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甲子，世上已千年。

    安靜靜謐的空山幽穀之中，在濃濃霧氣之下，不時有靈光閃爍，還有稚嫩的聲音傳來。

    迎著晨曦第一縷日光，在寬闊石階之上，每隔六個寬闊的台階，便站立著兩名弟子，男女皆著藍衫，手持三尺青鋒，麵目清秀堅毅，迎著初升的日光，手中長劍翻飛，劍光森冷。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隨著劍式起，有清越的歌聲吟唱。晨曦的朝光被雪亮的劍尖纏繞，欺霜賽雪明豔。

    “銀鞍照白馬,瘋遝如流星。”身影驚鴻旋舞，如流星颯遝！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鏗鏘有力的聲音響徹空穀，一股股微弱卻又堅定淩然的劍意衝霄而上。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長長的石階，數以千計的弟子，一招招淩厲的劍式，一道道傲然的聲音，如煙火一般炸開，燃燒每一個心靈。

    在長長的石階最上方，是一座座寬廣的殿宇，而在殿宇之前，有一白衣翩然女子，手中火紅色的長劍舞動的輕靈的劍法，一招一式行動，與下方相同，卻有透著一股神秘的韻味。

    所有的弟子，目不斜視，然而心神卻牢牢放在女子身上，充滿敬畏。

    ......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女子清涼的聲音如同炎炎夏日有清涼的泉水涓涓而過，說不上驚心動魄，卻提壺醒腦，難以忘懷。

    劍招練畢，一輪驕陽似火，熊熊而起，如日中天。

    正保持著最後一招劍式，吸收紫氣的弟子們恍然睜開雙眸，再回首望向那石階之巔，早已杳無白衣女子蹤跡。

    似水無情，似風無痕，女子和那令人驚豔的劍式，已經早早離去。

    白衣女子離開千石階，腳下生風快速轉入大殿之中。

    穿過空曠肅靜的大殿，入了園中，滿園瓊山疊翠，仙草花田，一匆匆梧桐木搭建的巨大古木巢穴就壘放在假石山處，在巢穴之中，鋪著柔軟的毛皮，上麵有一隻火紅的鳳凰棲息其中。

    此時鳳凰還未醒來，火紅色的煙氣籠罩在鳳凰身周，隨著呼吸，以放一收，端是神異。

    女子走到此處時腳步稍停，微微頷首表示內心對鳳尊的尊敬，然後才從正殿的側門，靜悄悄的走了進去。

    女子垂手含臂，眉眼低斂，腳下步履輕緩以示尊敬。師尊閉關已有數十載，除了剛至霧離穀時相處了一段時間，這數十年來，就算身為親傳弟子，鄭凝也不過隻是見了師尊寥寥幾麵。近日師尊終於道法天成，破關而出，鄭凝心中如何不激動。

    剛步行一半，裏麵便有沉穩的男音斷斷續續傳來。“仙靈之族密謀敗露，天下皆驚。此後聲討之聲不絕。而後仙靈遺族自明海之淵傾巢而出，大肆收繳修士性命，與九州為敵。就在昨日，薑浩然已然離開昆侖，帶領諸多弟子前往明海之淵。而釋天魔帝那麵，也有大規模魔宗弟子消失了蹤影。想來薑浩然已於釋天魔帝達成合作，討伐明海之淵。”

    “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了！”女子的聲音稍顯清涼，尾音略顯有些沙啞，夾雜著一絲淺淺的憂傷。

    鄭凝停下腳步，眉頭微微顰起。薑浩然與魔帝釋天，還有明海之淵，與仙靈遺族，聽到這些詞匯，鄭凝心中猶如鼓響春雷，陣陣不止。

    六十四年前，仙魔之障破碎，充州被魔宗染指，萬裏生靈塗炭，萬千修士死於絕地，天地同悲。後有以昆侖為首，薑浩然布下逆天大陣，阻魔修與天人峽穀。後又聯合青丘妖族，共同抵禦魔修。

    至此，拉開為期四十八年的拉鋸戰。天人峽穀每日必染鮮血，屍骸遍地，堆積著大量的腐屍與怨氣。縱使是魔修身處其中，也不免心神動搖。主要是實在死了太多的人，英靈不散，鬼氣堆積，恐怖之極。

    四十八年來，大量的弟子自仙門之中抽調，守衛著天人峽穀的前線，不顧生死。這些年來，仙道早已與魔宗結下不死不休的仇怨。

    然而自十年前開始，仙道與魔宗兩房因為持久的戰爭損失慘重，縱使是以釋天魔帝的無情，也迫於各宗門的壓力，不得不宣布停戰，自此長達了十幾年的議和。

    就在半年前，仙道以昆侖為首的薑浩然同釋天魔帝簽訂千年互不侵犯協議，卻也同意兩方可以通過天人峽穀互通有無，然而通幽以上修為的修士，兩方禁止通返。

    如此，六十四的仙魔之戰，自此終結。當初聽聞此消息時，鄭凝還著實欣慰一番。自從霧離穀組建以來，無數孤兒弟子被招募而來，修煉道法有成後便會被派往天人峽穀曆練。雖然不曾參與大規模征戰，可霧離穀的修士也損失了不少，著實讓鄭凝痛心。

    可剛才蘇師叔的話是什麽意思，昆侖薑浩然與魔帝釋天都前往明海之淵，討伐仙靈遺族？仙靈遺族以前鄭凝未曾聽聞，可是最近修仙界有消息傳出，正魔大戰便是仙靈遺族挑起的陰謀，而且不少宗門之中有仙靈遺族埋藏的暗釘。如今修煉八十餘年，鄭凝早已不是那無知幼童。所以此時，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靜靜聆聽。

    “大戰將起，仙魔正道內耗多年，人手不足。而仙靈之族坐收漁翁也令人不齒。如今兩方將占，恐將勝負難分。任何一方的失敗，都是完卵不存。而我們，真的要去嗎？”蘇百鳥有些遲疑，或者說是不願。跟在黎兮兮身邊六十多年，他也已然不是曾經桀驁不馴獨行俠般的蘇百鳥了。又因黎兮兮的安排，可謂是對天下大事了如指掌。所以他心中明白，霧離穀插足此事，並不妥當。

    可是他也知道黎兮兮所牽掛的那個人此時的立場，也明白黎兮兮這麽多年的努力，不管是修行，還是霧離穀，她都付出千分之萬的努力才有今日的成就。然而所有的一切，隻是為了守護那個人！

    蘇百鳥垂下雙眸，眸色有些晦暗，真是想想，便令人覺得妒忌啊。

    六十年來，黎兮兮不止用昆侖鏡造就了一批批通幽入冥的修士，無數天地靈寶盡數付出給他們。自身的修為也不曾落下，一步步，破入冥，直指化神大成。以黎兮兮不到百歲之齡，已然步入化神之境，讓人望而生畏。

    可是，薑浩然同釋天魔帝同為化神修士，甚至有言，薑浩然即將步入大乘至高之境，然而黎兮兮卻要以一己之力，與仙魔兩道對抗，此舉當真讓人遍體生寒。

    尤其是如今蘇百鳥步入入冥之境之後，越發的明白，每個境界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別看如今霧離穀實力強悍，可是在個人強大的實力麵前，還是不堪一擊。

    黎兮兮垂眸，眸光瀲灩。嘴角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輕笑，顯然已有決斷。“通知所有弟子，神遊及以下修士，駐守霧離穀，通幽以上修士，隨我前往明海之淵。”

    此言不容置疑，蘇百鳥眉間鬱結盡去。他既然不能改變黎兮兮的意誌，那便隻能坦然的去接受。“我明白。”

    蘇百鳥匆匆轉身離去，身形掠過鄭凝是微微一頓，眸光微閃，微微一笑後從容離去。

    “師尊！”鄭凝踏步上前，眉眼恭謹行禮。

    “凝兒。”黎兮兮眉眼含笑看著眼前的女子，這是自己唯一的弟子。雖然當初她是想將鄭凝留給挽月派，以全當初饋贈之恩。

    可沒想到，不知是天賦還是資源，鄭凝在修仙一路上倒是高歌猛進，不止重新創立了挽月派，還在二十多年前尋到了霧離穀，自此常駐在此。感受到那一廂拳拳敬愛之心，縱使清冷如黎兮兮，心中也不由熨帖不已。

    “師尊，我們要去明海之淵？”女子美眸閃著疑惑，霧離穀一直避世，師尊也不管俗物，就連仙魔之戰，也是讓弟子前去曆練，並沒有明確下達抵禦魔修的任務。怎麽會如此關注薑浩然同魔帝釋天的行蹤。

    “不錯，凝兒，你修為也到了瓶頸，此次也一同前去吧。”黎兮兮含笑說著，雖然帶領著霧離穀的修士前往明海之淵，可並不代表著她是帶著他們去送死。

    正道與魔宗聯盟，與仙靈遺族大戰再所難免，積累著千萬載的仇怨，除了鮮血難以洗刷而去。而黎兮兮也不認為，能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

    大戰在所難免，但是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她也要護他周全。

    鄭凝知道，黎兮兮前往明海之淵，一定是跟仙靈之族有關，還有那個人。所以沉思了一會才道：“是，師尊。”

    師尊想要守護的東西，便是她想要守護的東西；師尊劍指之處，便是她劍指之處。不管前途艱險，她也願往。

    大殿中，師徒兩人許久未見，一直敘說了許久。不管是天南地北，抑或是道法修為，黎兮兮認真的指點，而鄭凝也認真的聆聽，沒有人再去想明海之淵，隻是將深深思緒的放在心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