙。什麽事情若是做得太絕了，隻怕將來自己不好收場。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我就告辭了。”

    花卿影為什麽知道林氏的秘密？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在孟大夫的身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