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檀宇瞬間從昏迷之中清醒了過來，因為他明顯地感覺到一盆接近零度的冰水潑到了頭上。全身的毛孔炸裂了般漲了漲，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進去！！”

    檀宇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就被一個服務態度極差的家夥推到鐵門之後。

    在冰水的作用下，檀宇混沌的大腦終於開始清醒了起來。

    檀宇定眼一看，分明看到了一個昏暗的房間，兩張破床，一張床上躺著一個老頭。屋子裏沒有窗戶，沒有衛生間……角落裏還堆著一堆散發惡臭的排泄物……

    “啊……這裏是哪裏啊！咳咳咳咳咳！！”

    檀宇被嗆人的臭氣熏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猛然回頭，居然看到了一個正在遠處，距離足夠避開臭氣的餐桌上，吃泡椒雞爪的家夥……最重要的是檀宇是在透過鐵柵欄的鐵柱看到的……

    牢房！？監獄！！？

    這樣兩個詞瞬間在檀宇腦海中閃過。

    自己怎麽會被關進監獄裏？

    檀宇低頭沉思了片刻後，一個激靈，猛然反應了過來。

    那個……叫做艾爾羅的篡命師！！！

    臥槽！！

    檀宇差點罵出聲來。

    妖刀鬼晴被那艾爾羅輕而易舉地砍斷。

    香薇被安家帶走，自己被那艾爾羅和青袍男子押送了過來。

    煙月、迪雅和白石還有寇鳳，四個人全都被這些人鎮壓。

    檀宇的臉色難看極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說什麽拚了性命都會保住香薇，結果卻被人家當做垃圾一樣丟到監獄。

    “……嗬嗬。”

    檀宇苦笑幾聲……這也就是自己……一如既往的弱小，和從前一樣，被人欺辱也無法反手，隻能默默地承受……懦弱……到頭來這還是自己的本性。

    香薇把自己領進了修煉界又怎麽樣？自己不還是一如既往地什麽都做不到。是啊……自己隻有兩個天輪……麵對那些八個天輪以上的高手，他能做到什麽？自己不害怕又怎樣？麵對那些龍族，麵對什麽法外製裁者，麵對那可怕的艾爾羅，自己不還是無能為力？

    檀宇苦著臉，搖了搖頭，內心中全然沒有站在監獄中應有的不安。他轉過身來，走到沒有人躺著的床上坐下，靜靜地看著躺在另一張床上閉目養神的老者。

    “嗯，小夥子，你的適應能力真快啊……”

    老者突然張開了眼，看著檀宇，淡淡地笑著。

    “嗯？”檀宇不解地緊了緊眉。

    “老朽是說，被關進這『征京獄』卻還能這麽快將心情情緒撫平下來的人，我可沒見過多少。”

    老者看樣子大概正值60多歲的花甲之年，平頭甲子之年，但是修煉者一般都很長壽，而且等級越高壽命約長。檀宇看他才一個天輪的實力，不過就算如此這老頭也應該至少有三四百歲了。

    他的手粗糙幹裂，就像是一快幹燥的鬆樹皮。他那絳紫色的臉上流動著的一道道深深的皺紋，滿頭銀絲，留著一小撮灰白色的山羊胡子，隻有魚尾紋擁簇的那雙眼睛依舊是那麽炯炯有神。

    “那麽，小夥子，你是因為什麽被關進來的呢？”

    老者顯得很精神，與通雀、子書宇塵那不可看透的雙眸不同，這老者的眼睛很是清澈，就像是一潭風華千年的古水，仿佛湧動著靈氣般，讓人的心格外平靜。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檀宇搖了搖頭，滿臉的抑鬱，不打算跟那老頭多說什麽。但出於禮貌，他還是看了看那幹瘦的老頭，問了一句：“那個，老先生，請問您是怎麽被關進來的呢？”

    “嗬嗬，我啊……我好像是因為散布妖言，蠱惑人心，傳播邪.教而被抓了進來……”老者淡然地說道。

    “傳播……邪.教？”

    檀宇上下掃視打量著這個老頭，瘦骨嶙峋的，雖然看著那亮突突的腦門感覺很有智慧的樣子，但再怎麽說，看他這般和藹的麵容，也不像是一些會傳布邪.教的人。

    不過，檀宇倒也是知道有些人就是衣冠禽獸。表麵上光鮮亮麗，而內裏卻肮髒齷齪。

    檀宇都沒把自己真正入獄的原因說出來，他又怎麽能肯定這老頭說的話是真是假？天知道他是真的傳播邪.教而進來的，還是因為什麽殺人罪而進來的？

    檀宇低著頭，不再言語。

    檀宇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帶著手銬的雙手和手臂，一種無力感傳上心頭。

    因為他突然覺得世界上好像沒有誰可以去信任，即便自己有一種想把握什麽的念頭，卻不過都是捕風捉影。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太弱小了。說出來的大話，全部都是空話。

    想到這裏，檀宇將腦袋埋進胳膊裏，淚水不由自主地奔湧了出來。

    他恨，恨自己的弱小。

    同時他也無奈，弱小就是弱小。弱者不可能真正地立刻變成強者。他現在弱小，也就沒辦法去踐行諾言，沒辦法幫到香薇。香薇想要自由，不想受安家的支使，然而自己卻剝奪了她追求自由的權利。而現在……自己連代替她捍衛她的自由都做不到。

    “檀宇，你在哭什麽？”

    意識深處傳來冰冷的聲音。

    “你是曾經的大妖魔吧……”檀宇也用意識，緩緩地與體內的怪物對話著，“你這樣厲害的人，又怎麽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我為什麽不能理解，”黑宇的語氣中摻雜了幾分怒意，“我的確是狴！但你覺得，狴就沒有家人，狴就沒有它珍惜的人嗎！！我也是生物！我也在思考！！我也有心！！就算人們說狴是喪失理性毫無人性的魔鬼，但是外人又怎麽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你這是什麽意思？”檀宇聽出了黑宇的話有些不太對勁。

    “我是猰九嬰伏焜，我乃是妖皇的師父，在妖魔兩界之中我都是最強的存在。”黑宇在坦然地跟檀宇敘說著什麽，這宛如空穀足音般的言論讓檀宇集中起了精神去聆聽，“我本想過和光同塵與世無爭的生活，為了平和，我身為最強的妖魔可以尊天重地，但是上天卻奪走了我的女人。那是一位神明，身處於神界，自認為可以藐視蒼生，高高在上的神明。他從我的手中奪走了她……神明的力量足以將妖魔湮滅，我知道，我若想奪回她，隻能選擇化身為狴。”

    “說到底，你這不還是想讓我接受你的五鬼天訣嗎……”檀宇的聲音有些冷漠。

    “你接不接受五鬼天訣並無所謂，”出乎檀宇意料的是，黑宇，也就是猰九嬰並沒有一如既往的強迫他修習鬼氣，“我曾經說過，現在而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是檀宇，我也是檀宇。但我身為曾經稱霸一方的大妖，我即便與你同為一體，我也同樣看不起你。”

    “你到底想說什麽……”檀宇捏緊了拳頭，若不是天輪鎖縫合了深淵，若不是他的力量遠比不過黑宇，他恐怕會跑過去揍黑宇一頓。

    “你在這裏哭哭啼啼有什麽用？”猰九嬰的聲音異常冰冷，“你跟那龍族小姑娘許下的，全都是空頭支票嗎？你隻是因為自己力量不夠，就放棄去挽救她嗎？你這就是懦弱，也就是你最讓我覺得惡心的一點。”

    “我不去放棄又能怎麽辦？”檀宇的聲音有些迷茫，不禁反問道，“我根本贏不了那些人……真虧我還說出過什麽‘就算拚我一條命也能將安家鏟平’這種狂妄無知的話……然而這世界上唯一一種能快速提高實力的力量，就是鬼氣……但我入狴又能怎樣？猰九嬰，你既然被封印起來了，就是說明你當年入狴，不也是沒救出來你的女人，不也是失敗了嗎？”

    “我的確是失敗了，”猰九嬰的語氣，竟有些淒愴，“因為，我的女人，已經被那該死的神明玩弄至死了……我入狴也沒辦法救她出來，因為她已經死了。”說到這裏，猰九嬰就突然冷笑起來，“所以，我就一直想要報複天地，報複那神界的眾神。天地之間，唯有天輪之人能夠降服我，我一直想從那大縛咒裏跳脫出來，然後將那神界的神明一個不留全部都殺掉。”

    猰九嬰的話，讓檀宇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知道我失敗的原因是什麽嗎？”猰九嬰有些自嘲地笑笑，“我看不起你，同時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因為當初我也和你一樣，害怕那天神界裏的神明，為自己的弱小感到氣憤。結果，我就錯過了能夠救下她最好的時機……”

    “你的意思是，你當初的反應，和我一樣？”檀宇不禁愣了愣。

    “沒錯……我看不起你，因為你是個懦夫。我看不起我自己，因為我也是個懦夫，是個渣滓。”猰九嬰毫不留情地說道，“但是……我也不希望再看到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那隻會讓我對她的愧疚更深……所以，檀宇，你與其在這裏默不作聲地抹淚，還不如想辦法逃出這監獄，然後去妖界救出你的女人。你在這裏自責的時間越長，那女人還能保持你印象中的樣子的希望也就越渺茫。”

    檀宇聽後，沉默了片刻，半晌之後，他才抓了抓臉，嘿然一笑，“香薇姐姐不是我的女人，”檀宇長呼出一口氣，“她是我的恩人……猰九嬰，雖然我一直覺得你很欠揍，但是……謝謝你的話。”

    “哈哈哈哈！！這世界上敢說我猰九嬰欠揍的人，你還是第一個。”猰九嬰爽朗地大笑了起來，“你雖然懦弱，但同時你的膽子也不小啊！”

    “彼此彼此，”檀宇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沒心沒肺地笑了笑，“你不也是敢跟天地拍板子叫號嘛！”

    “好！你這個人的確有點意思！”猰九嬰的語氣中添了幾分玩味，仿佛恢複了從前玩世不恭的態度，“趁著我現在心情還不錯，我就告訴你幾件事情吧！”

    “哦？”檀宇一挑眉毛，對猰九嬰要說的話充滿了興致。

    “第一點，這裏應該是關押聖人的地方，所以你手上的手銬，隻能束縛住你體內的聖力。那那兩個小姑娘的妖力和魔氣，以及五鬼天訣的鬼氣都不會被束縛住，也就代表，你其實有逃脫這監獄的能力。”

    “是這樣嗎！？”檀宇有些吃驚，從剛才開始他就因為心情過於低落，而沒太注意自己現在靈力的狀態。

    “第二點，妖刀鬼晴是用九十九個狴的頭顱打造而出的妖刀！也就是說它的基本屬性也和狴類似，刀斷了，也能再生出來。”說著，猰九嬰頓了頓，“鬼晴的強度，與使用者的心性有關。你內心斬殺敵人的意念越強，你越是堅信自己的刀能斬斷萬物，鬼晴也便會越積極地回應你。”

    “聽起來真是荒誕不經……”檀宇說著，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心。他知道，那把斷了的鬼晴就安然地呆在他的手中。

    “第三點，也就是最後一點，”猰九嬰語氣中的玩味更甚，“你可以試著跟對麵牢房的小姑娘打好關係，說不定，她就能給你指出一條快速變強的道路。”

    猰九嬰說完，就不做言語，似乎是跑去睡覺了。

    而猰九嬰的話，卻讓檀宇微微一怔，他的視線越過牢房門，看了看對麵。對麵隻有一名犯人，是一個女人。從她的衣服還算整潔這一點上來看，她很可能也和檀宇一樣，剛剛入獄沒多久。

    然而就在這時，一名獄卒走走了過來，打開了檀宇這件牢房的房門。

    那獄卒相當囂張地指了指檀宇。

    “你，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