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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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與老宅的恩怨,實際上與死的沈家老頭子有著直接關係,沈家老頭年輕頗為英俊,加上家中有些錢財,在城外置辦了幾十畝的良田,京城還有間鋪子,在農家來說也算是家底殷實,一有錢難免會有些風流,所以沈老頭一輩子共取了三房媳婦。
第一房是沈父的母親,因身子弱進門兩年多未生下一兒半女,沈老頭便又取了一房平妻,便是大伯沈成柱的母親,待沈父生下來也已是三年後的事了。
所以大伯與沈父並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是同父異母,這樣的關係本來便有些不冷不熱,加上沈父的娘去的早,大伯的母親一躍成為正妻,在家中無母照應的沈父日子過得艱難,雖然大伯娘也早早得了急病去世,但他在家中的地位仍沒什麽改變,這便有了沈老頭一去,沈父一家便被灰頭土臉趕出老宅的事,應得的家產也被大伯以無子絕戶為由搶了去。
便是前不久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沈父與大伯商量著晚交幾天給老宅繼母的養老錢,大伯與繼母都不肯,想要借錢就更是不可能,那次以後,沈父與柳氏雖嘴上不說,但對老宅的人已是徹底心寒,就連這次自己家蓋了新房也沒有請那邊的人過來,這已經是與老宅斷絕往來的意思了。
誰曾想那些人竟然臉皮厚的不請自來,雖然不喜,但這當著正吃飯的村裏人的麵,柳氏與沈父也不好冷下臉把人堵門口不讓進,隻得表情淡淡的請人進了新屋。
“哎呀,他二叔你這事做的可讓人戳脊梁骨,家裏蓋了新房請了鄰居請了幫工,怎地就不請自己的親兄弟侄子過來熱鬧熱鬧,一頓飯還怕我們吃窮了你家雜地。”這大伯母一進屋看到那地上的青石板就眼熱,在看到屋裏打得那新樣式的家什及飯桌上的雞腿排骨,眼中不由的露出了嫉妒的神色,沒想到二房走了狗屎運,沒窮死居然還有錢蓋了這麽好的房子,家俱都比老宅的還新上三分,口裏的酸氣蓋都蓋不住。
柳氏見她倒打一耙,口裏也不客氣,“戳脊梁骨的事多了,有人不怕我們怕啥,再說上次荷香他爹去老宅,他大伯說的明白,如今兩家已經分家了,日後隻要每個月定期交二百養老錢到老宅,其它的事就不走動了,日後大家生老病死各不相幹,是死是活誰也都管不著誰,死人這都不必管了,何況蓋個屋子……”大伯母被頂的有點噎,不由看了眼旁邊黑著臉的沈成柱。
看著那比不了自己,窮得吃不上飯的沈成石居然蓋了處比老宅不差多少的新宅院,沈成柱心裏也是不舒服的很,這時聽了柳氏的話一時惱怒,當初也怪自己把話說的太絕,他也沒想到沈成石會有鹹魚翻身的一天,但話已出口,現在再說收回他才當家作主的自尊也是不允許的。
那原本坐在主位的繼母見狀卻是笑著轉開話題道:“二媳婦兒,我看這房子蓋得著實不錯,日後你們二房一家也總算是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了,我也算放心了,對了荷香呢,剛才進屋怎麽沒見著她?”說完便四下尋了尋。
旁邊的沈桂花聞言卻是不屑的瞥了瞥嘴,目光盯著屋裏的一件新樣式的櫥櫃,手中不由地扭緊了手帕,心想待回去定要讓母親給她也做一件,沈桂花正是繼母錢氏生的女兒,錢氏是沈老頭娶得第三房媳婦,年紀與沈老頭差了二十多歲。
沈桂花也算是沈老頭老來得女,一向寵得很,要什麽給什麽,錢氏也隻得了這麽一個閨女更是當寶貝一般,沈荷香在老宅時,便是經常被沈桂花使喚的跟丫鬟一樣,稍一不聽話便跟錢氏和沈老頭告狀,免不了便要被訓斥一頓。
此時正在門外偷聽的沈荷香見躲不過,隻好佯作剛到輕推開了門,然後走了進去,這一進去,屋裏的人都看了過來,見到她時除了柳氏和沈父都露出了不同的吃驚狀,也難怪,在家老宅她整日穿著黑乎乎或灰布衣,頭發有時都是亂的根本不起眼的很,哪想到這才分家一年多,當年那個不起眼的醜丫頭竟然出落的這般好。
瞧那一抬腳伸進來,隱在襦裙下隻露一點鞋尖的小巧粉色繡鞋便緊緊的勾著人,人一進來立即便讓人覺得眼前一亮,沈荷香上衣穿了件桃粉色細棉和著上好棉花做的夾身小襖,下身則是深藍棉布襦裙,衣服料子算不上多好,顏色與沈桂香身上穿的紅色綢襖相比也不算鮮亮,但不知怎地卻是讓人移不開視線,不知是吃得好還是怎地,個子竟是比在老宅時高了半個頭,看著竟也顯得亭亭玉立了。
沈桂花見著沈荷香白嫩的臉蛋及盈盈的身姿,一時嫉妒的眼睛發紅,又見屋裏的人都被吸引了去,更是把帕子扭的跟麻花一樣,她本就是心高氣傲又有些任性,長得頗有幾分姿色,一向也沒把別人放在眼裏,更不提二房這個醜丫頭了,如今見這醜丫頭換了個樣竟比她還漂亮,便覺得全身不舒服像生了病一般。
便是連正在桌上沒大不小吃著雞腿肉的沈滿福也是愣愣的停了嘴,之前他便覺得沈荷香變了樣,此時見了不施粉黛竟是比那整日臭美的小姑還好看,再見那如盈盈春水顧盼生輝的眼眸,一時間看得也是移不開眼。
沈荷香一進屋便向柳氏和沈父走去,到了身邊便道:“娘,外麵虎子娘和趙嬸幫忙招呼一中午呢,一會兒我讓二丫和趙家小弟裝點剩菜帶回家去給她們當晚飯吧,省得再做了。”柳氏今日布的席麵不錯,就算是剩菜一般的農家也很少吃到,自己家吃不了送些給人也算是還個人情了。
柳氏聽罷臉色緩和了下,覺得自己閨女沒白教,懂得人情世故,這才露出了笑容點了點頭,隨即看向屋裏的人時笑容又一淡,隻這一點便看出差別,這些所謂的親戚不僅空著手來,便是連個鄰居都趕不上,人家還付出勞動了,連她閨女都懂的禮尚往來都不屑做,當初也是瞎了眼,如今可算是看透了,就這些人還有什麽可指望的。
“這是荷香吧?快到奶奶這兒來,哎呀可真是女大十八變,去年我見了還小呢,個子隻有這麽高,這轉眼了就成大姑娘了……”錢氏看著荷香目光帶著笑意極為熱情道。
沈荷香看了眼那上座笑容可掬的錢氏,心道那沈老頭最後一個卻是會挑,頗為賢淑大度,雖然這些也隻是表麵看著而已……
聽到錢氏的話她心下腹悱,自己過了年不過才十二,離大姑娘還遠著呢,卻還是意思意思的走前了兩步,聲音怯怯的叫了聲:“奶……”轉身看了瞪著她的大伯及大伯母也如老宅時弱弱的叫了聲。
沈荷香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紀,不必描畫眉目便如枝上那明媚的三月桃花,相比之下擦了厚粉和胭脂的沈桂花便落了下乘,反而失了天然顯得有些老氣,錢氏原本想誇讚下荷香,續而緩和下屋裏僵硬的氣氛,但卻沒想到弄巧成拙,看著旁邊桂花的帕子都快撕破了,錢氏有些頭疼,生怕她不顧好賴的耍小性子壞了事,頓時柔聲道:“荷香,你老姑在家經常念叨你,這一年多才見一次麵,快帶她到你房間去說說話兒……”
沈桂香不願意的扭開臉,沈荷花就更不願意了,她還沒忘記當年自己嫁入侯府剛半年時,這個名義上的老姑竟然不顧臉麵的非要進府的探望,一住便住了半個月,還試圖露肚兜想要勾引小侯爺,讓自己成了整個侯府的笑柄,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麵子燒得慌,她那時雖然是個妾,可也是要臉的,當初自己過門也是光明正大,不曾似沈桂花這般下作。
柳氏也不想自己閨女在這裏聽這些酸話,便拿眼神意示道:“帶你老姑去吧。”
沈荷香眸了輕動了動,便隻好展笑道:“老姑,我的房間就在旁邊,這就帶你去看看……”
“哼,有什麽可看的!”沈桂花忿忿說完,見錢氏扭了她一把,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捏了帕子站了起來,賭氣的越過沈荷香往門外走,沈荷香故意慢慢的跟在後麵,出去後還特意背過身輕輕的掩上了門。
見兩人出去,那大伯母便急不可耐道:“我說他二叔,你蓋這房子怎麽也得十三四兩吧,一年前還窮的叮當響,讓你拿來兩百文錢孝敬娘你都推搪拿不出,這突然間就蓋起了這麽大的宅子,你是賣了女兒了?還是有了什麽發財的門路……”
沈成石本來還在一邊默不作聲,聽完頓時豁然站起怒瞪著大伯母,柳氏也立即接口道:“大伯母說的什麽話,我們家就荷香一個孩子,便是賣我們自己也不能賣她,再說了我們能有什麽門路,原來的房子塌了,不蓋新房你想讓我們一家子大冬天的住塌房凍死嗎?荷香他爹不過是跟城裏的於掌櫃交好,好說歹說的求人家借了銀錢給我們蓋房,倒不似那些絕情絕義的親戚,人快要病死了想借百文錢買藥都不借!”
沈成柱頓時哼了聲起身,也不看柳氏,隻跟沈成石道:“別的閑雜人我不理會,我今天來就一件事,聽說你一直在城裏於掌櫃那裏拿貨,怎地自己家有的還要跟旁人買?看在你日子過得難我就不說什麽了,你若還認我這個哥,以後不準再去於掌櫃那裏,直接到我這裏拿,我算你便宜些就夠你賺的,保證你養家糊口……”
後麵的沈荷香沒聽到,因那沈桂花已經進了她房間,還不耐的叫了她兩聲,生怕她弄壞了東西,沈荷香隻好猶豫的離開門快步向屋裏走,但心下卻是暗暗有些擔心父母的反應,之前她還無比慶幸那老宅的人把事做得絕做得透,不僅分了家情誼也一並沒有了,這樣太合她心意了,日後無論自己家過的多好也不用再顧及老宅那邊,因那些傷人事傷人話說了做了,大家也都知道了,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想反悔都不成。
但她沒想到老宅人臉皮真是奇厚,竟然還來提條件,沈荷香就怕沈父柳氏一時心軟應了,若是如此當真是後患無窮,一時間也是心不在焉的進了屋,目光一掃便見那沈桂花已經在她房間轉了一圈,她早上細心束好的幔帳都被扯開了,幾件幹淨要放櫃的衣服也被翻亂,此時正在她梳妝台翻看著她那些寶貝的瓶瓶罐罐。
轉眼便見她拿起了自己喜歡的那瓶碧綠帶茶香氣的麵脂,那是沈荷香收集香山上最好的新鮮茶葉,又泡了五滴泉水蒸煮半天花了心血做的,本來是專門用作夏日陽光曬過後擦用,後來發現用著皮膚頗為舒服,便一直當洗澡後的麵脂用,現在隻剩下了半瓶再沒有了,沈荷香生怕她弄撒了,三步並兩步的急忙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