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似乎能迷惑人的思緒，酒水也能腐腸入心，總之這個夜晚的黎兮兮，似乎格外的最弱，又似乎格外的遙遠。

    在重生之初，黎兮兮其實格外迷茫。她不知道為何自己明明好好的待在霧離穀中，為何會突然重生了。一身修為盡數化為塵土，連她最愛的往生劍也不知去了何處，隻有一個年幼時的身軀，一雙跟隨著大半輩子的眼疾。

    可是眼疾卻讓黎兮兮明白，自己是真的重生了，而不是被人困在幻境之中。

    重生所帶來的改變，讓黎兮兮疑慮深重的同時，卻是也有幾份歡喜的。這一世，她不會再傻傻的被人欺騙，不會再做出那些愚蠢的事情。

    而且祖父還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後來，她一直努力修行劍法，努力追求仙道，目下無塵。就連那些曾將傷害過她的人，也隻是小懲大誡，便放過他們。

    因為這些人，在她眼裏，終究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過客而已，似乎連報複，都覺得索然無味。或許是因為心的高度不同，她早已遠遠拋棄了這些人。

    然而那個少年，卻是她一生的劫難，不管是曾將，還是現在，她都不曾割舍過。

    在她融合挽月派那遺留下來的元嬰之時，她曾在自己靈魂的最深處，看見了一些細碎的碎片。破碎的山脈，傾倒的山河，血染紅了雲彩，劍光斑駁成了雨水，所見之處，滿目蒼夷。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山脈，橫屍遍野，殘破的法器，哀嚎的女子，以及那劍氣縱橫的往生劍。

    那是的黎兮兮便明白，她一定時去了一個地方，一個讓她不能割舍的地方，參加了一場殘酷至極的戰鬥，而她自己，便是隕落在那場戰鬥之中。

    可是當時的黎兮兮不明白，她為何會走出霧離穀，她是為了誰而離開此地！

    是誰殺死了她，那似乎是一場混戰，戰鬥的極為激烈，每一刻都有人死去。黎兮兮也曾懷疑過，那是仙魔之戰嗎？可是那時候的她，會大義淩然的去阻擋魔宗的步伐，隻為守護那些虛偽的正道修士。

    雖然黎兮兮也很想正義淩然一把，可惜她還是無情的把這個念頭揮之而去。

    那麽！她是為了誰呢？

    直到最近突破通幽後期時，靈光一閃中，那些殘破的碎片的又出現在黎兮兮的腦海裏。而在那一些殘碎的畫麵中，黎兮兮又看道一道劍光。那道劍光很溫柔，也很明亮，在劍光消失後，她便見到了清霄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原來九州修士最終和仙靈之族會發生一場大戰嗎？那自己出現在戰場之上，是為了哪一方？

    不用細想，黎兮兮便明白，她隻是為了清霄吧，願意陪他一起守護九重天，哪怕戰死！

    所以，仙魔之戰正在緊要關頭，仙靈之族會不會趁勢而出，也是清霄所擔心的事情吧！

    而那時候的她，究竟要用什麽身份立與九州大陸上，抑或是九重天上。她的身份，在此時的情況之下，無疑是越發的尷尬了。

    若是所料不錯，清霄憂心也應在此處，所以黎兮兮才會堅定的說出，這一切，都不是你放棄我的理由！

    她不顧一切的捅破所有秘密，讓他被迫的接受兩人共同的麵對的事實，就像她的劍式一樣，出手既狠辣又無情。

    隻不過清霄良久的沉默，卻讓黎兮兮心中有些黯然。其實她一直都明白，在清霄心裏，族人分量很重。若不然，他在紫霄宗生活了數十年，截然一身，成為清霄仙尊，卻毅然回到通靈之族。

    月色如水，在這個夜晚，摻和著酒香，分外的惑人。黎兮兮已經接飲了好幾盞酒水，精致的臉蛋上飄起了一片紅暈，稍顯迷離的眼神下一片清冷。

    輕柔的夜風徐徐刮過，卷起地麵零落的青葉，一片片飛旋，無根之葉，隨波逐流。

    樹葉無根，便淒淒慘慘隨風而逝。何況是人呢？

    黎兮兮生在九州，養在九州，她又如此敬重黎陌，如何能站立在九州的對立麵！清霄輕歎，他發現這是一道死結，根本無從解開。

    他想守護族人，也想守護兮兮，可是他的臂膀護住了一方，就必將放棄了另外一方。

    為何人生便不能兩全！

    沉默了許久，清霄微微歎息一聲，端起酒盞飲下，輕歎道：“族人已經催促我回去，想必此時仙魔之戰必有他們的推動。兮兮，你不明白，那是萬古血仇，所有人都不曾忘記。就算是我，也不能改變族人的意誌！”

    黎兮兮輕輕嗯了一聲，她明白他的所有，以及他的壓力，若是孤身一人，黎兮兮可以毫不猶豫的說，她會在站在他的身側，共同麵對九州修士。

    可是現在，她有祖父，便不可能再如同前世一般無牽無掛了。

    “當年，我的祖輩們，因為仙靈之體，被九州修士所妒恨。他們明明擁有強大的實力，卻深受背叛與要挾，最終在圍攻下戰死。其後所有的仙靈子民，盡皆被九州修士屠殺。他們收集死去子民的軀體，用於煉器、煉丹、煉製法陣。最後，我的祖先們被迫逃離天玄九州，居住於九重天外。他們之於我們來說，與惡魔無異！或許，魔宗的手段都沒有他們殘忍。”清霄想著曾經翻看的族內典籍，他所描述的，甚至還不及那上麵的萬分之一。

    每一個仙靈子民誕生都極其不易，然而卻被無情的殺戮。所以，這每一份承載的血仇，都落在新生的弟子身上。

    “沒有人忘記這些仇恨，也沒有人敢忘記，我們一直等待著，再度踏入九州的那一天！我們終將歸來，血誓曾經祖輩的恥辱！”清霄低歎，溫潤的眼角格外的清冷。

    仇恨，太過沉重，以及變成了他們的使命，卻讓人活的格外的壓抑。

    時鍾已經敲牆，曾經的曆史不會改變，不論是仙靈之族的回歸，還是九州的入侵，都是不可避免的輪回！

    久久的沉默，沉默到空氣都已凝固。

    “兮兮，明日......”清霄沉默了一會才將話語說完，明日便回族內。

    “那這就，就當為你踐行了！”黎兮兮輕笑，笑的涼薄而清冷。她再次掏出一壇酒水，依舊是在那古城中尋來的，不過已經是另一種品種的酒水了。

    淡藍色的酒業盛滿了整個酒盞，散發著淡淡的微光和點滴的清香，像極了離人的淚。

    兩人都沒有在說話，隻是一盞酒水一盞酒水的飲著，喝到最後也不知究竟喝了幾盞，也不知道是誰先有了醉意。

    喝到最後，連唇舌都似乎麻木，帶著一絲苦意。

    “跟我回去，或者留在這裏。”最終，清霄還是說了出口。他不能舍棄黎兮兮，也不願見她在族中受到厭棄。若是再仙魔之戰還未生出之時，黎兮兮的立場絕對不會這般為難。

    可是修仙界沒有如果，此時的清霄，都不能保證，麵對族人的脅迫，能不能守護好黎兮兮。

    黎兮兮心神一動，想了想那畫麵中所出現的破碎山脈，心中明白，通靈之族絕對降服不了九州修士，反而被人尋到九重天，到時候山河破碎，血肉橫飛。

    大戰的爆發是必然的，然而結果最終都不能改變嗎？就像師尊！

    黎兮兮心中一疼，現在並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就算自己前去九重天也無濟於事。她左右不了仙靈之族的意誌，也動搖不了九州修士的意誌。那隻是因為，她還不夠強大！

    “我願在九州之上，等你歸來。”抑或，在戰鬥爆發之時，讓我去守護你，以及你的族人。黎兮兮淺淺的笑了一下，最後以一個清淺的吻封住了清霄輕啟欲言的唇。

    既然戰鬥不能阻止，那就期待它的來臨，最後用鮮血洗刷一切仇恨，或生，或亡，誰又懼過！

    明明隻是一個清淺的吻，卻似乎瞬間治愈了那顆背負著沉重壓力的心靈。在月色的籠罩之下，青年和女子輕輕相擁在一起，似乎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夜風拂過他們的發絲，酒香蕩過他們的衣裙，一個輕輕的擁抱，熨帖了兩個寂寞的生靈。至此，一夜天明！

    在晨光破曉之際，濃綠的草葉還猶掛著水珠的時候，清霄便是在那個時候離去的。

    而黎兮兮，依舊穿著那身淺藍色的水袖長裙，溫婉的依靠在門樓前的柱子上，靜靜的看著那道背影，慢慢的離去。

    似乎是極其不舍，清霄沒有回頭，他的脊背依舊筆直，不曾被仇恨壓彎。

    而黎兮兮也沒有出聲呼喚，隻是靜靜的看著，眼神清明，神情安靜，隻是袖下的手掌，卻僅僅握住了一枚小巧的圓鏡。

    “離別隻是為了以後重逢，所以不需要難過！”一道清雅低潤的嗓音溫柔的安慰著黎兮兮，一雙清瘦的手掌輕拍在黎兮兮肩上後便收回，帶著滿懷的情意。

    “我明白的，祖父!”黎兮兮低歎一聲，收回那遙遙的目光，清淺一笑然後轉身離去。

    黎陌看著空落落的山脈，也是低聲一歎。果然就不應該不管，看看，看看，這才多久，就讓乖孫女牽腸掛肚，傷心至此了。

    黎陌隨著黎兮兮轉身離去，反正清霄這個孫女婿是不合格的了，還是勸勸兮兮令覓良人吧！

    謝辭這個大弟子似乎不錯，好像和兮兮關係也挺好的，又在自己身邊，甚好，甚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