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劫後餘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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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在他臉上用力一捏,他不防,疼的叫了一聲。隻聽她沒好氣的說:“我還摸到你眼角有笑紋,嘴角也有笑紋,我聽人說過,笑紋多的男人最花心,有多少笑紋,就有多少女人!”

    他笑著摸摸她的小手,像個大哥哥寵愛小妹妹那樣拍拍她的頭,對她說:“這話可說錯了,我不隱瞞我從前那些不光彩的‘曆史’,但我跟你保證,我不花心,尤其是……”

    他拉著她的手繼續向下探,一路來到他結實的胸膛。他攤開她的手掌貼在自己胸前,每一下有力的心跳,仿若都在訴說一句他愛她的誓言。

    “尤其是遇到你之後,小影……”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似一首魅惑的曲子,久久回旋在她耳邊。“摸到我的心跳了嗎?這裏……是隻有你能住進來的地方,這個心跳聲,也隻為你而存在。”

    “別說了……”葉柳影臉上像發燒,飛上兩片紅霞,從耳根一直熱到腮頰。她的心砰砰跳著,像是隨時都要蹦出來。她什麽都看不到,卻能感受到他溫情的目光在她臉上身上流連,她的心中飛進了翩翩彩蝶,呼扇著翅膀,飛出一片春日的藍天。

    “好,我不說了……”羅丞笑笑,順著她的意思不再繼續說下去。他知道她需要時間,需要他更多的愛護,才能彌補他對她的虧欠。

    “對了,你還沒說你摸到的我……到底帥不帥啊?”他岔開話題,又像開玩笑似的在她耳邊說。

    葉柳影淺淺一笑,知道他說的是玩笑話。她的神情那一刻卻又認真起來,似是落入了遙遠的記憶。“羅丞,其實……你給我的印象,是我十歲那年見到你的時候。”

    “哦?”

    “我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那年你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宴會上,你穿著一身西裝,很高大,很挺拔,可是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又冷又嚇人……我拿著盤子想和你分一塊蛋糕,你卻連理都不理我……”

    “是嗎……”羅丞尋遍記憶,卻遍尋不到這個小小的細節。或許那年,他年少輕狂,根本沒有把這個單純如水的小女生放在眼裏;又或許,跟在羅放那樣的父親身邊,他早就被訓練成不近人情的大魔頭了。

    而現在,或許是老天可憐他,不忍他的人生淪陷在一片淤泥之中,才為他送來了一縷陽光,溫暖他潮濕陰冷的心。

    他卻差點親手扼殺了這縷陽光,扼殺了人生中唯一的溫暖。

    羅丞的額頭貼上葉柳影的麵頰,許久,他喃喃說道:“小影,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麽?”

    “無論發生什麽,你都要相信我愛你。”他快速勾了勾她的小拇指,笑道:“記住,這是丞哥哥和你的約定,一輩子的……”

    “好……”

    葉柳影這一次沒有猶疑,淡淡的笑容卻透著無法掩飾的喜悅。羅丞用力撐起身上的碎石木柱,強忍著疼痛移到葉柳影身邊,對她笑道:“小影,我現在把這些碎石頭一點一點移走,然後我們就可以離開這……你腿上也壓了些石頭,我移走的時候你可能會有點疼,你忍一忍!”

    “嗯!”

    她給他一個堅定的回複,一個無畏的笑容,黑暗中,他似乎全身充滿了力量。

    “丞哥,你在這裏嗎?”

    坍塌的小屋外,隱隱傳來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細碎的聲音踩踏著石塊,幾束光線順著碎石縫中落下,打在兩人的臉上身上。“丞哥,你在裏麵嗎?”

    羅丞聽到是阿龍的聲音,立即回應道:“我們被壓在下麵了!快把這些石塊弄走,讓我們出去!”

    “是!”阿龍迅速召集人手,坍塌的一片廢墟很快被移除,滿身塵土的羅丞和葉柳影也被順利救出。兩人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傷口,好在並無大礙。阿龍看了卻不無擔心的問道:“丞哥,這次的事情……是不是該跟老爺……”

    “用不著!”羅丞的麵容陰冷,直直的望著遠方的天空。那一團漆黑的烏雲曾經沉沉的壓下來,而暴風雨之後,該是時候被風吹散了。“這件事我要與我爸爸單獨談,你們照顧好小影,先把她送去我那裏……”

    他隨即轉頭看看葉柳影,她似乎驚魂未定,從廢墟中撿回一條命,麵容更顯的蒼白無助。她緊緊攥著他的衣袖,好像隻要一鬆手他就不知去向何方。

    羅丞一陣心痛,輕輕把她攬在懷裏,為她掃去頭發上身上的泥石。他看看她腿上的傷,擦傷了一大片,已結出了暗紅色的血痂,手腕上也有青紫色淤痕。他複又將她抱起,她嬌小的身軀躺在他寬闊的胸前,他幸福的心跳聲擂在她的耳邊,泛出了她的淚光。

    “還是我送她去吧……”他吩咐著阿龍,“去把車開來,我先送她回家。你去醫院請……”

    他頓了頓,臉上的神情柔和了很多,卻添了不少醋意。他低頭看看她,微微一笑,本來極不情願的一件事,為了她,他也願意勉強自己。這種時候,這種事情,交代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除非,那個人與他一樣愛她。

    “去請歐陽磊大夫……”他低聲說,“悄悄請來,對他也不必隱瞞什麽,實話告訴他就可以。還有……對人家客氣點!”

    “是!”阿龍應聲,背過身去偷偷笑。他老大的臉上,漾起從未有過的羞澀和細膩。從前隻見他刀光劍影,隻感歎他心狠手辣,隻覺得他堅強難摧,卻從不知曉他竟有這樣多情的一麵。

    阿龍拽拽還在一邊偷笑的阿成,使了個眼色,便往城東醫院趕去。

    *****

    羅家書房中,是難得見到的昏暗和汙濁。

    滿地煙頭淩亂,桌上雜亂的堆放著酒瓶和空酒杯,各種散發著濃烈酒精氣息的液體滾在地毯上,枯萎泛黃的百合花瓣,像凋零的美人麵龐,映著淒楚和無望。

    羅丞走進來,眉頭不由得一皺,更強烈的厭惡感籠罩心頭,好像一塊散不掉的霧霾,裹挾著令人窒息的汙穢。

    他固然厭惡,心中卻不覺疑惑。自有記憶以來,這間書房從不該是這種樣子,這裏是他母親夏柳心生前最珍愛的地方,是羅放對亡妻最後眷戀的地方,是不準任何人踏足和弄髒的地方,可現在,他卻自己把這裏弄的一團糟。

    即使與母親從未謀麵,在羅丞的心中,那也是個神聖不容褻瀆的女子。

    他強壓著心頭的不滿,徐徐走到羅放跟前,撿起地板上破碎的玻璃相框,抽出那張曾被他父親視若珍寶的照片,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爸爸,這是怎麽了?”

    羅放抬起眼,一雙眼布滿血絲,通紅的似是怪獸吃人前的凶惡目光。他冷冷一笑,伸手便要去搶羅丞手中的照片。羅丞側身一躲,他失衡跌倒在地,猛地站起來,狠狠瞪著他,像個暴怒的君王。

    “把照片給我!”

    “爸爸……”羅丞顧不得自己今天來找這個倔老頭子的目的,輕輕把照片塞進口袋,目光冰冷的注視著他。“你一向最珍惜媽媽的東西,今天到底怎麽了?”

    “別跟我提那個賤人!”羅放紅了眼,盛怒之下,麵容變的極其扭曲和醜陋。“他不配做我羅放的女人,不配當一個母親!”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羅放笑起來,笑容卻讓人毛骨悚然。他慢慢逼近羅丞,眼神複雜的看著他,以一種幾乎嘲弄的口吻對他說:“那個賤女人……生出來的孩子都是賤種!”

    “你真是瘋了!”

    羅丞不理解話中的含義,可卻像是被戳中了痛處,他不知道被母親關愛是什麽滋味,然而在羅放身邊十幾年,他無時無刻不希望得到母親的愛。

    他冷漠、他霸道、他在刀口嗜血,在暗夜做魔鬼的帝王,可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永遠有一個母親的溫柔的影子,在他夜夜無法入睡時,他想象中母親那溫暖的歌謠,是他在冷夜中唯一的慰藉。

    然而羅放……他真的這麽狠心,一點父子之情都不顧念了嗎?

    羅放差點毀了葉柳影,現在就連他的母親也要從他心中連根拔起嗎?

    是不是隻要是他珍愛的東西,他羅放都在要在他麵前毀給他看?

    羅丞握緊了拳頭,褲兜裏那把手槍似乎也在蠢蠢欲動。那是他十六歲時替父親殺了第一個人後,羅放獎勵他的禮物。那一年,那個人驚恐的雙眸永遠印在他的腦海中,那一年,他再也不是個單純的孩子。

    世界上恐怕隻有羅放這種父親,會教給自己的兒子怎麽去殺人吧……

    羅丞冷冷的笑起來,他與羅放越來越像,甚至連笑聲,都像是一個留聲機裏放出來的。他猛地掏出手槍,黑色槍口像幽冥之眼,緊緊抵在羅放頭頂。羅放猝不及防,酒精的威力發作,他雙腿一軟摔倒在地。

    隻有那雙惡狼似的眼,還在倔強的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我不想開槍,爸爸……”羅丞冰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這一刻,父子不再是父子,卻是一對不共戴天的仇家。“可你為什麽要一再的逼我?你為什麽要害小影,現在又來侮辱媽媽?”

    “小影……你媽媽……”羅放笑起來,醉意明顯浮在他臉上,恨意卻未消減分毫。他想起金鳳的話,眼前晃動著葉琛那張得意的臉,腦海中浮現著夏柳心與葉柳影那神似的臉龐……他這麽多年的感情付諸東流,他的一片冰心成了最大的笑話……

    他怒吼起來,吼聲震徹整個屋子,像是困獸最後的掙紮:“賤人,她們全是賤人!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骨子裏就是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