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村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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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沒鎖,看來那人是村長無疑。
我悄悄拉開大門走出去,天地一片冷幽,一輪圓月掛在天上,月光把夜晚照得通透,踩著月光。我快步往東追去。
幸好沿途有好多草垛,我怕被發現,不敢跟得太近,借著柴草垛的遮掩,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不遠不近地尾隨著他。
夜晚有微風,風裏飄著青恩河特有的腥氣,這腥氣裏卻夾著飯菜香味,晚飯時秋惠嬸炒了一隻雞,還煎了鹹魚,似乎大家的胃口都不怎麽好,最後都沒吃完剩下了,此時那股飯香裏就有雞和魚的香味。
此時我隱約明白。村長可能是給人送飯,那人會是誰?
現在大約淩晨時分了,他半夜三更的來送飯,不能不讓人疑惑。
這時候,村長已經靠近了青娘娘廟,本來他一直昂首闊步向前,不知道為什麽,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來猛地轉過身來,嚇了我一大跳,幸好我一直很警覺地盯著他,他有動作時,我迅速閃身藏到了草垛後,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我。
大約站了十秒鍾,那邊也沒聽見什麽動靜,我怕他發現不敢隨便露頭,時間似乎就這樣靜止了。
幹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壯著膽子,悄悄地探頭,冰冷的月光下,就見村長仍站著青娘娘廟門口的空地上,眼睛看向我這個方向,但是他一直沒有別的動作,也不知道想幹嘛,我隻看了一眼就趕緊縮回腦袋。
這下我心裏更沒底了,這是發現了我還是沒發現?
心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盡可能地屏住呼吸,像僵屍一樣傻站著不敢再亂動,腦子裏迅速想說辭,萬一他發現我。我好應對。
就這樣僵持了大約一分鍾,在這個過程我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整個人緊張得不行,當我按捺不住再次探頭的時候。發現青娘娘廟門口空無一人,村長不見了!
他去哪兒了?
我並沒有第一時間跑出去,先是觀察了一會兒,發現確實沒有村長的影子才敢露麵,輕步走到青娘娘廟前,發現廟門緊閉著,本想推門進去看看,又猶豫了,萬一村長在裏麵怎麽辦?可不能讓他發現我。
周圍除了青娘娘廟可以隱身之外,其他的就是一些柴草垛,再往東幾十米就是青恩河。河邊蘆葦叢生,也方便藏人,我想這麽短的時間內,村長肯定不可能這麽快過去的,除非他跑,可是我根本沒聽見腳步聲,可以排除他跑過去的可能性。
最大的可能依然是青娘娘廟,我盯著緊閉的廟門糾結得要死,要不要打開?
風險很大,但收獲應該也不小,說不定能發現毀壞青娘娘廟的蛛絲馬跡甚至真相,畢竟村長大半夜的拎著飯菜跑來這裏形跡太可疑,怎樣懷疑都不過分。
糾結了大約半分鍾,這時我聽見青娘娘廟裏傳來響動,好像是什麽東西互相摩擦的聲音,緊接著是碗筷碰撞,再然後是有人吃飯啪唧嘴,那種聲音很容易讓人想像出狼吞虎咽的畫麵。
村長的聲音異常溫柔:“慢點,慢點。”
回答他的是吞咽的聲音。
細聽,應該可以判斷隻有一個人在吃飯。
明顯青娘娘廟裏有人,有兩個,一個是村長,另一個未知的才是最吸引人的。
我發現了村長的秘密,心情緊張又興奮,這種緊張沒有讓我退縮,反倒讓我想近一步去窺探真相,但理智告訴我這個時候我應該離開,如果被村長發現了,我在大安村就徹底失去了後援,還有可能多出村長這樣一個敵人,這對我百害無一利,可是雙腿再次不受控製,悄悄地向廟門靠近,此時青娘娘廟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如果不去看個究竟,我會遺憾死。
青娘娘廟裏並沒有開燈,黑暗一片,我瞪大眼睛,透著細小的門縫什麽也看不清,不由大為失望。
“快了,你再等等,這種日子就快結束了。”村長再次開口說話。
此時我非常希望那人能開口說句話,讓我知道是男是女也好,說不定憑借著聲音我能找到那個人,再說他開口說話,也能多透露點有用的信息。
可是回答村長的依然是死一般的沉默。
村長似乎習以為常了,說完後沉默下來,廟裏唯一的動靜依然是吃飯的聲音。
接下來二人不再交談,可以想像黑暗中那幅畫麵有多詭異,兩個人麵對麵坐著,一個人狼吞虎咽地吃飯,另一個人看著,雖然啥也看不清。
青娘娘廟裏明明有電燈的,卻不開,村長如此謹慎,明顯是為了掩飾什麽。
十幾分鍾後,碗筷放下又發出陶瓷互相碰撞的聲音,是那人吃完了,村長應該很快就會收拾碗筷回家,我明白我不能再呆下去了,如果村長先於我之前回家,他一定會鎖上大門,我隻能在外麵過一夜了。
我轉身往回跑,動靜還不敢太大,進了家門,悄悄地上樓,平複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把窗簾拉開一條縫隙,盯著青娘娘廟來時的路,等待著,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村長才回來,手裏拎著一個籃子,比剛才去時隨意多了,明顯是空的了。
我有點後悔,早知道多呆一會兒,說不定還可以收集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村長大步流星,進門,關門,回臥室,這一係列動作的聲音都非常輕微,也沒吵醒秋惠嬸。
我站在窗前一直沒敢動,生怕發出聲響驚動村長,直到外麵一切歸於沉寂,我才坐回床上。
一點睡意也沒有,腦子一直在想青娘娘廟裏吃飯的人是到底是誰,和村長是什麽關係,村長為什麽要給他送飯,他們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想了一會兒就覺得很不甘心,於是決定再去看看。
這次我帶了手電筒,躡手躡腳地下樓,開大門,直奔青娘娘廟。
青娘娘廟立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添神秘莊嚴,但在我眼裏,它突然變得恐怖,好像隨時可能化成可怕的猛獸,吞噬掉大安村。
站在青娘娘廟門前,我心裏緊張得要死,生怕裏麵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傷害到我,但既然來了,不可能退縮空手而歸,但我並沒有立即進去,先是耳朵貼著門上傾聽了一會兒,發現裏一片死寂,才長呼了一口氣,推開了廟門。
推開門後,我也沒有第一時間進去,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確定裏麵沒有危險氣息,才敢進去。
青娘娘廟門從來不鎖的,進去後本想打開電燈,但光亮太大,容易暴露,就打消了念頭,手電筒足夠用了。
廟裏已經收拾幹淨,那些雕像碎渣子早已清理出去,隻有一座高大的木質寶座杵在房間中央,也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的,可能年頭久了,寶座有些發黑,看起來顯得髒兮兮的。
我照著手電四下仔細查看,一個角落都沒放過,青娘娘廟裏已經空無一人,空氣還彌漫著淡淡的飯菜香氣,最後在寶座後麵發現了幾顆米飯粒子,還有幾根魚刺,很細,看來吃飯的人剔得很仔細。
又響起剛才村長進來的時候根本沒開燈,青娘娘廟裏烏七抹黑的,那人卻能把魚刺剔得這麽仔細,是怎麽做到的?
想到這個我後背發冷,也許不是人呢?他從頭到尾可是一句話沒說,我憑什麽就認定他是人?
不敢再呆下去,我跑出了青娘娘廟,也不敢回頭看,總覺得背後有恐怖的東西在追我。
直到一頭鑽進房裏,我才鬆口氣。
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周牧?
這是個難題,我得謹慎地考慮考慮。
第二天早上,秋惠嬸果然發現昨晚的剩飯剩菜不見了,站在櫥櫃前哎呀一聲驚呼,當時我正在洗臉刷牙,我心想,這下看村長怎麽解釋,結果秋惠嬸哎呀完就接著說了一句,又招饞貓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貓,真是該死。
她認為東西被貓給偷吃了,這真是個好理由。
緊接著她不高興地追問,菜櫥櫃的門是誰打開的,昨天晚上明明是關緊了的。
村長從房間裏走出來說昨天夜裏他口渴起來倒水喝,到櫥櫃裏拿杯子,結果忘記關了。
秋惠嬸開始責怪他,說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怎麽忘性那麽大,現在都這樣子,到老了不得老年癡呆了嘛。
村長笑聽著,不言語。
秋惠嬸不鹹不淡地責怪完村長,又咒罵了幾句那隻饞貓,這事就這麽簡單的糊弄過去了,從秋惠嬸的話裏可以得知,村長應該不是第一次給人送飯了,秋惠嬸竟然從來沒發現過,這真是一樁怪事。
再見到村長時,我隻覺得害怕,對我表現出來的和藹可親在我看來也顯得別有用心,從昨晚的事情看來,村長有一個大秘密,他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樣正直磊落。
昨晚的事太過蹊蹺,各種可怕的不著邊際的猜測從我心底冒出來,村長把我帶回自己家會不會有什麽不良居心,青娘娘廟不會就是村長生人毀壞的然後嫁禍給我吧,也許那個發夾就是他偷的呢,修繕材料是他扔進青恩河的也挺順理成章的,前三起的命案可能就是他犯下的,他還裝過鬼嚇唬哥哥,婆婆的病也是他間接造成的……
他訓斥過公婆替哥哥鳴不平,這是裝出來的,還有對我的維護,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想到最後,我腦子亂成一團,越看村長越可怕,隻覺得他和藹可親的背後還有一張不為人知的麵具,如同青麵獠牙的鬼怪,變化多端。
秋惠嬸已經把錢給了村長,昨天他回來得晚沒見著我,今天見到了,很感謝我和衛知行再次捐助的錢,說青娘娘一定會保佑我們一生平安,事業騰達,我聽了麵上乖巧,心裏在嗬嗬,隻要能讓我快點離開大安,那些保佑就算了吧。
和衛知行吵架了,我現在是不可能回衛家的,於是吃過飯就呆在樓上,正好可以避開村長,我真怕自己因為緊張表現出什麽異樣來引起他的懷疑。
我猶豫了好幾次,終究沒把這事告訴周牧,我跟自己說,再等等吧,看看情況再說,別鬧出什麽誤會來。
一整天我都是提心吊膽的,想到昨晚的事就覺得後背發冷,很希望有人能分擔一下,可我誰也不敢說,隻能自己消化。
因為這件事的發生,我和衛知行吵架的低落情緒都被衝淡了不少,
晚飯後,周牧來敲門,自從發生了材料失竅案後,他都沒怎麽和我交流,但他遲早會說。
“有時間嗎?我帶你去見個人。”
我當然有時間,我有大把的時間不知道怎麽打發,很希望找點事做,於是好奇地問了句:“見誰?”
“周偉,三起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如果要找出那個凶手,周偉身上也許能找到什麽線索。”
“我早有此意。”因為他的咖啡杯忘在我房間害我的衛知行吵架,周牧看起來仍有幾些歉意,我隻作未見,不過我對他的提議起了興趣,我一直都想見見周偉,不過一直沒找到機會跟周牧說,沒想到他主動提了。
“那還等什麽,走吧。”周牧朝我擺擺頭,笑著說。
周偉跟周牧是同祖同宗,血緣關係雖遠了,不過二人從小玩到大,感情很深厚,每次周牧回來大安村都會去看看他,這次回來還沒找到時間去。
周偉家有兄弟姐妹四個,兩個姐姐早已出嫁,還有一個妹妹待嫁,周偉是家裏的獨子,本來在縣城教書,薪水不錯,成了家裏的頂梁柱,結果突然遭遇了這麽大的變故,人生瞬間跌入絕望黑暗,他本人以及他的整個家庭差點崩潰了。
我們到時,周偉坐著輪椅,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下和一個女人聊天,他拉著那個女人的手,二人有說有笑,聊得非常愉快。
“這是周偉的女朋友。”周牧小聲告訴我。
周偉相貌很普通,就是扔在人群裏完全引不起注意的那種,戴著近視眼鏡,時不時地用手指推推眼鏡,笑起來很溫厚,看得出是脾氣非常好的男人。
他的脊椎摔斷了,整個上身完全不能動,就那樣直挺挺地靠在輪椅上,隻有脖子能隨意轉動,看到我們的到來,他臉上露出欣喜來。
“周牧,回來了。”他熱情地朝周牧伸出手,周牧忙迎上去抓住他的手,順勢在他身邊的石凳上坐下,笑問:“回來有幾天了,一直說來看你都沒找到時間。”又轉向那個女孩打招呼,“琳琳什麽時候過來的?”
“我昨天剛到,給周偉買了個輪椅送過來,這樣也能出來轉轉,免得他悶。”叫琳琳的女人笑眯眯地回答,看了我一眼,朝我禮貌地笑笑,我回了一個微笑。
“真是貼心,周偉有你照顧真是他的福氣。”周牧拍拍周偉的肩膀稱讚道,琳琳抿嘴笑笑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周偉滿眼愛意地看了一眼琳琳,嗬嗬憨笑兩聲也沒說什麽。
“哦,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周偉,這是他的女朋友湯琳琳。”周牧站起身給我們互相介紹,“這是方楠。”
在這裏我最有效的身份就是衛知行的老婆,奇怪的是,周牧並沒有介紹,不過我喜歡他這樣的介紹,代表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是誰的附屬。
“是行子媳婦兒吧,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周偉友好地朝我笑笑,“你別擔心,這事遲早會有一個說法的。”
我點點頭,笑說:“希望越早越好。”
周牧指指他身旁的石凳,示意我坐,然後對周偉說:“今天我來看你,是想找你了解個事兒。”
周偉的目光在我和周牧之間走了一個來回,問:“什麽事兒,你說。”
“我和方楠懷疑你、郭誌成和劉泉的遭遇,不是意外,是謀殺。”周牧盯著周偉消瘦的臉龐聲音很沉重地說。
周偉怔住,嘴巴張得大大的,臉上露出不敢置信地神色,“這……這怎麽可能?”
湯琳琳去房間裏幫我們倒水,正好端過來,聽見周偉的話,笑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周偉回過神,對湯琳琳把周牧的話重複了一遍,湯琳琳端杯子的手猛地一顫,溫開水差點潑到身上,周偉見了慌道:“你小心點兒。”
“我隻是太驚訝了。”湯琳琳把杯子分別放在我的周牧旁邊,訕笑一聲掩飾住自己的失態,看著周牧詢問道:“你是不是弄錯了?周偉他明明是……是自己摔下來的。”
周偉說:“是啊,我也覺得他這話有點天方夜譚。”
周牧點點頭,對周偉說:“我知道你們不信,這事一時半會兒我和你們也說不清楚,但我會證明給你們看,你先和我說說,那段時間你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尤其是你出事當天,你好好想想。”
“奇怪的事啊……我想想……好像並沒什麽奇怪的……”周偉用手指推推眼鏡,凝著眉頭開始回想。
湯琳琳盯著他的神色,看起來很關心的樣子。
湯琳琳相貌很一般,五官分開來看都很標致,合在一起就沒那麽出色了,不過看著很順眼,她眼神溫和,嘴角常帶笑,說話的嗓門有點粗,給要一種大大咧咧的感覺,應該屬於那種很好相處的人。
我不禁有幾分欽佩她,周偉都變成這樣了,和他繼續在一起生活會非常艱辛,可能意味著犧牲一生的幸福,她卻不離不棄,就衝這個人品,都值得尊重和善待。
我和周牧期待地看著周偉,希望他能想起點什麽線索來,現在這件事有兩個關鍵人物,一個是衛園,她那邊我會繼續盯,另一個是周偉,他是青娘娘廟事件的直接受害者,且是唯一的幸存者,如果能提供一些線索,那對案情肯定大有幫助。
周偉凝眉想了半天,喃喃地說:“奇怪的話事倒沒有,不過我當時摔下來的原因是鞋底紮了根釘子,我站在房梁上,釘子突然紮到腳,疼得我沒站穩就摔下來了。”
周牧大驚,“這事怎麽沒聽你說過?”
“這種釘子紮腳的事,不是很平常嗎?沒什麽可聲張的。”周偉淡淡地笑說。
公公給我講述青娘娘廟引發的血案時,提到過周偉試圖自殺過,後來被家人攔下來,看得出,現在周偉的心境很平和了,這其中湯琳琳一定功不可沒。
“你平時所穿的鞋子很容易紮進釘子嗎?”我想了想問。
“上牆爬屋的,肯定穿軟底鞋子比較方便,那種泡沫軟鞋底很容易紮進釘子。”周偉看著我認真地解釋。
我聽明白了,於是問:“那你的鞋子有誰碰過?”
“你懷疑是有人故意把釘子紮進我的鞋子裏?”周偉擺擺手說,“不可能,農村的道路沒人打掃,什麽東西都有,一不留神就有可能紮進去釘子或鐵絲之類的硬東西,你問問周牧,從小到大,我們紮過多少次,把腳心紮出血的都有。”亞農東才。
周牧點點頭說:“你說得很有道理,但並不能排除被人動手腳的可能性。”
本來並沒當真,聽了周牧的話,周偉表情變得有點凝重。
湯琳琳一直認真地聽著沒說話,聽到這裏瞪大眼睛好奇地問:“梅花的男人可是自己喝下去的農藥,難道也是謀殺不成?這太嚇人了。”
一聽到梅花這個名字我就不舒服,她那目中無人的樣子就浮現出來,讓我不由來氣。
周牧接過去說:“這個現在還不好下結論,得找梅花了解下情況再說。”
這三起案件中,郭誌成掉進青恩河淹死,若說是謀殺,別人有可能相信三分,可是周偉的遭遇看起來純屬意外,而梅花丈夫劉泉更是自己把毒藥灌進了嘴裏,說是謀殺,根本不可能有信,這也是凶手的高明之處,看來要查明真相真得費一番周折。
從周偉家出來,天色已經暗下來,傍晚的風柔柔的,不如白天那種熱辣,吹在臉上特別舒服,此時秋老虎仍很凶猛,可能大安村臨靠青恩河,又孤立於空曠的原野之中,所以一到晚上,氣候特別舒適。
我借此機會問了下修繕材料被偷扔掉的事,周牧自己也很困惑,說不出所以然來。
剛拐了一個彎竟然看到了衛園和周大林,衛園懶懶地靠在一棵樹上,周大林一臉無奈地看著她,哀求道:“衛園,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求你了,別再這樣了,萬一被別人知道,你的名聲可就完了。”
“我的事用不著你瞎操心。”衛園還是一副拽拽的樣子,對周大林翻了一個大白眼。
周大林氣得眼睛通紅,死死地瞪著衛園,呼呼地喘著氣,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周大林歪過頭來。
見是我,他氣怒的樣子舒緩,麵露喜色,叫了聲二嫂,然後和周牧打招呼,叫了聲哥,周牧點點頭。
我走過去,笑問周大林:“你們在幹嘛呢?”
周大林有些委屈地看衛園,然後小聲說:“二嫂,你來得正好,幫我勸勸衛園吧……”
周大林的話沒說完,就被衛園粗暴地打斷:“我的事輪不到她管。”
我皺眉,心想,我也懶得管你,你有父有母,輪不到我瞎操心,不過看這樣子肯定攤上什麽不光彩的事了,都嚴重得影響名聲了。
“你……”周大林被噎了一下,無奈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了一下,問周大林:“你們在談論什麽事?”
周大林看了一眼衛園,衛園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眼神,周大林蔫下來,垂頭沉默。
就知道他不敢說,我隻是隨口一問。
這時,衛園的目光突然定在我們的身後,直直地,眼中有一種莫名的神采飛揚起來,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那個叫鎖兒的孩子走過來,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一雙桃花眼水波流蕩,特別可愛。
鎖兒身後跟著他的爸爸周栓,看到我們,他笑了一下,好像前天晚上對我的針鋒相對不曾發生過一樣,低頭對鎖兒說:“喊叔叔,叫嬸子。”
鎖兒對周牧笑,甜甜叫了一聲叔叔,喊完之後兩隻清泉般的眼睛好奇地盯著我,他大概還是記得我的,我剛想上前去逗逗他,這時衛園突然衝過來,蹲在鎖兒麵前捏捏他的臉,笑著輕聲哄道:“鎖兒,叫姑姑,叫姑姑。”
鎖兒似乎不太喜歡她,兩隻眼睛仍在盯著我看,壓根不理衛園,衛園鍥而不舍地逗:“鎖兒,你手裏拿的是什麽?給姑姑看看好不好?”
鎖兒終於回答了:“糖,可甜了。”
“那給姑姑嚐嚐好不好?”衛園歪頭笑問。
鎖兒臉上出現為難的表情,然後做出了一個非常讓人驚訝的動作,他繞過衛園,顛顛地朝我跑過來,舉著小手,邊跑邊喊:“姐姐,糖,給你吃。”
我一時呆住,有點受寵若驚,忙蹲下身子,扶著他的胳膊笑說:“謝謝鎖兒,姐姐不吃,留給你吃。”
鎖兒仰著小腦袋,驕傲地說:“姐姐吃,媽媽還有,買了好多。”然後把糖塞進我手裏。
我感動得不行,一個純潔的孩子這樣無條件地對我好,瞬間覺得世界充滿了愛,接過來,抱著他輕輕地親一下他臉頰,“謝謝鎖兒,下次姐姐給你買好吃的。”
周栓沒想到鎖兒對我這麽友好,很是意外,再看衛園,整張臉都快氣歪了,恨恨地瞪著我,恨不得把我手裏的糖搶過去。
鎖兒明顯的區別對待,讓她心裏不舒服,很正常,我理解,隻朝她一笑了事。
“臭小子,就知道討好美女,怎麽不給叔叔吃?”周牧揉揉鎖兒的腦袋笑罵道。
鎖兒不好意思咧嘴笑了,然後飛一般跑回了父親的身邊,躲在父親的身後朝我們笑。
“這孩子真是可愛。”我對周栓笑說。
“可不是人人都有這個待遇。”周栓笑看了眼衛園,彎腰將鎖兒抱起來,然後高舉到頭頂,讓他騎坐在自己的脖子,鎖兒扶著周栓的腦袋,歡喜地咯咯笑個不停。
聽了周栓的話,衛園的臉上有點掛不住,瞪了周栓一眼,然後轉身快步走了,看樣子是生氣了,而且非常生氣,周大林看了一眼周栓,趕緊跟上去。
周牧看著衛園的背影,悄聲問:“那個事,你找過她了嗎?”
我搖頭,“衛知行找過了,她嘴很緊,不過我想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周牧嗯了一聲,沒追問。
那邊周栓頂著鎖兒也走遠了,鎖兒仍回頭朝我看。
周牧指著鎖兒半開玩笑似的說:“趕緊跟行子生一個孩子,你們感情就牢固了。”
“暫時沒考慮。”想起衛知行,我一時間又心亂如麻,吵架都成這樣了,我心裏一時半會過不去這個坎兒,怎麽可能生孩子。
“行子以前也經常吃醋嗎?”周牧想了想問。
“很少。”我如實回答。
周牧所問的,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你知道童年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嗎?”
周牧的話總是沒頭沒腦,我也懶得多猜,“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一個孩子在人格塑立的時候沒有得到父母足夠的愛和溫暖,這很容易導致性格缺陷,比如缺乏安全感,不夠自信,偏激衝動敏感等等問題,行子爸媽自小對他不上心,他性格必然有一定的缺陷,從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來看,他太敏感了,而且不夠自信,不然也不會因為一點小問題就吃醋了,你多體諒下他。”周牧分析的頭頭是道,很誠懇地勸我。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他就算他性格存在缺陷,他也不應該說那麽難聽的話啊,我受不了。
“他太過分了。”我說,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說起周偉,“周偉的情況,你怎麽看?”
“正想和你說這個,我有了一個新想法,假設周牧的鞋子是被人動了手腳,那麽必然是親近的人,最不濟也是熟人。”周牧侃侃而談,他眉眼飛揚的認真樣子有著說不出的魅力。
我點頭認可,“你說得很有道理,按照這個思路的話,那麽劉泉和郭誌成的死亡可能也是身邊熟人一手造成的。”“沒錯,現在我們的任務是找出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周牧的眼睛亮亮的,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我卻沒有那麽興奮,“整個大安村都是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啊,怎麽篩選?”
“一個人想置一個人於死地,可能是一時衝動或失手,那麽一個人想置幾個人於死地,那肯定是……”
周牧的話沒說完,我搶過來說:“肯定是有血海深仇。”
“對,我們要找出他們共同的仇家,而且這個人還有可能是他們共同的熟人,這樣是不是容易多了?”
隨著他的分析,我心裏豁然開朗起來,他說得沒錯,這樣範圍就縮小了很多,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指日可待,我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心情也明亮了不少。
“那我們從哪查起?”這時走到周牧家門口,我停下腳步問。
周牧看了眼他家門,小聲說:“這事隻能暗訪,如果被我爸發現我們查這些,可能會不高興。”
想到村長那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對他的信任由原來的八十分直線跌成負數,就算周牧不提醒我,我也會小心提防他。
前天晚上就站在這個地方,梅花提出了那個離譜的交易,我被她嚇得失眠了一夜,這兩天也一直在想這個事,我對大安村的了解太少,想了想,我決定試探一下周牧。
“周牧,我會不會永遠都留在大安村沒辦法離開了?”我愁眉苦臉地問,這倒不是裝的,一想到梅花的話,我心裏就愁苦萬分。
周牧一怔,用意外的眼神看著我,“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這事不是你做的,就算到時候查不出真相,沒有足夠的證據,也不能把你怎麽樣。”
周牧的神情我看得真切,做不了假,我心裏稍安,仍是追問:“真的是我想多了嗎?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周牧失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把你嚇到了吧?別怕,大安村雖然落後愚昧,但可不是什麽野蠻原始部落,還是講道理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們盡快查找真相,隻要洗脫你的嫌疑,你就可以離開了。”
“那就好,我最近一直做噩夢,所以就問問你,聽你這麽一說,我放心多了。”
我就說嘛,梅花這個為了愛情喪心病狂的女人肯定是在嚇我,周牧可是村長的兒子,村長的一些想法他多少知道些,他都覺得我沒事,那肯定是沒事的,相對於梅花,我肯定更信任周牧。
情敵之心不可測啊,以後得小心提防梅花。
進了村長家,沒想到公公來了,正坐在沙發上和村長抽煙聊著天,見我回來,笑眯眯地看著我,還主動跟我打招呼,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臉色。
我有點受寵若驚,公公怎麽突然轉性了?還是在我和衛知行吵架之後,要知道在我牽扯到青娘娘廟被毀的風波中之後,他和婆婆之前一直很討厭我。
這很不正常,我頓時警覺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