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昏沉在混沌中的黎兮兮醒了，可是她沒有睜開眼睛，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麵對月華君。

    她知道，若是月華君知道寧淺兒奪舍失敗，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殺死自己，沒有一絲僥幸。

    而此時黎兮兮的修為，遇上月華君並沒有多大的勝算。

    何況，在看過寧淺兒的一生後，她才不似一葉障目的寧淺兒一樣，認為月華君又多麽單純。其間的種種，月華君可謂是步步為營。不過兩人之間的癡情，又讓黎兮兮動容。再想起，月華君枯守寧淺兒百年，又耗盡靈藥滋養寧淺兒的神魂，任何一個舉動，都可以稱的上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在這物欲縱流，背叛黑暗的修仙界中，月華君的不離不棄，可真是少之又少。

    前世，黎兮兮便是一個愛恨分明，敢愛敢恨的女子。她如今隻不過因為曾經受過太多的傷害，而壓抑了自己的本性罷了。

    對於這對師徒之間的愛情，黎兮兮並沒有覺得他們大逆不道，有駁倫常。前世的黎兮兮，本就是亦正亦邪的存在。

    他們的愛情，除了兩人互相煎熬，並沒有故意去傷害任何人。

    至於小蝶和，又有何辜？月華君也隻不過是將計就計，不小心陷害了一下。弱肉強食，本就是修仙界的法則。

    畢竟，自私是人類的天性。追逐愛情，是人類的本性。

    隻是錯在，月華君用錯了方法罷了。

    他還太年輕，太心急，太癡情，不明白，除了愛情，還有很多東西更讓人重視，比如名聲，比如挽月派。

    不可否認，黎兮兮對月華君心底產生了一絲憐憫，他們都隻是愛錯了人，用錯了方法。

    寧淺兒因為心魔劫隕落，卻徒留月華君一人，活在這煎熬的塵世間。死去的人，永遠比留下的人更幸福，她不用在承受那些是是非非，以及相思苦難。

    可是如今的場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對敵人憐憫，便是對自己殘忍。而黎兮兮，絕不是那個傻瓜。

    濃密的蝶翼偏淺，纖細的睫羽像是蝴蝶煽動的翅膀，緩緩的睜開。一道道明亮的光芒從此的黎兮兮的視線，迷離了她的目光。淺色的霧氣，濃濃的迷茫自她眼中升起，像單純不解世事的精靈，散發著氤氳的光輝。

    對上黎兮兮的眼眸，月華君心中一滯，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手腳不能自己。恍惚了片刻後，月華君才坐在床角邊沿，清潤的聲音輕聲試探道：“師尊，是你嗎？”

    聽到聲音，少女脆弱的蝶翼慌忙的煽動，黑瞳的焦距，落在了月華君的身上。

    兩人雙眸重疊對上，一息，數息，長久的沉默，讓月華君的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僵硬。被定固的笑容，似乎，一戳就會破碎。

    數息後，那呆滯迷茫的黑瞳中閃過一絲流光，逐漸變得璀璨，那清澈的眸光中又變得和初時一樣平靜，目下無塵。黎兮兮微微深吸了口氣，才啟唇道：“她死了，早在數百年前就死了，留下的元嬰，隻不過是個空殼而已。”

    月華君嘴角的笑容破碎，驚恐的看著黎兮兮，眼中幽光閃光，帶著七分深沉的瘋狂以及三分惡意。倏然，他伸手上前，緊緊握住黎兮兮垂落在床沿的手腕，一股浩瀚癲狂的意識迅速順著靈力迅速湧入黎兮兮體內，路過她體內的無數經脈，衝向黎兮兮的神府。

    “嗯，啊！”靈魂被衝擊的疼痛讓黎兮兮忍不住**出聲，整個頭顱似乎要炸開一般，難以忍受的劇痛，衝擊著神魂。

    月華君此時也不好受，黎兮兮還未到通幽期，神府封閉，一片混沌，他根本探查不到黎兮兮的靈魂。來自黎兮兮神魂以及靈力的抵抗，也讓他神魂動蕩，猶如針紮一般的痛疼。

    可是，此刻的月華君已經有些癲狂，清瘦的麵孔有些猙獰，黑眸中泛起了點點血絲。他真的不能相信，寧淺兒的元嬰真的消散了，他明明在這個少女的身上感受到寧淺兒神魂的氣息。她是騙自己的，寧淺兒一定不會狠心離去，他一定要眼見為實！

    “她真的死了，是因為你的自私。”黎兮兮艱難的說道，眉眼中染上了一絲憤恨。

    月華君眉眼一怔，眉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那是心底最害怕的秘密別人探知後的恐慌。他掩藏了百年，已經徹底腐爛的陰謀，被一夕間暴露在陽光下，不免心神動搖。

    黎兮兮見狀，心中不再遲疑，迅速調動靈力，反撲月華君。

    原本在還未睜開眼睛之前，黎兮兮還在想，要怎麽逃過這個必死之局。是否要虛以為蛇，裝作是寧淺兒，然後再給予月華君致命一擊。這樣，不僅能重創月華君，還能將自己的傷害減少到最少。

    可是，最終黎兮兮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她不屑去用感情欺騙別人，利用別人，傷害別人。她一直是那個黎兮兮，驕傲的天之驕女，縱使前世淪落在泥潭，她也不曾放棄自己的傲骨。

    她可以殺人，她可以視人命為草芥，可是她卻學不會背叛，更不會用愛作為武器，去傷害別人。

    所以，她以自身為引。她知道，若是自己表現的不是寧淺兒，月華君一定會忍不住探究自己的神魂，查看自己體內是否是寧淺兒的靈魂。

    然而黎兮兮體內是她自己的主戰場，此時又身具有即將達到通幽期的修為，若是在自己的身體中戰鬥，黎兮兮以為，這個勝率，能達到四分之多。

    四分已經不少了，要知道之前黎兮兮對戰月華君，可是隻有一兩分的生機。所以黎兮兮毫不猶豫選擇了戰鬥，而不是欺騙。

    感受到黎兮兮的反抗之後，月華君的眉眼更加癲狂，他目漏恨意，帶著濃濃的惡毒嘶啞道：“死的為什麽不是你？你為什麽不去死！把淺兒還回來，都是你害死了她，我要殺了你，殺死你，她就回來了。”兀自的說著自話，這些話語，是月華君最深沉的執念，又似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就算你殺了我，她也不會再回來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苟活下去！”黎兮兮瞪大眼睛，冷冽的說道。來自體內一bobo劇烈的痛疼，讓她神智有些模糊。

    那一瞬間的昏沉，甚至讓她記起了久遠的前世。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苟活下去！這一句話，絕對不是黎兮兮故意諷刺月華君的話語，而是她真的是這樣想的。

    然而黎兮兮根本來不及再說些什麽，她的神魂收到巨大的衝擊，頭腦一片昏沉。就在那一刹那間，她似乎在那一片混沌之地，看到了一片陌生的記憶。

    她記得，前世自己根本不曾離開過霧離穀，所以才會在重生時，萬分驚訝，為何自己會突然重生，還以為這是別人的陰謀布局。

    可是在那片破碎的記憶中，黎兮兮看到那個裹著一生黑袍的醜陋女子，她手持著往生劍，一步一步堅定的離開霧離穀，不曾回頭。

    她似乎要去一個地方，那裏靈山盡毀，山河倒流，淩霄崩塌，到處哀鴻遍野，屍骸裹地。她麻木的斬殺一個又一個的修士，身上的傷口不斷的增加，可是她卻不曾遲疑，仍是堅定著斬殺著敵人，執著的向前走著。

    然而，敵人實在是太多了，她最終隕落在半道上，重重的倒落在血潭裏，那目光，是帶著解脫的笑意。

    這是誰的記憶，

    原來她已經死了！

    黎兮兮震驚之餘，又有些迷茫，心如死灰的她，為何會再度離開霧離穀。她是為了誰血戰？那一片陌生之地，誰是她想要守護的人？

    一地清冷順著黎兮兮的眼角落下，她忽然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湧便全身，似乎要將她凍僵，連月華君的攻擊，也不能帶給她如此死寂哀傷的感覺。

    她似乎，失去了最愛的東西。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苟活下去！黎兮兮的話語，反複的回蕩在月華君的腦海之內，讓他有些癲狂的神智更加散亂爆燥。那些不經他控製的神魂，迅速被黎兮兮的意誌剿滅，兩股勢力，僵持不下。

    她真的死了，是因為你的自私！

    不是我，不是我的錯，我是那麽的深愛她，我怎麽會害死她呢！

    可是，若不是因為我的自私，自私的想要擁有她，她現在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挽月派門主，怎麽會就這麽早早的生死道消。

    都是你的錯，是你殺死了師尊，你還說愛她，那都是你的私心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我那麽愛她，怎麽會害死她。

    月華君的意誌，似乎一瞬間被切割了成兩個人。一個是他來黑暗的自私自利的靈魂，一個是他那純潔全心全意的愛情。

    兩種意誌互相在月華君腦海中爭奪著身體的主控權，引爆更混亂的神識衝擊。

    黎兮兮此時體內的經脈早已變得一團亂麻，月華君狂爆的神識亂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黎兮兮根本抵禦不住。

    “噗。”一口鮮血噴出，月華君突然倒在了黎兮兮的身上，他的眸光逐漸暗淡，腦海中再無爭吵的聲音。師尊，在奈何橋上，等等華兒。雖然，我已經來遲了百年。

    月華君，最終在癲狂中引爆了自己的神識，解脫了自己的一生。

    而黎兮兮此時也不好過，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眼神沒有絲毫的焦距，全身經脈被衝擊的寸寸斷裂，此時如同廢人無亦。

    良久過後，恢複神智的黎兮兮不由苦笑，這次可真是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