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若是有本事，家無恒產又如何呢？可惜的是，依著老二的那個德行，金山銀山又如何呢？”

    代善聽完了妻子之言，忍不住地歎息道。

    “話是這麽說，可這樣不爭氣的東西是咱們的兒子，我偏心老二偏心了半輩子……”

    史氏忍不住地抹起了眼淚，對著丈夫道。

    “你呀，隻要老二消停，老大不會丟著不管的，還是說你想讓他直接分出去？”

    代善問道，他也想過這個問題的，可若是真的分出去，賈政指不定就被人生吞活剝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在府中待著吧！

    “分出去？如何能分出去？自然不能……”

    史氏也是慌張了，這可不是自己的目的，她不過是想讓丈夫能多照顧些老二罷了，老爺子的私房哪兒漏出一丟丟來也夠老二一家子吃用好多年了。

    “既然老二以後不用分出去，要讓老大養一輩子的話，家產就不分，以後老二一家子每年三千兩，足夠他們一家子的開銷了吧？”

    代善對著史氏道，兩千兩實在也不算是少了，可在他們這樣的人家裏，兩千兩也不過是過個年的花銷罷了。

    “兩千兩能有多少？夠幹點兒什麽的呢？”

    史氏有些驚詫地道。

    “老二這輩子都不會當官，也不需要應酬，要那麽多的錢做甚？錢多了不是福氣，老二也是我的骨血，你要相信我會安排好他的後半輩子的！”

    代善盯著史氏，有些苦口婆心地道，

    至於史氏能否領會他的這一番苦心，那就另當別論了。

    “將來珠兒的前程還要看老大的，你覺得是錢財重要還是孩子的前程重要？越是偏袒老二，老大以後萬一真的撒手不管的話，你當如何？”

    代善對著史氏道，雖然知道老大不是那樣的人，可是代善為了說服史氏，用了這樣的恐嚇之言。

    “他敢？”

    史氏雖然嘴硬，可也知道，一旦丈夫走了，府中再也沒有能壓製住老大的人了，他日後可不僅是府中的大老爺，而且老爺的爵位和大部分家產也是他的了。她和老二日後要過著看人眼色的日子了。

    “你呀，老大是個孝順孩子，你隻要別過分，這後半生也是衣食無憂的！”

    代善想想還是忍不住地叮囑道，言下之意也很明白。

    史氏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想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住嘴了，她也明白的，丈夫之意已決了，自己說的再多又有什麽意思呢？

    遠在江南的賈赦和賈敏在接到京中的書信之後，自然是待不住了。

    賈赦這些日子早有預備，向上官告假之後也顧不上等賈敏了，直接地快馬加鞭往京中趕。

    單人雙馬，帶著長隨護衛，每天最多歇息上兩個時辰，好在這些人是跟著賈赦從西北戰場上下來的，不然的話，他們還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七八日的功夫之後，賈赦終於出現在了京城，風塵仆仆地狼狽至極，不過他也沒心思收拾歸整自己，下馬之後一瘸一拐地直奔梨香院。

    府中這些日子也是人心惶惶的，代善這一病，外加上府上沒有個能主事的男人，眾人哪裏能不慌張？雖然有個二老爺，可是這位還不如府上的瑚哥兒頂事兒，誰又能指望的上他什麽？

    好在現在老爺回來了，一下子地就讓人覺得踏實了。

    瞧著很多人臉上隱隱的激動，賈赦自己也是有些感慨，曾幾何時，他在這個府中是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他的繼妻是個尷尬人，他的閨女是個木頭一樣針紮不哭的，兒子不過是個跟在叔叔身邊料理庶務的長隨下人一般的，完全沒有一家之主的尊榮，隻有無盡的尷尬！

    想想現在的生活，賈赦自己也是尷尬的很。

    “老爺可算是回來了，快去看看老太爺吧！”

    接到訊息的張氏帶著幾個孩子守在二門上，一臉的憔悴和滿滿的激動。

    “我回來了，父親的情況如何？太醫怎麽說的？”

    他也顧不上看著孩子們的行禮，直接地問道。

    “情況不太好，皇上派了禦醫過來，黃大人也說是讓準備著，愛吃什麽吃什麽，想用什麽便用什麽，如今全靠人參撐著了。”

    賈赦聞言心下黯然，勉強地扯出一抹笑意，

    “大姑娘多看顧著弟弟，妹妹們，府上的事情也多幫你母親分擔些，辛苦我兒了。”

    “父親放心，兒知道。”

    賈娜急忙地回道，賈赦也顧不上其他，帶著妻子往梨香院趕去，這會兒代善和史氏顯然已經接到了老大回府的消息，聽到了外麵急匆匆的腳步聲，二人抬眼向著門口望去。

    “父親，不孝子赦兒回來了！”

    賈赦饒過了屏風，進入了內室，跪到在地，忍不住地哽咽道，

    “我兒快起來，快起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生怕見不上你了，你既然回來了，這就好了。”

    代善自己倒是挺豁達的，心情愉悅地對著賈赦道。

    “兒不孝，累父親憂心了！”

    賈赦看著床榻上瘦成了一把骨頭的代善，心口直發酸，對著他道，

    “我兒好的很，為父的很欣慰，赦兒日後要看顧賈府重擔，要幫襯照顧弟妹，可是覺得辛苦委屈？”

    代善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對著賈赦問道。

    “這是兒該做的，並不覺得辛苦，惟願父親能長壽百歲，讓兒常承歡於膝下！”

    賈赦微微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鄭重地對著代善做出了承諾。

    “我兒很好，日後府中與你母親，弟妹就都勞我兒累心了！”

    這般交代遺言之語令眾人心中泛過一抹不詳的預感來。

    “祖父先休息可好，也讓父親先去洗漱更衣吧！”

    府中的這場變故讓賈瑚這個嫡長孫迅速地擺脫了長姐的影響成長起來了，屋內氣氛幾近凝滯之際，他這般地站出來，聲音清朗地對著代善建議道。

    “好，讓你父親先去歇息，這些話該日再說。”

    代善自然也是看出來了眾人的異常，輕笑道。

    “敏兒與妹夫已經在路上了，父親有什麽話，且等著妹妹回來了再說罷。其他的兩位妹妹我也打發人送信過去了……”

    至於京中的賈府大姑娘，他相信依著張氏的周全，定然不會拉下的。

    “好好好……”

    代善的情緒有些激動，顯然心中隻怕也是掛念著那兩位的，不過是因為當初之事，為了安撫發妻與嫡子，也隻能任由史氏處置，如今這般情形，他也不再遮掩了。

    史氏的臉色很難看，不過瞧著丈夫咳的厲害，臉色也是灰敗的厲害，還哪裏能顧得上那些個，急忙地端起了茶幾上的溫水，遞了過去。

    賈赦索性地帶著妻兒與晚輩們離開了內室，

    “老二兩口子呢？”

    這麽半天的功夫了也不見“至誠至孝”的賈政，賈赦忍不住地開口道。

    “二叔說是去了學裏，剛打發了二弟妹回去休息去了，珠兒這兩日也病了，我讓她多照看著點兒孩子。”

    張氏想想之前丈夫不在家時的亂狀，心中那叫一個鬱悶，不過這有些話卻不是自己能說的，索性隨他們去吧。

    “我先去洗浴，備點兒軟和的東西墊墊肚子，這一路上盡啃幹糧了。”

    張氏急忙地讓人去廚房預備吃食去了，雖然廚房肯定有吃食，不過還是吩咐他們準備上兩道丈夫愛吃的才好呢。

    賈赦癱在了浴桶中，舒服地差點兒呻、吟了出來，這一路上可真是夠遭罪的，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貪戀這份舒服勁兒，肚子實在是餓的厲害。

    幾乎是灌了兩碗粳米粥之後，賈赦這才放緩了吃飯的速度。

    瞧著他這副樣子，張氏心疼的厲害，可偏生還不好說些什麽，也隻能不停地讓他放緩了速度，不停地讓他慢點兒吃。

    賈赦吃了兩碗粥，半盤子燒餅，兩碟子小菜之後，放下了碗筷。

    “我去父親哪兒守著，該預備的也都預備起來吧，咱們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了。”

    賈赦說完之後便離開了……

    也不知道是否因著兒子的回歸，還是因為記掛著路途中的閨女，代善接下來的幾日精神不錯，可惜的是，王太醫診脈之後還是搖頭，如今不過是國公爺一口氣撐著罷了……

    賈赦雖然不奢求父親長命百歲，可至少也應該再陪上自己幾年才好呢，少了父親，他和那些失去了庇護的雛鳥一樣，惶恐無助。

    不過作為長子，他丁點兒的感傷也不敢露，從他回來的那日開始，賈赦就守在了代善的身邊，喂藥喂飯，擦拭洗漱，丁點兒也不假手於人開始照顧代善。

    熬的頭發全白，瘦的快不成樣子的史氏總算是輕鬆了些，她原本也想讓老二照顧丈夫幾日的，可惜的是，老二別說是擦拭洗漱了，便是藥都喂不下去，她除了歎息之外，還能如何呢？

    也怪不得老爺看重老大，現在看著老大的這份兒用心，她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隻怕也會偏向老大的……

    賈赦在父親睡著的時候自己也睡，他醒來的時候自己也醒著，同步了父子的作息之後，他也不怕自己抗不下去了。

    而且他年輕，還有餘力去料理上門的探病者這些瑣事兒，自從大哥回府之後，賈政也不去學裏了，成天地跟在賈赦後麵，意思很明顯，他也是要孝順老爺子的。

    賈赦現在也是懶得搭理他，隨他去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