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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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夫人來了。”玉嫂略顯焦急的敲了敲門,“在外邊坐著呢。”
看來老太太還是耐不住性子了,才過了幾天就先找上門了。天大的恩怨,不還是母子嗎?母子之間哪來的隔夜仇?
“她怎麽來了?”他疑惑的問道,他還沒有找到她質問,她倒是先找上門了。
原本生氣著的肖兔,忽地將自己的小手覆上他的大掌,聽見老太太到這裏來了,她的心倏然低沉,好似陷入了泥渦。
她神色恍惚地看向他,眼中的無助,清澈見底。
她記得,那一天,她是被寧寧那個小丫頭推下樓的,可她與她無緣無故,又怎麽會忍心加害一個孕婦?就算之前有些小過節,就算她還想著要勾搭裴捷,但也不至於要了她腹中胎兒的小命,可想而之,她必然是受人指使的。
她當然知道,這一定就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看她不順眼,又警告過她那麽多次,可她竟然還是懷上了孩子。
裴捷起身的時候,卻被肖兔緊緊的捉住了手腕。她惶然地凝視著他,皺緊了細眉,不要他離開。那神情,實在怪可憐的。
他溫柔的掰開她的手,摸著她的發頂,“小兔別怕,這是我們家,不會有事的。”
“裴捷,夫人來這裏做什麽?”肖兔依依不舍的拽著他的衣服,又變回了唯唯諾諾的摸樣,過了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老太太終於還是找來了。
剛才與他對持時傲然的姿態,已然從她臉上褪盡,老太太的突然登門,使她不由的又想起了意外流失的孩子,那可怕的回憶,緩緩的籠上她的心間。
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呼吸的時候有點泛疼,身體內參透了惶恐的氣流。這種壓抑的感覺,太難受了。
他才離開了幾秒鍾,她立刻膽怯的衝出房門,在他快要走下樓的時候,她用力的從身後抱住他,“裴捷,我有點害怕,我……”
盡管她強忍著了,可她的嗓音還是抖動了。
“玉嫂,陪她在房間裏待著,別讓她出來。”裴捷鬆開肖兔緊環著他腰際的雙手。
這樣的場麵,她不應該出現,他與他母親之間的談話,她也不應該聽見。所有的問題都由他一一解決,他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人能夠傷害他的小兔。
那日的血腥和慘厲,他絕對不要她再承受一次。
他的小兔幾乎被摧毀了,現在她還能安然無恙的站在他麵前,他已是慶幸了。
“裴捷,裴捷。”肖兔緊張地呢喃道。
他彎下腰,凝視住她蒼白無色的臉頰,“到裏麵去,聽我的話,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隨便走出來。小兔,這件事情讓我來處理,你不需要害怕,相信我好嗎?”
肖兔勉強的頷首,跟著玉嫂回到了臥房。盡管惴惴不安,可是,她願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由他處理,隻要是他說的話,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相信。
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其實,終究不曾改變過。
肖兔揪著自己的領口,在房間內來來回回的走動。
雖然相信他,可不代表她就能夠安心無事了。老太太這時候找上門,無非,是要將她趕走。
“小兔,別緊張,大少爺會把事情都解決好的。”玉嫂扶著肖兔在床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遞到她手中,這孩子緊張的嘴唇都發白了。
肖兔一口氣,灌下了滿滿的一杯水。
然後,她捏緊了水杯,舔著自己依舊幹澀的唇瓣,“玉嫂,夫人是不是要把我趕走?我已經沒了孩子,為什麽還要把我趕走?玉嫂,我真的害怕!我不想離開裴捷……”
“不要再多心了,小兔,大少爺既然把你安頓在了這裏,那就說明誰都不能將你趕走。可是話說回來,那畢竟是大少爺的親生母親,夫人到這裏來,也許隻是想見見大少爺。你知道嗎?自從你流產住院,大少爺就一步也沒有歐踏進過那個家門。”當年,為了一個女人,那兩母子就差點鬧得決裂。
而如今,相似的情形又一次即將發生。
如果說那時候兩敗俱傷,那麽十多年後的今天,她隻是希望事情不再重蹈覆轍。
客廳裏。
裴母安詳地靠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毯子,眼眸半眯,看著很是疲憊。
而寧寧則站在她身後,隨時等候命令。
見到裴捷走過來,寧寧機靈的上前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大少爺,夫人昨天晚上咳血了,今早醫生來家裏給她打了一針,身子還沒養好,她就非要上這裏來。您,您有話可要好好說。千萬別……別激怒她了。”
她擔心著,要是夫人再受到刺激,可就真說不準了。
裴捷冷嘲,斜睨了寧寧一眼,“邊上待著,這裏沒你的事。”
盡管是他母親下的命令,可將肖兔推下樓梯,導致她的流產的,正是這個小丫頭!之前,他分明親口警告過她,不準許傷害肖兔一分,可她不僅無視了,更是下了毒手。如今,還敢麵色淡然的站在他麵前,對他指手畫腳的?沒分寸!
走到裴母身旁,裴捷刻意挑了一個距離她最遠的位子坐下,隨後,冷漠的抽起了手裏的煙。
“咳……咳咳……”
虛弱的聲響。
裴母手捂著嘴,還沒有開口,又咳出了一絲濃稠的鮮血。
兒子將她扔在家中不聞不問,她一個孤寡老太婆還有什麽活頭的?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她清楚自己的身體,最多,也就這幾個月了。
興許,真是報應,她害得肖兔那丫頭流產,如今老天正是要她一命還一命了。她種下的惡果,遠遠不止這些,十多年前,那丫頭的母親被逼死了,她這個老太皮,也脫不了幹係。
老天爺果真是長眼的。
“夫人,您又吐血了!怎麽辦!?這可怎麽辦……”寧寧焦急的望向裴捷,“大少爺?”
裴捷翹著二郎腿,掐滅了手裏的煙,冷然地走向他的母親,“送她回去。”
裴母顫巍巍地撐著拐杖,艱難的站立在裴捷眼前,“我不會承認肖兔,不會,死也不會。”
見兒子沒有反映,她又重複道,這短短的一句話用盡了她全部的氣力,“我絕對不允許!”
老天要她死,她別無選擇。
可這不代表,她就默許那丫頭。她痛恨雷家的每一個人,即便肖兔真生下了小野種,她也要活活掐死,才能安心閉眼!
裴母的呼吸沉重,緩慢,眼前一陣昏眩,周圍的事物變得模糊不清。突然感到一側身體麻木、無力。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她癱倒在客廳中央。
幾秒後,更是口溢白沫,麵龐也開始抽搐。
急症室前,醫生表情凝重。
“病人大腦裏的血管破裂,導致淤血堵塞,壓迫了一部分神經。老太太年紀大了,這不是第一次發病,恐怕,就這幾天了,你們家屬……”
“你們家屬這兩天就盡量守在她身邊吧。”
醫生的話沒有說完,裴捷不聲不響地轉身離開,走到拐角處時,他麵色沉重的在長椅上坐下。他的母親,也許就這幾天了。
他無法形容內心的滋味!
徹夜,裴捷留在醫院,但卻沒有走進病房,隻是站在門口,冷凝著病床上麵若死灰的老太太。他的母親一生強勢,一個女人做到這份上,除了表麵能的風光之外,可能隻剩下悲哀了。
“大少爺,夫人要是死了……那……那該怎麽辦?”
寧寧抹著淚水,走到裴捷身邊。那一雙冰涼的小手,正在不住的打顫動,老太太癱倒在地的時候,整張麵龐都在抽搐。頭一次見到這般驚懼的場麵,她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好歹,她和老太太還有著血緣之情,她的父母也都是靠著老太太的資助,才能夾縫求生。不然,欠下一屁股的債,他們一家早就被高利貸趕盡殺絕了。也曾怨恨過老太太,可在生命麵前,再大的仇恨,也便化為烏有了。
“她上次犯病是什麽時候?為什麽我不知道!?”裴捷的眼底全然寒徹。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夫人身邊的時候,她都好好的,沒有像今天這樣過啊。”
“你留在這裏。”然後,他離開了,就這麽離開了。他母親之前還曾犯過病?這事,他當真一點都不知道!
裴捷冷然的舉止,讓寧寧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追出了門,在電梯門口將他攔住,她張開雙臂,堅定的站在他跟前。
醫生的話,想必他也是聽見了!
老太太很有可能就熬不過這幾天了,現在這危急的關頭,他怎麽可以說走就走。如果老太太當真有什麽不測,那豈不連一個給她送終的人都沒有。
“大少爺,您不能走啊!您要是走了,那夫人要怎麽辦?”她扯緊了裴捷袖口,“夫人要是挨不過了,那可怎麽辦?”
裴捷置若罔聞,他的心中激起了駭浪,不能平靜,無法淡定。這種感覺,和他父親辭世的時候截然不同,因果報應,也許即是這樣。
他的母親死了,他或許根本不會悲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