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章 煙水茫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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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幸一口氣奔下山,心中一直在想:“原來陸姑娘便是滄月島上陸島主的千金,而風尋憂師叔則是她的媽媽,可為何風尋憂前輩在保定那日詢問我陸姑娘下落之時,不給我說清楚呢,陸姑娘又為何不把真實身份告知與我呢,”

    越想越覺憤恚,腳下奔走得愈加快了,

    耳聽得陸秋煙的呼聲從山上遙遙傳來,心中一軟,忙頓住腳步,朝山上朗聲道:“陸姑娘,你回去吧,我要去找一個人,”

    聲音遠遠送出,卻聽得陸秋煙回複道:“魚大哥,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聲音越來越近,想是她說話之間,並不停住腳步,

    不消一會,已看見一個影子從山石灌木之間跑將下來,正是陸秋煙,

    她奔到魚幸身旁立定,呼呼喘著氣,想是跑的急了,雙頰呈微紅之顏色,

    魚幸見她這般模樣,心生憐惜,說道:“陸姑娘,你好好留在山上便是,何苦跟了下來,”

    “山上陰沉沉的,令人渾身難受,再說了,那些人我都不認得,”陸秋煙調勻呼吸,問道:“你不是要去尋找你師父麽,我還沒玩夠,跟你一起去遊覽遊覽,把天下九州,大江大河都走個遍,實則是美事一樁,”

    魚幸見她滿臉天真,忙道:“我是去找師父的,可不是去玩的,再說了,你是陸島主的千金,身份尊崇,如何能與我一布衣小子廝混,”說到這裏,拂袖轉身便欲離開,

    陸秋煙伸手拉住他的衣襟,問道:“你怎麽曉得我的……的身份,是南伯伯告訴你的,對麽,”

    魚幸道:“你爹爹不是滄月島上的賬房先生麽,原來確實你騙了我,你知道麽,我生平最不喜說假話之人,”

    陸秋煙小嘴一噘,說道:“魚大哥,我不是存心欺騙你的,隻是我怕說出我自己的身份,你就不願意陪我說話啦,你知道麽,在島上之時,大家都叫我秋煙小姐,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服侍著我,卻沒有一個人與我說話,因此我才悄悄跑下島來的,”

    魚幸見她滿臉誠摯,想來並非虛言相欺,心裏暗想:“是啊,她貴為一方島主之女,那些下人侍從為了討好她,定當對她尊崇以加,她雖然說假話騙了我,最終還是講了真話,”

    念及此處,說道:“陸姑娘,我不知其中緣由,是我的不是,這裏向你道歉啦,隻是我去找我師父,難免會遇到蒙古人,我殺了真金太子,蒙古人都想置我於死地,你和我一道,身陷陷境,那也未為可知,”

    陸秋煙眉開眼笑地道:“昨日裏不是說好了麽,怎麽這會子又反悔啦,我說了,你功夫厲害得很,與你在一道,我不怕,”

    魚幸道:“那好吧,既然你執意要去,這便走吧,隻是半道之上不可反悔,我找到了師父那倒罷了,否則那時我決然不會送你回來的,”

    陸秋煙“嗬嗬”一笑:“那我便陪你找到了師父,再回島上去,”魚幸聽她說得認真,心中一動,忽然想道:“那要是一直找不到師父呢,又或許師父已經……已經……”這個念頭一出,陡覺不妥,暗罵自己一句,開口說道:“好,”

    陸秋煙看他兩眼,問道:“魚大哥,那你不生氣了吧,”魚幸問道:“生什麽氣,”

    “我沒有告訴你我真實身份,你不著惱麽,”陸秋煙問道,

    魚幸對她微微一笑,說道:“你也有自己的苦衷,雖然欺瞞了我,卻對我無害,我怎會生氣,你別多想,既然你要和我一起去見那個人,那咱們便走吧,”

    其時天色尚早,兩人比肩緩步向東邊行去,

    一路之上,陸秋煙問魚幸:“魚大哥,不知你要去見的,是個什麽樣的人,是你朋友麽,”

    魚幸搖了搖頭,說道:“他不是我朋友,隻是我與他師妹關係匪淺……”陸秋煙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他師妹,”

    魚幸道:“是啊,隻是……隻是他她現在已經死了,”說到此處,神色黯然,陸秋煙見他暗自傷懷,雖有疑慮,卻不敢再問出口,

    卻聽得魚幸又道:“我和她也不過是萍水相逢,不過乍一見到她,就覺得無比親切,她死了之後,我每每想到她,總覺得心裏空空的,落寞得很,就如同我沒有找到師父一般,陸姑娘,你這一生之中,可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第一次見麵,便覺得無比親切,”陸秋煙滿臉疑惑,說道:“當真奇哉怪也,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魚幸雙眉一蹙,黯然不語,陸秋煙柔聲道:“魚大哥,人都已經死了,懷想過去,總也無益,”魚幸點了點頭,心情始覺暢快些許,

    陸秋煙轉口問道:“那不知這人是誰呢,我認得麽,”

    魚幸道:“陸姑娘,待會兒見到了他,你要保守住話語,我才肯告訴你,”

    陸秋煙道:“好,我一定保守今日的隻言片語,你若不信,我可對天發誓,”說著便豎起手掌,就要發誓,

    魚幸忙伸手製止住她,說道:“我相信你便是,又何須發誓賭咒,他師妹臨死之前,叫了我一聲大哥,交托我替她做一件事,”

    陸秋煙聽到“叫一聲大哥”這幾個字,顏色大為和霽,問道:“哦,然後呢,”

    魚幸從懷裏取出那個鴛鴦吊墜遞給陸秋煙,道:“唔,我那妹子叫我把這個交給他師哥,今日應他師哥之約前來,隻為這一件事,”

    陸秋煙仔細端詳了吊墜數下,隻見吊墜的右邊乃是以綠玉鑄成,左邊卻以白玉鑄造,玉中毫無瑕疵,觸手溫潤柔滑,綠白之間,契合得甚是協調,

    魚幸又從項上摘下自己的鳳凰吊墜,說道:“你看,”陸秋煙一看之下,更加吃驚,說道:“鳳凰鴛鴦,打造得竟是如此契合,”

    放在手中細細比對,果見兩個吊墜的大小長短竟是一模一樣,唯一不同之處,鳳凰吊墜乃是以雞血玉鑄造的,

    陸秋煙將吊墜遞還魚幸,問道:“這兩個吊墜好生相同,這也是要交給你那妹妹的師哥的麽,”

    魚幸收入懷中,說道:“不是的,這個鳳凰吊墜是我的,我自小便戴在頸上,”

    陸秋煙心中大奇,說道:“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更何況你與她從未謀麵,魚大哥,我見這玉造材精良,並非尋常人家之物,這麽說,你那妹子,是個富貴人家子女了,”

    魚幸搖了搖頭,說道:“你錯了,我那妹子是柳蒼梧的二弟子,柳大俠一生清儉樸素,他的弟子亦是這般,我這鳳凰吊墜與她的鴛鴦吊墜極為神似,在我想來,正應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句話,她叫我一聲大哥,恐也是天意之說吧,哦,對了,我要交東西給的那個‘他’,正是柳蒼梧的大弟子,,唐虞川,”

    “唐虞川,”陸秋煙並不認得唐虞川,忽然想到在飯店之中發生的一係列之事,說道:“是與何二俠和餘六俠打鬥的那個蒙古人麽,”

    魚幸點點頭,道:“不錯,”陸秋煙道:“那他怎麽變成蒙古人了,下手還那麽重,”

    魚幸道:“柳大俠在梧桐嶺喪命之後,唐虞川陰差陽錯,假扮了弓未冷的一個徒孫,投入弓未冷門下,實是情勢所迫,情非得已,他對淮陰七秀下重手,隻因是雙方之間有極深的矛盾,日後若是有緣,我定當從中竭力化解,”

    頓了一頓,又道:“他師父師妹都已經死了,如今隻剩孤零零的一個人,你想一想,若是你一不當心將他身份泄露出去,他豈不是活不成了麽,”

    陸秋煙聽他說到這裏,對這個“唐虞川”也頗為同情,說道:“原來如此,他生得如此悲催,就算你不囑咐我,我也得替他保守秘密,”

    兩人一路言語,不知不覺間,已到了集市之上,但見居民老幼相攜,其中胡漢混雜,卻有勾肩搭背之人,生活得甚是和諧,

    陸秋煙說道:“爹爹和南伯伯、淩伯伯他們常說,蒙古人凶殘成性,其中並無一個好人,但這裏地處京都,百姓卻安居樂業,當真奇怪,”

    魚幸道:“你爹爹他們如此說法,想來是對蒙古人積怨太深,依我看那哪,蒙古人中也有好人,漢人中也有漢人,”

    陸秋煙道:“是呀是呀,每一次爹爹他們說的時候,我也是這般說法,可他們卻都說我胡說八道,”

    魚幸道:“是好是壞,並無定論,他們說你胡說八道,你難道就是胡說八道了麽,”陸秋煙嫣然一笑,陡然釋懷, :(.*)☆\\/☆=

    穿過市集,再複往前走了一刻功夫,就到了昨日與布脫一同來到的亂石崗處,隻見亂石崗下前前後後的土地之中,有七八個農夫手持農耒鋤具,正在土中除草,

    天氣雖不燥熱,這些農夫卻累得氣喘籲籲,不時以袖口抹著額頭上的汗水,

    魚幸念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小時候誦讀這首詩之時,絲毫不明白其中之意,現下卻終於懂了,”

    二人再不在意,一起走上亂石崗,

    兩人一同坐在一塊大石之上,魚幸道:“陸姑娘,咱們便在這兒等他,”口中的那個他,指的便是唐虞川,

    這時已到了酉時,風卻陣陣從石崗下麵湧了上來,

    雖然已到初夏,風中裹著的寒氣猶未褪去,讓人不覺一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