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將劍法煉完，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過來跟柳商說話：“你起來啦？刀崩了嗎？”

    柳商把唐刀拿起來：“我在一戶人家客廳裏撿的，當時還沒開刃，我看鋼口還不錯，用石塊打磨開刃，對付一般的變異生物還可以，沒想到竟然砍不動這蜈蚣。”

    甘棠把刀拿過來，屈指彈了彈，遞還回去：“確實不是什麽好鋼。”他蹲下來檢查柳商腿上的傷，歡喜道，“恢複得很快！照這個速度用不了半個月，最多一個星期就能完全愈合。”他拍了拍柳商的大腿，惹得對方肌肉條件反射地繃緊，“你的身體真好，我作為一個仙人，受了這麽嚴重的傷，也得一個月才能長好。”

    “你……真的是仙人啊？”

    “嗯。仙有五種，天神地人鬼，我是倒數第二種，人仙。”甘棠很耐心地給柳商解釋。

    “鬼仙是什麽？聽上去很厲害，難道還不如人嗎？”

    “鬼仙不離於鬼，人仙不離於人，鬼仙雖然有個仙字，但他的本質還是鬼，人仙的本質是人，鬼乃不祥之物，集貧賤、悲哀、衰敗、災禍、恥辱、慘毒、黴臭、傷痛、病死等十八災於一身，每個鬼都很慘的，就算是鬼仙，也不如一個普通的人自在，所以鬼仙排最末，人仙要比他高上一級，不過本質還是人啦，就是比普通人強上一些，譬如我不會生病。”

    “你不會生病？”柳商驚歎，如果有這個本事，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是啊，修成人仙，病魔不能近身，所以不會生病，我原來有先天性心髒病，在我三歲時候，爸爸媽媽把我扔在道觀門口，我師父收養了我，在我十二歲那年修成人仙，病就好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生過病。”

    “你原來……現在已經全好了嗎？”柳商有點擔心地看著甘棠，“不會再犯了吧？”

    “不會了，都說了，我是人仙，病魔侵害不了我。”

    “你師父能把你教成人仙，肯定更厲害吧？他會法術嗎？”

    “我師父是地仙，修成地仙，就徹底斬除死魔了，隻要願意，可以永遠地活下去。本來應該很厲害的，但他說現在是末法時代，一切法術都修練不成，我師父用了一百二十年，總共兩甲子的時間，才功行圓滿，勉強修成神仙，屍解飛升仙界去了。”

    柳商感覺甘棠命運很悲慘，從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三歲時被父母拋棄，被山裏的一個老道士收養。隻聽這前半段，簡直悲慘無比。

    算下來，甘棠他師父撿到他的時候，已經一百多歲了，一位百歲高齡的老人，自己生活都極為困難，還要撫養一個患有重病的小孩子，生活之艱難可想而知。

    然而，如果這個老道士是個地仙，雖然不會法術，但是會武功，精通醫術，還能想活多久就活多久……柳商已經腦補出一個身穿道袍鶴發童顏的老道士，右手拿著柄拂塵，左手挎著個花籃，籃子裏裝著一個身穿肚兜，粉嫩可愛的小男孩，在崎嶇的山道之中行走，健步如飛，如履平地。

    甘棠練功練得渾身是汗，他拿過昨天分給自己的礦泉水倒出半瓶，從頭頂淋下，水被無形的力量控製自動分出數十股，攪動他的頭發，將汙垢雜質盥洗出來，再向下洗臉，洗身體，連外麵的衣服褲子一起衝淋了一遍，最後落到地上，他再把幹淨的水抓取出來，給胖將軍也洗了個澡，最後還剩下拳頭大的一團，澆在小九的花盆裏。

    “你要不要洗？我幫你。”甘棠回頭問柳商。

    “好……好啊。”柳商看得有點目瞪口呆，過來捏了捏甘棠的衣服，隻是有點潮，比用甩幹桶甩出來的還要更幹爽一些，“你用不用換身衣服？別弄感冒了。”

    “你忘了嗎，我是不會生病的啊。”甘棠把剩下半瓶水倒出來，用法力隔空控製，送到柳商的頭上，啪，水球打碎散開，甘棠雙手隔空虛抓，水在柳商的頭上遊走，衝洗頭發上的汙垢。

    由於用水緊缺，柳商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洗頭了，每天隻是用濕毛巾略擦擦臉，早就粘膩不堪，異味自然也免不了，在這喪屍遍地，災難滿眼的末世，每個掙紮活著的人都是這樣，所以昨天他一看見甘棠清清爽爽的樣子，就覺得是那麽的與眾不同。

    他看甘棠仰著臉施法有點費力，就屈膝半蹲，手拄著膝蓋，把頭低下來，甘棠雙手籠罩在他的頭上，掌下水流亂轉，不斷有水珠迸濺出來，被無形的能量吸住，重新回到頭上。

    洗完頭，甘棠把水吸下來，淨化一次，然後再繼續洗臉、洗身體，水流向下，從頭到腳，全部洗了個遍，一股股清涼在身上遊走，衝洗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像是＂qing　ren＂的撫摸，讓人沉醉又刺激。柳商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快起來，從裏到外煥然一新，連日來的壓抑和煩躁，全部一掃而光，他跟甘棠說：“謝謝你，棠棠，以後我就叫你棠棠吧，你就叫我狐哥吧。”

    甘棠把剩下的渾水再一次提純，讓它們自動隔空流到花盆裏：“狐哥？是狐狸的狐吧？”

    柳商驚訝：“你怎麽知道是狐狸的狐？別人聽說之後都問我母親是不是姓胡。”

    “我在來之前用奇門遁甲算，我貴人的名字跟星宿有關，柳宿和商宿都是二十八星宿之一，而商宿又稱心宿，心宿又叫心月狐，柳、商、狐，三個加在一起我就想到了啊。”

    “你還真厲害，狐兒是我的小名。”

    甘棠湊到近前：“你家裏應該還有兄弟叫柳參，是嗎？”

    柳商的震驚已經無法形容了：“你……你怎麽又知道？”

    “因為我算出來我的貴人會有很多家人，如果你的商字是取經商的意思，自然就沒什麽講究了，但既然是從商宿取名字，用的又是商而不是心，那麽很可能用的是‘參商’的典故。”

    “你真厲害！”柳商由衷讚歎，“柳參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我們的名字都是祖父取的。”

    “參宿與商宿一個在西一個在東，此出彼沒，彼出此沒，永不相見，根據我當初推算關於你的情況看來，你祖父也是一位道家高人呐。”

    “你還算出什麽來了？”對於甘棠一再說自己是他的貴人，柳商感到很好奇，原本隻當甘棠想上車，討好自己收留他才這麽說的，但是現在看來倒像是真有這麽回事，莫非自己真的是小家夥的貴人？柳商心底湧起一陣莫名的激動。

    “沒有啦，我就算出我的丙奇貴人是個男的，穿著綠色的衣服，身上有槍，家裏有很多親戚，但是六親無助，名字跟星宿有關，會在昨天酉時從北方經過。”

    白夢勳從車上下來，眼睛紅紅的，跟桃一樣，滿臉的哀怨，走到兩人跟前，滿腹心酸地說：“柳哥，那什麽，甘棠不是說他會做飯嘛，我尋思以後讓他給大家做飯吧，物資也都歸他管。”

    柳商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你這是怎麽了？哭過了？是昨天晚上守夜太累了麽？”

    “不是，就是……不想管了，你就讓甘棠管就行了嘛。”白夢勳說話有些哽咽。

    柳商轉頭看甘棠，甘棠正覺得不應該白賴在貴人身邊，應該努力做點什麽，連忙點頭：“可以的，我會做飯，可好吃了，管物資也可以，在觀裏時候，東西都是我搭理的。”

    “那好，你多注意休息。”柳商看出白夢勳很傷心，不過末世之中，傷心是常有的事，吃不飽睡不好，每天沒有目的地逃亡，隨時可能遇到厲害的喪屍和變異生物，每個人都免不了會傷心難過，李懷雲和蕭景行他們三個剛被救出來的時候，吃不下睡不好，晚上蒙著頭哭一宿，這種事情也沒法勸，過兩天就好。

    聽見柳商一點也沒有做挽留，白夢勳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了，他一直把自己定位成柳商賢內助的角色，他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是有默契的，隻是沒有挑明說出來，沒想到……他捂著臉跑回車上，撲在自己的枕頭上輕輕地哭。

    “他……沒事吧？”甘棠問柳商。

    “沒事，發泄出來就好了，待會多做一份好的給他就可以了，來來來，咱們繼續說奇門遁甲的事情。”柳商跟甘棠說，“你能不能給我算算，咱們現在該往哪裏走比較合適？”

    “我們啊？我算算。”甘棠邊說便往車子裏麵走，柳商以為他要去自己的背包裏取工具，也跟著過來，甘棠卻是去車後廂把做飯的鐵鍋支架都拿出來擺好，又找到一些調料，把香腸拿出來切片，生火下油，劈劈啪啪開炒，一邊翻炒一邊說，“我算出來了，生門在西北乾宮，不過天篷星坐宮，會有刀兵劫，路上應該不會很順利。”

    “西北，那正是糧庫所在的方向。”看著認真炒菜的男孩，柳商默默點頭，算得還挺靠譜，還好他沒算出應該往東走，不然的話……應該會有點失望吧，這道術貴人，奇門遁甲，似真似假，仿佛一層紗霧籠罩在身上，這孩子就像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如果自己是他的貴人，那他就是自己的天使……看著甘棠，柳商默默地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