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章 重見天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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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逸在前撥開藤條一望,直是嚇得麵無人色,顫顫道:“魚兄弟,如何是好,下麵是百丈深淵,咱們冒昧跳將下去,隻怕跌得粉身碎骨,”

    魚幸竄上一步,往下看時,隻見一道深淵橫鋪麵前,其中煙霧繚繞,不知深淺高低,

    蕭萬重再擊三掌,頂端劇烈顫抖起來,他用盡最後一道力度,怒喝道:“嘿,”聲音悠悠回蕩,散之不去,頭頂訇然一聲,一塊千斤巨石“嘭”地落下,激起好大一團塵埃,

    魚幸聽得身後巨響,回眸看時,一塊長條大石夾在隧道縫中,已不見了弓未冷,老婦人與蕭萬重的身影,

    他心中一涼,突然大十塊上“蓬蓬”顫動起來,

    “魚公子,快跳下去,弓老狗要推開石頭了,”大石另一端的蕭萬重發出此微弱的聲音,就此湮沒無聞,

    魚幸心間大慟,問道:“文大哥,你怕死麽,”文逸道:“什麽,”魚幸道:“左右都是死,還不如跳將下去,”不待文逸發話,攔腰抱住了他,身子往前一衝,隻兩步,足下已變空,深淵底處冷風嗖嗖湧了上來,拂得麵上涼颼颼,

    文逸大嚇,暗呼:“我命休矣,”卻聽魚幸在耳邊說道:“文大哥,你若害怕,閉上眼睛吧,”文逸如醍醐灌頂,忙閉上雙目,果然覺得畏伈之心大減,但猶是渾身顫抖,說道:“魚兄弟,咱們還是……還是上去吧,”

    魚幸左邊身子貼在峭壁之上,冷冷地道:“已經跳下,正如同覆水難收,上不去了,你不要動,或許咱們還要活命,”

    文逸大驚,卻不得不從,拚命點頭道:“好,好,一切依你,”果然便不動了,

    那石壁筆直而立,上麵生滿了青苔,滑溜溜的,毫無落腳之處,魚幸心中亦是無底,隻得提著真氣往上拔,如此一來,下墜之勢稍稍減緩,但懷中抱的是百來斤之人,也無多大用處,

    他心中暗暗想道:“我魚幸無才無德,卻累及五位前輩的性命,我答應過無劍幫四位長老,要將文公子安然帶出去,還答應江陵樵子老前輩,把他臨終的二十四個字帶給淮陰七秀,豈可就死,”

    尋思未落,忽聽得崖頂傳來一聲慘呼:“崖……上……煙……”這聲音斷斷續續,猶可辨認出是老婦人所發,三字吐完,再無聲響,

    魚幸一聽,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腦子清明:“原來是這樣,三位前輩考我記憶力,原來是別有用心,”

    再不及思索,回想老婦人所教的《崖上煙》全文,已全然明了,隨即全身剛柔之氣收歸膻中,六脈作舒,身若飛燕,緊緊貼住石壁,體如猿猴,運氣往上求攀登,雙臂往內輕攏,口舌微張,兩足打得筆直,臀部微弓,若一把彈簧,若一隻飛鴻,若一株青鬆,

    如此一來,果然全身舒爽,懸崖雖危,卻已不放在心上,每過片刻,手肘在峭壁青苔上撞一下,又往下滑去,

    刹那間,已滑下數丈,他心中反複念著《崖上煙》一文,到了最後兩句,脫口而出:“萬裏深淵尚不顧,百尺微崖奈我何,”

    文逸嚇得瑟瑟發抖,兩眼不敢睜開,問道:“魚兄弟,你還有閑心說這些,到底了沒,”

    驀地腳下一實,再不往下墜,他仍舊不敢睜開眼來,問道:“怎地啦,怎地啦,”

    “到底了,你睜開眼睛吧,”魚幸輕聲道,文逸緩緩睜開雙眼,遊目四顧,見二人處身之地乃是一個小山穀,四周盡是絕巘,雜草灌木遍布其間,不時有啾啾鳥鳴之聲傳來,令人神清氣爽,精神一陣振,

    魚幸抬頭望向崖頂,但見峭壁屹立,伸入空中,崖頂到崖下相距不過三四十丈,但此時此刻在他心中,卻是生與死的距離,

    “咱們險處逢生,快些走吧,若是弓未冷推開石頭下來,咱們都逃不了了,”文逸心有餘悸,無心賞景,催促道,

    魚幸心中忿忿不平:“這人好不討人憎恨,三位前輩為救咱們,他卻無關他們生死,”欲要發怒,終究是忍住了:“人都走了,又有什麽用,”

    跪在山穀之中,磕了三個響頭,文逸一句“魚兄弟,你幹麽”正要脫口而出,但見他神色凝重,隻得忍住,隨他跪下,磕完三個頭,

    魚幸站起身來,目中含著閃閃淚花,說道:“文大哥,咱們……走吧,”二人在穀中打探一番,發現唯有東邊有一道出口,便朝東邊而去,

    走了二十來尋,已出了穀口,一條羊腸小道東西橫亙,依稀可見,兩人踏上小道,文逸兀自放心不下,問道:“魚兄弟,你說弓未冷會追來麽,”

    魚幸不勝其煩,對他漸生鄙夷之心,隻說道:“你放心好了,蕭萬重老前輩以性命放下大石頭堵住了出路,弓未冷就算能夠出來,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文逸心中大石落下,迷花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沿著路途,複往東走出二十來丈,也不見有人戶,這時太陽西偏,看來已是午後,文逸卻叫起苦來,說道:“饑渴交加,當也難受至極,”

    正作沒理會時,魚幸說道:“咦,文大哥,你看那裏,似是有間酒肆,”

    文逸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見不遠處的灌木叢中矗立著數間房舍,籬笆牆上挑出一條破敗的酒簾子來,正迎著微風左右擺晃,

    文逸大喜,說道:“好極好極,魚兄弟,咱們過去討碗茶喝,”魚幸道:“甚好,”兩人加快腳步,不一會來到籬牆之外,可奇怪的是,籬牆正中的柴扉深鎖,似並無人煙,

    文逸伸手在柴扉上磕了數下,一邊問道:“有人麽,”磕了七八下,仍不聞有人開門,當即推門而入,

    柴扉方開,卻嚇了一跳,隻見院子中有八個莊稼漢,皆是黑衣打扮,與身份極為不搭,或坐在石磨之上,或躺在水井之旁,尚有三個手裏各拿著一塊髒兮兮的雞腿,吧唧吧唧啃著,

    文逸唱了個諾,道:“八位老兄請了,兄弟二人行經此處,饑渴難忍,求賜一碗茶飲,得解饑渴,感激不盡,”

    啃雞腿的三個漢子聽他說話,驀然兩眼精光四射,一個漢子說道:“要討茶喝,來錯地方了,請出去吧,”文逸陪笑道:“實在是走不動了,若是沒茶喝,給一碗水也罷,”

    那漢子嘻嘻笑道:“要喝水,那可不成,我手裏有雞腿,待我啃吃完了,倒是可以給你留一塊骨頭,”文逸微慍,正要發作,那坐在石磨上的漢子一躍而下,說道:“五弟,你勿要為難他,這二位兄弟要喝茶,便給他茶水喝罷了,”

    對文逸道:“小兄弟切勿見怪,昨日上山捉了幾百隻老黿,晚間命內子做成了下酒之菜,隻是屋內人丁稀少,這天氣又燥熱得緊,怕擱置著餿了,你要討茶喝,敢問吃老黿麽,”

    魚幸心間一抖:“前後說話的這兩人口音迥然不同,這人怎地稱他為‘五弟’,老黿不是長在水中麽,怎地上山捉的,這其中恐有蹊蹺,”不敢疏忽大意,暗自防備,

    卻聽文逸笑道:“兄弟活了二十幾年,吃過豬肉狗肉,就是沒吃過老黿肉,既有茶水好肉,如何不吃,”

    那漢子聽到這裏,麵色略變緩和,嘴裏喃喃念道:“胡虜鐵蹄怨,”文逸雙目轉動,不明所以,魚幸隻覺得這句話好生熟悉,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那漢子見二人不說話,臉色又變僵硬,說道:“二位內堂中請,”當先在前領路,

    穿過水井石磨,便進入一條幽暗的小道,一路上,魚幸暗自警惕,不時察看四周境況,但見小道上腳步雜遝,似乎有人來過,兩旁長草覆道,修剪得甚是平整,其中還開滿了白色小花,魚幸暗自想道:“尋常莊稼人,怎會有閑心去打理花花草草,” 青衫煙雨行:

    戒備之心更加重了,待那漢子走出五六步,魚幸貼近文逸,恐他武功低微,有什麽危險,低聲在他耳邊道:“文大哥,小心一點,你沒發現蹊蹺麽,”

    文逸低聲回道:“這八個漢子都不是易與之輩,除了這個之外,另外七個腰間鼓鼓的,定是兵刃器械,”魚幸回想片刻,果覺得那七人有些異樣,說道:“正是,咱們當心點,你挨近我,”

    那漢子見二人跟得遠了,回過頭來,微微笑道:“小聲嘀咕什麽呢,跟緊點,這裏路口甚多,隻怕跟丟了,”魚幸應了一聲,扯著文逸跟了上去,

    走通這條小道,所有房舍已不見了,來到一處天光昏暗的山洞之中,隻是這山洞空間極大,四麵皆有光線投射下來,猶可聽聞空洞啼鳥的聲音,兩人更加謹慎,掌心暗暗捏了一把汗,

    再行七八步,忽聽得潺潺流水聲傳來,往前一看,一道峽穀赫然矗立,兩岸相距恐有三丈之餘,定睛一看,才發現兩邊頂著一條鐵鏈,隨著山風晃動,發出“當當當”的聲音,

    那漢子回頭道:“過了這懸崖,便可喝茶吃肉了,”當先一躍,穩穩當當地落在鐵索之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魚幸看得驚心動魄,暗想:“這人果然是個狠角色,”

    那漢子行到對麵,麵不改色,朝文魚二人招了招手,魚幸低聲道:“既來之,則安之,文大哥,我帶你過去,”一抱將他抱起,輕輕躍上鐵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