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結局 (十一)

字數:22889   加入書籤

A+A-




    何蔚藍累慘了,爬上樓,洗洗就躺下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發現身邊沒人,倒是書房裏還亮著燈,她下*,走過去。

    他剛才應該是講電話,看到她進去,又對著手機說了句:“後天我過去一趟。”便掛斷手機,轉向她。

    “怎麽醒了?”

    他伸出手,她走過去,坐在他腿上。

    “嗯,都快兩點了,你怎麽還不睡?”她問著,隨手翻著桌上的一份文件,“你在看什麽?”

    “一個項目。”

    “項目?你最近不是在競標一塊地嗎?就是這個嗎?”

    “不是,競標的事已經結束了,這是另外一個。逛了大半天的商場,怎麽什麽都沒有買?”

    何蔚藍有意無意的翻著那個項目文件,眉峰蹙成一團。

    “心情不好。”

    陸承佑挑眉,那表情似乎已經猜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邡昀是我好朋友,她遇到困難,我心裏也難過。”

    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陸承佑頓了一會,漫不經心的問:“她遇到什麽困難了?”

    何蔚藍忍不住真想罵他兩句,還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氣,笑了笑。

    “她沒說。”過來一會兒,又說,“她是真心對我好,知道我會擔心,所以幹脆什麽也不說。”

    身後的人好久沒有聲響,何蔚藍微微側側頭,“佑?”

    陸承佑笑笑吻了她額頭一下,放她下來,“下去睡吧,我一會兒就弄好了。”

    何蔚藍輕輕的關上門,又靠在*上一會兒,才慢騰騰的走進臥室,坐在*邊,胡思亂想了一通,才躺下去。

    書房裏的陸承佑也是沉思著,她剛才一番話,明著是褒邡昀重義氣,實則是怨他吧!

    怨他什麽呢,怨他傷害她朋友,還是怨他令淩昊澤陷入危境,前者他相信是一定有的,那後者呢?

    正在沉思,還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時,手機響了,是越洋電話。

    “杜叔。”

    “少爺,老爺醒了。”

    杜遠力持鎮靜的聲音裏還是有些微的顫抖。

    幽黑的眸子裏閃過驚喜的光芒,就像是暗黑的天目裏驀地綻放的一團煙花,璀璨絢麗。

    “真的嗎?”

    “是真的,少爺。不過醫生說了,為了保險還是先呆在重症監護室一個星期。”

    “杜叔,爺爺就拜托您了,我會盡快飛過去的。”

    “是,少爺。”

    何蔚藍始終沒有睡著,所以當他從背後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時,她聽得清清淅淅,然後她就想到了她和邡昀的一些對話。

    “你說我的命是好還是壞?”

    “你說呢?”

    “好。”

    “當然好了,遇到那麽個冷酷霸道又愛你愛得不要命的男人,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你命好的女人了!”

    此時此刻,她是真的覺得好命,遇上這麽個男人,這個男人有時候會做些極端的事情,可是有時候又可愛傻氣得像個孩子,讓她心疼。

    他說:“我才是最不想看到你難過,我不再對付淩氏了,你別傷心了還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哭了還是笑了,轉過身子抱住他的脖子,重重點頭說好。

    “那也別讓我傷心不安,不要再想他,也不要再見他了,好不好?”

    她想說,我早就不想他了,我們即使見了,也不會發生什麽的,可是她終究什麽也沒說,重重點頭又說好。

    --------------------------------------------------------------------------------------------------------------------------------------------------------------------------------------------------------

    星期天,何蔚藍想讓聞鬱歆過來吃飯,她卻說自己接了個大案子,走不開,差了司機將牧晟送過來。

    牧晟也隻是在家裏呆了一會兒,便嚷嚷著要去公園玩。何蔚藍昨天累的不行,腿還酸疼著呢,但拗不過牧晟,最後讓羅家的司機送他們到了中心公園。

    因為是星期天,很多父母都帶著孩子出來,平日裏顯得死寂的公園,今天顯得特別的熱鬧,牧晟更像是脫了韁的小野馬,看到草坪上有孩子在踢足球,睜開何蔚藍的手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就和那群孩子打成一片。她看到草坪邊沿有一條空著的長椅,便走過去坐下。

    剛坐下沒多久,就看到牧晟一腳踢起球,用力過猛,那球就直線飛了出去,何蔚藍的心就跟著那球飛,球落地了,她的心卻還懸著,因為球砸到了一個小朋友,此刻小朋友正蹲在那裏嚎啕大哭,孩子們嚇得也不敢踢球了,她趕緊跑到那個小女孩身旁。

    “小朋友,有沒有傷到哪裏?來,阿姨看看。”

    女孩子終於肯放下捂著眼睛的手,何蔚藍愣住了,竟然是詩詩。

    “詩詩!”

    詩詩也認出了何蔚藍,流著眼淚看著她,一抽一抽的,可憐兮兮的模樣,真讓人心疼。

    “有沒有碰到哪裏?”

    詩詩指了指肚子,潔白的裙子上印著一個大大的汙漬,力道肯定很重,不容二想的,也肯定很疼。

    何蔚藍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牧晟,怒了臉色,“牧晟過來!”

    牧晟那是千般萬般的不願意,不過還是乖乖的走過去,停在她們的一步處,何蔚藍一把將他揪過來。

    “給妹妹道歉。”

    牧晟看看這個洋娃娃般的女孩子,詩詩也是抬起圓滾滾,水靈靈的大眼望著他,牧晟看著看著,就伸出手去擦那淚珠子。

    “別哭了。”

    這語氣,怎麽聽起來還這麽不耐煩啊!

    何蔚藍正要發作,詩詩卻乖乖點點頭,“嗯”然後摸摸鼻子,就真的不哭了。

    何蔚藍愣住,還來不及搞清楚怎麽回事,牧晟聽到那幫孩子的叫聲,又跑了過去,跑到了一半,忽然轉頭,盯

    著詩詩的裙子直瞧。

    “裙子真難看!”

    一句話說得詩詩的淚珠又要往外滾,何蔚藍連忙抱住哄。

    魏海寧去買飲料,回來找不到女兒,便開始找,正找的心急的時候,看到草坪邊沿長椅上坐著的兩人,她走過去,“詩詩。”

    “媽媽。”

    詩詩見到魏海寧很高興,跳下椅子,就往魏海寧跑去,魏海寧抱住她,才發現她的眼睛鼻子紅通通的。

    “怎麽了?哭了嗎?”

    詩詩撇撇嘴不說話,魏海寧看到她裙子上的汙漬,皺皺眉頭,這時候何蔚藍走過來,有點訕訕的表情。

    “淩夫人。”

    魏海寧站起來,客氣的笑笑。

    “何小姐。”

    “我帶牧晟出來玩,踢球的時候,不小心就撞到了詩詩,對不起。”

    “沒關係,我不疼了。”

    詩詩善解人意的回答。

    她的回答讓倆大人心裏一陣溫暖,魏海寧*愛的揉揉她的頭,對何蔚藍說:“去那邊坐坐吧!”

    “我們好像總是這樣不期而遇,不知道是不是緣分。”魏海寧忽然笑著說,何蔚藍也笑了,好像就是這樣。

    “你常帶詩詩來這裏嗎?”沒有話說,何蔚藍就沒話找話。

    “嗯,和他爸爸一起,每個周末都回來這裏,詩詩很喜歡這裏。不過,他爸爸這兩個星期都沒來了,沒有空,詩詩雖然沒有說什麽,我知道,她心裏肯定不舒服。”

    魏海寧說的時候,眼睛就沒有離開蹲在草地上玩的詩詩,眼睛裏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溫柔慈愛。

    太忙?忙什麽呢?可想而知。

    “詩詩很懂事,會理解的。”何蔚藍覺得自己的回答很牽強。

    “可是我不理解。”魏海寧忽然說,何蔚藍扭頭看她,她還是注視著那個方向,“我不理解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麽,如果隻是因為賭一口氣,那他就太傻了。”

    “前陣子他不動聲響的將那塊地送給我父親,已經引起董事會的不滿了,如果這次的g市商業開發項目再被陸

    氏奪走的話,勢必造成淩氏的股票急劇下跌,股東紛紛撤資不說,恐怕連董事會都會想辦法趕他出局吧!”

    何蔚藍很久沒有說話,臨走前隻說了一句:“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

    ----------------------------------------------------------------------------------------------------

    兩天了,她心裏著急,著急著那個g市商業開發項目,她每天都會看新聞,看報紙,可是,上麵隻是說,項目很大,資金很大,有很多有實力的企業都想參與,而目前最有實力的就是陸氏和淩氏的角逐。至於結果是什麽,待定。

    她不敢問陸承佑,害怕他厭煩,所以每次她去書房為了送茶添衣的時候,都會偷偷的瞅一下他的文件,開著的電腦,似乎自那天晚上後,她就沒有再見過那份項目計劃書。

    他既然說了,她就不應該再懷疑的,可是,她控製不了自己。

    就像他說過,他隻愛她,可是他的襯衫還是會出現在別的女人的家裏。

    或許,對於他來講性和愛是完全可以分開的,但是她不行。

    可能是被騙得多了,心裏多了防範,也可能是藍姐的那番話發揮了作用,反正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他說什麽她就會傻傻的認為那就會是什麽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陸承佑沒有回來,杜宴楓來了,何蔚藍就叫他坐下來一起吃飯。很久沒在一塊吃飯了,吃得很開心,飯後兩人就坐在客廳裏聊天,聊著聊著也不知怎的就扯到了g市商業開發項目。

    杜宴楓也不意外她會問到,知道她不敢去問霽風,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佑雖說沒有直接放棄,但也沒有跟進,丟在那裏無人問津,就像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一個月後,這場角逐就會有結果了,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話,佑可能會空手而歸啊!”

    這個比喻把何蔚藍逗笑了,隨即又想到了什麽,問:“失去了這個項目對陸氏是不是損失很大?”

    杜宴楓若有所思,“如果接了會有很大的收益,不接,對陸氏也沒什麽影響,陸氏和淩氏不同,不需要靠開發大項目來穩定股東們的資金和心。”

    何蔚藍心裏一鬆,嘴角含笑,杜宴楓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問:“上次清明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墓園碰到孔道賢?”

    何蔚藍一愣,想了想點點頭,“是啊,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杜宴楓不自在的笑笑,總不能告訴他是佑告訴她的吧?

    “哦,律師界的一個朋友幫孔道賢打官司,那天他去見孔道賢,看到你們在說話。”

    何蔚藍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是這樣啊,不過,楓哥哥,我在墓園見過他不止一次,好像是三次吧!他前兩次沒有認出我來,倒是最後一次認出我來,他來過陸家,見過我的。”

    何蔚藍說到這裏皺皺眉頭,“他也去墓園,不知道是看誰,楓哥哥你知道嗎?我聽說,孔道賢曾經是陸家的下人。”

    杜宴楓原本有些訕訕的很不自在的臉,在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驀地變了臉色,不過,還沒等說什麽,背後的一道聲音已經替她回答了。

    “你聽誰說的?”

    何蔚藍駭然的回頭,陸承佑正一臉陰沉的站在那裏,一身的戾氣。

    何蔚藍嚇得直哆嗦,忍不住往後縮縮,杜宴楓見狀趕緊起身,“佑,你回來了,我等你很久了,走吧,我們上樓談。”

    陸承佑懷疑的看了看杜宴楓,後者無奈的又說了一遍,“真的是急事。”

    何蔚藍始終低著著頭不敢看,等到拿到目光移開,她才敢抬頭,杜宴楓走到她身邊,隻說了兩字:“瑟佑。”

    何蔚藍的臉轟了一下紅透了,她知道杜宴楓這是在教她平息陸承佑怒火的方法、

    ----------------------------------------------------------------------------------------------------

    陸承佑的怒氣顯然還沒有平複,坐在沙發上微微喘氣,杜宴楓笑了笑,倒了兩杯酒過去。

    “早晚都要真相大白的,你生氣個什麽勁兒啊!”

    陸承佑抓起酒杯一仰而盡,“她之前問過我爺爺的身份背景,或許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

    杜宴楓也愣住了,想了想:“你懷疑是孔道賢?”

    陸承佑沉思片刻,“不知道,不過也不排除他。”

    杜宴楓終於知道他憤怒的原因是什麽了,是因為太擔心了。

    自從知道孔道賢認出了藍藍,他便派人整天跟在藍藍身後,若這真是孔道賢做的,那他的目的是什麽,他拿陸承佑沒有辦法,所以就把矛頭指向藍藍?

    杜宴楓搖搖頭,話直覺的說出口:“不可能,就算你的擔心是真的,孔道賢也不會傷害藍藍的。”

    陸承佑眉峰一凜,眸光裏一絲精光閃現,“為什麽?”

    不僅是一次,他總覺得杜宴楓好像在隱瞞他些什麽。

    “啊?什麽?”

    杜宴楓一愣,然後想到自己說了什麽,真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笑笑,恢複常態。

    “他當然不敢傷害藍藍,否則你還不把他給挫骨揚灰了。”

    陸承佑冷哼一聲不作答,喝了一口酒,問:“你所謂的急事不會就是為了給她開脫吧?”

    杜宴楓嗬嗬幹笑了兩聲,這麽著急的拉他上來,也不排除有他說的那個因素,不過他還也真的有事找他。他坐到陸承佑麵前,看了他一會兒,後者沒什麽反應,忽然杜宴楓問,神秘兮兮的。

    “知道我最近幹嘛來著?”

    這倒真的難為了陸承佑,杜宴楓名上是陸氏的副總,其實呢,自從陸承佑回來後,他算是真的從陸氏消失了,如果不是他這麽總裁命令,他是怎麽也不肯出現在陸氏的大樓的。最近,陸承佑忙著自己的事,想一想,倆人也真的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

    “猜不到。”陸承佑實話實說。

    如果是別人問他這話,即使他真的不知道,他也不會這樣回答,至少他會笑笑,但是,麵前的人是杜宴楓,他沒必要端著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和心思。

    杜宴楓似也料到他的回答,沒什麽驚訝的表情,隻是笑笑,伸手拿過公文包,從裏麵掏出一份文件,推到陸承佑的麵前。

    “看看。”

    陸承佑拿起來,看了一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諷。

    “祁紹榮隱忍了十幾年,一出手就是致命的一擊,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杜宴楓讚同的點頭,“當我查處真相的時候,說句實話真的嚇了一跳。”

    “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怎麽又想起來調查的?”陸承佑有些不解。

    “前些日子,小德來找過我。”

    “那個酒保,”陸承佑若有所思的點一點頭,“對祁雨露很死忠的一個男人。”

    杜宴楓卻扼腕:“如果祁雨露知道,她的死是這個對他死忠而她又深信不疑的男人直接造成的,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祁總一直深信自己的女兒是自殺,如果他知道真相,以他現在的身體,恐怕會經受不住打擊,一命嗚呼的。”

    陸承佑慢慢的說著,聲音冷冷的,唇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眸光裏寒光畢現。

    杜宴楓拿起文件,隨意的翻著,也是帶著冷笑玩味的口吻。

    “祁家兩兄弟現在為了遺產鬥得難分難舍,祁紹榮表麵上對我們客氣,無非也是想著利用我們,誰知道他背地裏又玩什麽陰招。祁紹商如今又攤上了孔道賢,聲勢正旺。倆兄弟都不是吃素的,之前我還在想要要對付他們二人,必定要費好大一份力,現在好了,隻需這個,”杜宴楓揚了揚手裏的文件,“一切都好辦了。”

    陸承佑笑笑,朝他洋洋酒杯。

    “那個小德在哪裏?”

    “我已經把他送出國了,今天下午兩點的飛機,這會兒估計應該在飛機上睡覺的吧!”

    陸承佑點點頭,“當初負責這個案子的人是誰?我想請他喝杯茶。”

    “他現在在外地,不過我已經幫你約了。”

    一塊長大有什麽好處?除了那麽長時間的相互浸染,感染了對方的惡習外,唯一的一點好處就是能夠猜到對方的心中所想。

    ----------------------------------------------------------------------------------------------------

    何蔚藍沒有聽從杜宴楓的意見去瑟佑陸承佑,而陸承佑呢,不但沒有憤怒的質問她,反而問了他一句:“你之前不是問我爺爺的身份背景嗎?”

    何蔚藍倒是沒想到他會對她說這個,就算已經聽說過一些,這個時候也隻能當做什麽也不知道的愣愣的點頭。

    “過來坐。”

    陸承佑拍拍身邊的位置,何蔚藍走過去,說句實話,她還是有些心驚的,不知道楓哥哥和他說了什麽,為什麽他不生氣,相反的,她還覺得他似乎很高興,要不,他才不會和她說這些的。

    陸承佑說的和何蔚藍聽到的幾乎大同小異,隻是陸承佑的更詳細些,而正是那些詳細的內容,讓何蔚藍心裏發酸,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真的嗎?那件事情後,琴姨真的是三個月都沒有說話嗎?”

    到底經過了怎樣的恐懼,以至於讓琴姨陷入如此絕望的困境。

    陸承佑說起往事,冷峻的臉上也抹了一層哀愁,他是盡量控製著自己的語氣的,淡淡的,聽起來和平常無異,不過何蔚藍知道他心裏肯定已經掀起來滔天巨浪。

    “嗯,雖然我隻有五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我記得很清楚,媽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句話也不說,整整三個月。”

    那個時候五歲的陸承佑每天就站在門口等著母親出來,因為他聽下人說,在這樣下去,母親可能會死。他已經沒有來父親,不想連母親也沒有。直到三個月後的一天,文琴突然開門出來,看到門前蹲著的兒子時,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抱著兒子嚎啕大哭。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媽的哭聲有多悲痛,多傷心。他想陪著她哭,可是他哭不出來。

    就在母親的懷抱裏,他想的卻是不知身在何處的父親。

    可能是因為母親的哭聲太悲痛了,所以他的恨也格外的沉痛,沒有什麽原因的,他把母親所遭受的一切都歸結在那個拋棄妻子的男人身上。

    直到後來,他長大了些,有意或是無意的,他聽到很多事情,他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名字,何敏芝,他也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名字,孔道賢。

    於是,他記住了這兩個人的名字。

    何蔚藍心裏難受,既替雪姨難受,也替陸承佑難受,更是因為心裏那股無法排遣的自責。

    “如果陸叔在的話,或許就會好很多,對不起。”

    她說出最後一句話,便嗚咽著哭了。

    她們母女真的欠他們母子太多了!

    陸承佑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道:“好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累了吧,休息吧!”

    何蔚藍不想睡,也睡不著,巴著他不動,他好不容易開口,她要知道得多一點。

    “那孔道賢和爺爺有什麽恩怨?是他背叛了爺爺?”

    她聽葉涼是這樣說的。

    “嗯,孔道賢還是小混混的時候,被爺爺帶回了青幫,他為人機靈,做事也謹慎,很得我爺爺的喜歡,而且對我爺爺也忠心。但是畢竟黑道不是長久的事,那幾年也正趕上青幫漂白,事情多,爺爺就把很多事交給他做,對他萬般信任,甚至還給了他二把手的交椅。誰知道他竟然在背後來陰的,可是他不希望青幫就此沒了,暗中動手腳,等到爺爺發現的時候,不僅虧了很多的生意,而且還發現他竟然秘密販毒,數額巨大,這對於正一心漂白的青幫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雷。爺爺很憤怒,命令他盡快處理那些毒品,他嘴上應著暗地裏卻變本加利,直到他又販賣軍火被爺爺發現,他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孔道賢是個野心很大的男人,他一直不滿臣服於爺爺之下,早就動了造之心了。那一場很慘烈,雙方傷亡慘重,在那場槍戰後,孔道賢不知所蹤,而爺爺也失去了一條腿。”

    “什麽?爺爺的腿不是好好的嗎?”何蔚藍大驚,一個雷打在腦袋裏。

    可能說得多了,很疾風略顯疲憊的閉上眼睛,過了一會,緩緩道:

    “右腿是假肢。”

    何蔚藍已經說不出什麽像“什麽”,“怎麽可能”之類的話了,太多的雷在她腦袋裏轟炸開來,她隻覺得像是幻覺一場。

    “記得爺爺的那個拐杖嗎?”

    好久之後,何蔚藍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個拐杖,爺爺幾乎是時刻不離身的。

    “那個拐杖就像是爺爺的右腿。”

    室內陷入了沉默,何蔚藍趴在陸承佑的胸口上,右耳朵裏的充滿著他心跳的聲音,咚咚咚的,即使沉穩的,又是急促的。左耳朵裏是外麵的風聲,不知道什麽時候氣風了,吹得很大,呼呼的打在窗上,像是要有一個魔鬼破窗而入一般。她打了一個哆嗦。突然感覺得很不舒服,動了動身子,陸承佑以為她怎麽了,低頭看了一眼,但見她眉頭皺著,笑了笑。

    “是不是很無趣?”說著把被子望上拿了拿。

    “不是。”何蔚藍急著辯解,還想說她隻是有些不舒服,想想還是忍住了,接著剛才的話題問:“爺爺應該很恨孔道賢,那為什麽又要讓他進陸氏呢?”

    陸承佑看著窗外影影幢幢的樹影,此刻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徒。他想了想,道:

    “他想報仇,爺爺也想報仇,既然他都送上門了,為什麽要拒絕。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比讓他在手夠不到的地方好。”

    何蔚藍雖然不明白,但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便嗯了一聲點點頭。

    “哦,原來是這樣啊!放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爺爺這些年一定很辛苦!”

    何蔚藍終於睡著了,陸承佑將她放下,自己則走到客廳裏,拿出一根煙點燃。

    他以為自己不會對別人說出這麽一段往事,畢竟裏麵牽扯得太多,又太沉重,他連想都不願意想,今晚卻全部說了出來。

    因為什麽?可能他想是想讓她了解其實他不是一個很壞的男人吧!

    而此刻的心情又是什麽樣呢?憤怒?輕鬆?還是後悔?亦或是空虛?

    也許用五味陳雜來形容會更好。

    --------------------------------------------------------------------------------------------------------------------------------------------------------------------------------------------------------

    何蔚藍感冒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鼻子都不通氣,說起話來也是囊生囊氣的,更鬱悶的是頭也特別的疼,所以吃過飯,又吃了一些治傷風感冒的藥,便上樓睡覺了。

    陸承佑上樓換衣服,看她蔫蔫的躺在*上,像個小貓咪一般,他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裏,何蔚藍順勢偎過去,眼睛也懶得睜開。

    “唔,最討厭感冒了,渾身上下都難受。”

    還不用來場高燒呢,這樣也好得快些,不像著小感冒,難纏得很,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才能完全康複。

    聽著她抱怨的話,陸承佑笑笑,“誰叫你逞強,牧晟那身子骨小牛犢似地,他在噴泉裏玩水,你去湊什麽熱鬧啊!你以為自己是女超人啊!”

    何蔚藍鬱悶的撇撇嘴,她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他還這麽說他,真是狠心!

    “我沒有,是牧晟拉我過去的。”

    也就是他們出去公園玩的那天,踢完球牧晟一身大汗,看到噴泉想也不想的衝進去了,覺著好玩,便把何蔚藍也拉進去了,本來她是不想的,可是到了裏麵發現真的挺好玩的,兩人便玩得不亦樂乎了。回家後及時換了衣服,前兩天也沒感到什麽異樣,誰知道今晚上就這麽難受了,早知道不去玩了!

    “你自己也想玩吧!”

    她雖然沒什麽威嚴可講,但有時候她的輕言細語比他的大吼大怒對牧晟都有用。

    何蔚藍低低的嘟囔一聲,“哪有。”

    藥勁一上來,便昏昏沉沉的想要睡了。

    陸承佑等她睡著了,才下*,下樓的時候,正趕上王媽送水上來,王媽問:“少爺現在要出去嗎?”

    陸承佑點點頭,“我出去一趟,好好照顧小姐,有事打電話給我。”

    “是。”

    陸氏頂層的辦公樓裏。

    關心眉女王似地坐在沙發上,扭頭看著窗外,完全無視立在身邊的周子齊。周子齊的表情也很不一般,不是平日裏那種波瀾不驚的淡定,仔細看倒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似地。

    “關小姐,這事咱們能不能找時間談?”秦煬問得低三下四。

    “不能。”關小姐拒絕得很幹脆,“既然來了,就不能白來。就要在今天談。”

    秦煬額角抖了兩下,略顯不耐煩,但語氣還是那樣彬彬有禮。

    “那我們換個地方?”

    “不,我累了,哪裏都不想去。”

    秦煬握了握拳,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關心眉看他隱忍的怒氣,心裏開始發火,他氣什麽氣啊,難道答應她就那麽難啊,她關心眉就那麽見不得人啊!

    “不想怎麽樣,就是很久沒見陸大哥了,想他了,見見他,順便。。。聊聊。”

    要不是他定力好,要不是看她是大小姐,要不是覺得她的脖子細,要不是。。。他真的會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幹嘛提陸先生?”

    關心眉迷糊的朝他眨眨眼,“是嗎?嗬嗬,我忘了,”再朝他眨眨,“那我們一起聊。”

    秦煬什麽話也不說了,直接走過去就要去拉她,關心眉不是何蔚藍,別看個子小,勁大著呢,秦煬不敢使勁怕弄傷了她,關心眉倒是相反,使著吃奶的勁拉著他,兩人就那麽拉拉扯扯的,扭打在沙發上,關心眉的嘴裏還不停的罵著。

    “你混蛋,我要告訴陸大哥,你欺負我,我要叫韓大哥把你開除,讓你沒東西吃,沒地方住。你是膽小鬼,懦夫,敢做不敢當,我恨你,恨你!”

    關心眉的聲音裏已經夾雜著哭音,原本被她弄得心情煩躁的周子齊一聽這哭音,心一下子像是被一團亂麻倏地勒緊了,拉她的手該為哄拍。

    “好好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都已經道歉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道歉有什麽用?我都被你欺負了,我不管,要麽你賠我一個完整的關心眉,要麽你要對我負責。”

    秦煬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楨襙拿東西,他怎麽賠給她啊!

    “有沒有第三種?”他問。

    “有。”

    “什麽?”秦煬喜出望外。

    “你去死!”關心眉吼完,雨點般的拳頭就落下來了。

    ----------------------------------------------------------------------------------------------------

    “那怎麽行,秦煬可是我的得力大將啊!”陸承佑已經站在門口很久了,大概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適時的開口說話,因為他真的不會懷疑,秦煬會選擇第三種,那樣的話,關大小姐說不定真的成全他的。

    “陸大哥,”關心眉一見陸承佑,哭著就要站起來,被秦煬一把攔下,他在她耳邊低語:“好好,我答應你,對你負責。你什麽也不要說。”

    關心眉正哭得傷心,聽他一說,也不哭了,愣愣的看著他,眼角掛著一滴淚,要掉不掉的,看得秦煬心裏又是急又是癢的。

    “真的?”

    秦煬看了陸承佑一眼,笑笑,將關心眉拉到一邊。

    “真的,不過你也得答應我,我們的事不能聲張出去。”

    “為什麽?”關心眉不理解,娶她又不犯法,他幹嘛這麽躲躲藏藏的。

    秦煬又往陸承佑這邊看看,後者已經坐在辦公桌前,完全視他們兩人為無物。

    “你先回去,我遲些時候再告訴你。”

    關心眉不想依他,但也隻能磨磨蹭蹭的離開。

    “陸大哥,我走了。”

    “事情談好了?”陸承佑頭也不抬。

    關心眉嗬嗬笑了兩下,“哪有什麽事情,我們鬧著玩的,你也知道我愛鬧,你的下屬又長著一張頗招人鬧的臉,所以,我們鬧著玩呢!”她最後再強調一次。

    陸承佑嘴角難掩笑意,而秦煬呢,隻想讓她趕快離開。

    “關小姐,不是說約了朋友喝茶嗎?既然見過陸先生了,別耽誤了時間。”

    “是,是,我約了藍姐,我先走了。”

    話完,人也消失在門後。

    “陸先生,我……”

    秦煬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

    “心眉就是有點小性子,其實還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不,現在應該說是女人了。”

    陸承佑抬頭,周子齊的臉百年不遇的紅了一下,“對不起,你把她交給我,讓我照顧她的安全,我卻,卻欺負了她。”

    他套用了關心眉的說辭。

    陸承佑沉默了一會兒,雖然站起來,然後從酒櫃裏拿出一瓶酒和兩個杯子。

    “坐,咱們喝一杯!”

    秦煬依言坐下,將兩杯子倒滿,遞給他一個。

    “秦煬,你喜歡心眉的,是不是?”陸承佑喝著酒,狀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秦煬正準備往嘴裏送酒,愣了一下,然後放下酒杯,垂首道:“我沒那個資格。”

    陸承佑看了看他,在他麵前他就沒見過子齊別的什麽神態,永遠一副恭敬服從的姿態。

    “秦煬,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秦煬當然不會忘記。

    ----------------------------------------------------------------------------------------------------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當時秦煬也在美國漂泊,無父無母,又沒說有什麽工作,整天就在街頭巷尾晃蕩。一天傍晚,看到一群*正在試圖欺負一個女孩子,他心裏不平,就上去幫忙,畢竟人多勢眾,被人打得頭破血流不說,還死鴨子嘴硬的堅決不服輸,慪得那群*硬是把他往死裏打。好巧不巧的,他們所在的那條街正好屬於陸承佑的管製下,他們一夥人被全部帶到了風堂,陸承佑當然沒有輕饒那群暴突,當準備處理周子齊時,周子齊忽然狠狠的盯著他,一句話也不說,那眼神堅毅而執著,永不服輸。

    陸承佑像是看到了自己,自己也曾經和他一樣,任人欺負,自己也同他一樣閃爍著永不服輸的目光,自己很幸運,遇到了盟主,那他呢?

    陸承佑走下座位,蹲在他麵前問:“如果你沒什麽去處,就留在風雪盟可好?”

    秦煬永遠都不會忘記當他聽到那句話,他心裏的震撼有多大,他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了,可是他沒有,他是漂泊在美國街頭的流浪漢,可是有人卻願意收留他,還用這麽委婉的語氣。

    但他控製住急於點頭的衝動,憋著一口氣問。

    “留下來做什麽?”

    “做我兄弟。”

    陸承佑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做我兄弟!

    秦煬想咧嘴笑,鮮血卻從嘴裏流出來,撐著使勁的點點頭,便徹底的陷入了昏迷。

    “秦煬,”陸承佑因為陷入回憶,聲音有點幽怨,“雖然你總是自降身份,但做我兄弟,這個當初的初衷都沒有變過。五年了,我們都經曆了什麽,隻有我們知道,就算你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就算你曾經一名不文,就算你曾經流落街頭,潦倒落魄,但是現在,你是我陸承佑的兄弟,你有資格做任何事,愛任何人。如果你再說什麽沒資格的話,那就是在說我陸承佑也沒有資格。”

    秦煬想起以前,又聽他如此說,一時情緒難平,眼眶竟然泛紅,聲音也是粗噶沙啞的。

    “陸先生,我。。。”

    秦煬自打懂事,還沒有像今天這樣,那麽多的話,憋在心頭,幾次說話卻都說不完整。

    陸承佑走到他麵前,就像五年前那樣,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一聲道:“如果你是擔心被關家長輩看不起,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陸承佑走到辦公桌前,正打算翻開文件,又停下,笑了笑。

    “其實啊,我也是看出來心眉的那點小心思,所以才讓你照顧她的。”

    “心思?”秦煬有點懵。

    “是啊,心眉第一眼見到你,就很留意你,你沒發現嗎?”

    秦煬更不懂了,“可是那個時候關小姐不還很愛你嗎?”

    陸承佑挑眉,“愛我?”又想了一會兒,道:“我覺得不是,可能是沒見過我這麽拽的男人,征服心裏作祟

    吧,亦或隻是單純的崇拜吧。”

    秦煬不說話了,嘴角不自覺的就彎了彎,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事實,不過,這幾句話是真的讓他心情愉悅。

    正當他屋子偷著樂的時候,陸承佑突然正色道:“我把心眉當妹妹,就算是你,若是傷害了她,我也不輕饒。”

    秦煬幹笑兩聲,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

    關心眉還真的跑到了陸家,張媽告訴她何蔚藍感冒了,正在休息,她就坐在客廳裏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她都要睡著了,何蔚藍終於醒了,披著外套下樓了。

    “心眉。”

    “藍姐,你怎麽感冒了?是不是韓大哥沒有把你照顧好啊,要真是這樣,趕明,我去說說他。”

    關心眉上去扶著她,嘴上像放鞭炮似地劈裏啪啦的響個不停。

    “沒什麽,又不是什麽大病,普通的傷風感冒,吃點藥休息一下就好了。”

    何蔚藍接過心眉遞過來的茶,問:“你怎麽過來前也不打聲招呼,我好讓張媽準備一下。”

    關心眉不好意思的笑笑:“準備什麽啊!又不是什麽重要的客人,再說我也是臨時決定的,剛從陸氏回來,見

    陸大哥了。”

    茶是熱的,還冒著水汽,可是,手心處卻冰涼一片,有些顫抖的,她將杯子放下,拿起一塊水果,笑笑。

    “你去找佑?”

    關心眉直覺的想否認,但是想到秦煬之前的叮嚀,笑得跟朵花似地,點點頭。

    “嗯。”

    她的笑容那麽燦爛,她不知道該給什麽表情了,遲疑了一會兒,也扯扯嘴角,她想她笑得一定很難看。

    他說的有事就是為了去見心眉嗎?

    “藍姐,我還沒有去過你的那個孤兒院,什麽時候帶我去吧,我想看看。”關心眉笑得眉眼彎彎。

    何蔚藍愣了一下,忙不迭的點頭。

    “好啊,在郊區,空氣好,風景也美。”

    “看來是個約會的好地方哦!他一定會喜歡的。” ,o

    關心眉開始憧憬向往她和秦煬的約會場麵,明亮的眼睛裏幸福得直冒泡。

    “誰?”何蔚藍脫口問出。

    關心眉看了她好一會熱,最後神秘一笑。

    “保密。”

    何蔚藍心裏不好受,心眉通常是有什麽說什麽,這件事卻保密,為什麽?

    這個“他”是誰?難道真是她想的“他”嗎?

    何蔚藍越想心裏越發酸,酸得她隻想做點什麽,狠狠發泄一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