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遊措發動夜襲，並佯裝敗退，起義軍奮起追擊，秦遊措在其進攻的必經之路設有伏兵。待義軍全部通過後，方才從後方發動襲擊。

    前方的部隊旋即調轉，前後夾擊，起義軍腹背受敵，自顧無暇，突然兩翼又衝出來了一支軍隊來，生擒義軍首領。

    那義軍首領被擒，倒也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當場自殺了。

    至於起義的原因，這位已死首領給出的解釋是，他是西秦先皇遺留在民間的兒子，因為看不慣當今皇帝秦成王弑兄篡位，故發動政變。

    不管是真是假，總之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

    秦遊措解決完了此事，一刻也未多待，迅速班師回朝。旁人不甚理解，可趙亦鈺卻知道，他是惦記著唐良娣。

    剛回了王府，還沒好好休息一番，就見秦遊措去了唐氏那裏，趙亦鈺礙於王妃的身份，隻得也去表示慰問，誰想剛進房門，就看見唐氏已哭成了個淚人。

    看來不光是後宮的妃子愛哭，王府的姬妾們也不例外。想想她自己，卻是個沒什麽眼淚的人。記得當時南趙的太上皇駕崩，皇族每個人都要痛哭一番，無奈她就是擠不出來眼淚，最後還是在袖口裏偷塞洋蔥，這才蒙混過關。

    她也不好意思打擾小兩口團聚，恰好顧貴妃遣人來請，她便沐浴洗漱一番，進宮去了。

    一陣子不見，顧貴妃與她愈發親近了。

    趙亦鈺福了身子，送上了她在湘城買的一些小玩意兒，如她所料，深居宮中的顧貴妃果然沒有見過，樂得竟合不攏嘴。

    “玉蘭可真是有心。”顧貴妃滿意地瞧著她，越瞧越是歡喜，“咦，措兒怎地沒與你一同來？”

    趙亦鈺低了低眉目，“回母妃的話，唐妹妹病了，王爺正陪著妹妹呢。”

    顧貴妃歎了一口氣，這玉蘭不辭辛苦，奔波到了湘城，還與秦遊措一同平了起義軍，竟還是沒有讓秦遊措在心裏為她留下一個位置來。

    “玉蘭你也莫要難過，改日措兒來了，我幫你說說他。”

    趙亦鈺忙抬了眸子，她可不想讓顧貴妃摻和進來，一般來說人都有反抗心理，更何況是秦遊措這樣的人，你越讓他往東，他可能就越要往西。

    “多謝母妃，但玉蘭以為此事不必了。”她淺聲道，“唐妹妹身子弱，王爺多照顧照顧是應該的。再者說，身為王妃，當以夫為先，王爺這幾日消滅起義軍也累了，唐妹妹最擅安慰王爺，王爺在她那裏，也能好好休息一番。”

    顧貴妃又歎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趙亦鈺。趙亦鈺白皙的容顏上一片平淡之色，一雙杏仁眸子淡若秋水，讓人無法不憐惜。

    “如果措兒能有玉蘭一半懂事就好了，也省得本宮為他操這麽多的心。”

    她話音剛落，就見小江子走了進來，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嘀咕著。

    趙亦鈺是習過武的，聽力比常人好上一些，這小江子自以為微小的聲音，她隻需稍稍屏息，便聽得一清二楚。

    “稟貴妃娘娘，前幾日送給大學士的禮，又被退回了。”

    顧貴妃秀眉微微一蹙，揮了揮手，讓小江子下去了。

    趙亦鈺忙低下眉目來，她做了這麽久的事情，不光是為了取得秦遊措的信任，也意在討好顧貴妃，隻是不知以顧貴妃如今對她的信任程度，會不會對她和盤托出。

    默了好一會子，她偷偷打量顧貴妃，而顧貴妃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麽。

    半晌，顧貴妃終於開了口。

    “玉蘭可知章大學士？”

    趙亦鈺搖了搖頭。

    “這章大學士曾是皇上的師傅，也教過措兒與太子讀書，前一陣子他七十大壽，本宮命家兄送了他一對千年靈芝，可卻被他退了回來。不僅是上次，本宮多次給他送禮，可他卻一次都沒收過。”

    原來是這樣。

    既然章大學士曾是帝師，定是受皇上器重之人，細細一想顧貴妃送禮的對象都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如此看來，顧貴妃顯然不甘願自己的兒子隻當一個王爺。

    看來顧貴妃與她是一條船上的。

    “母妃，章大學士德高望重，定然是視俗物為糞土的。”

    “那靈芝可是極難尋得的……”

    “不。”趙亦鈺笑了笑，“這世上有愛利之人，就會有愛名之人。以玉蘭看來，這位章大學士之所以不收禮，就是在於他愛惜自己的名聲。既然他如此愛惜名聲，倒不如請母妃找一些風雅之士，將章大學士寫過的詩編寫成集，或是做一些能傳播章大學士名聲的事情，這章大學士自然會為人所用了。”

    顧貴妃這麽多天來，終於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一直以來困擾她的問題，從趙亦鈺來後，一個一個都被解決了。

    她親切地拉住趙亦鈺的手，正準備說一些感謝的話，卻瞧著鳳和宮的傳旨公公來了，說是皇後邀請她去看戲。

    官大一級壓死人，顧貴妃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不得不去，不過她今天顯然不想獨自出戰，所以拉了新戰友趙亦鈺一同前往。

    西秦的皇後娘娘正坐在中央的高座上，她一身紅底繡花袍，發髻微挽，烏黑的發絲間點綴著金色的首飾，麵敷鉛粉，淡抹胭脂，一彎鴛鴦眉，額間貼著梅花花鈿。

    顧貴妃與趙亦鈺朝她行了禮，她便命人給兩人賜了座位。

    戲還未開始，看台下卻很是熱鬧，有時趙亦鈺覺得，她也是這戲曲中的人物，專供別人觀看。

    皇後似乎對她很感興趣，與顧貴妃聊了沒兩句，就把話頭引到了她的身上。

    “這位就是措兒的王妃，薑氏吧？”

    “是。”她起身福禮，道。

    皇後笑了笑，“倒是個規整孩子，聽說是你幫助措兒一同擊潰了起義軍？”

    “皇後娘娘過獎了，一切都是王爺的功勞，玉蘭不過是當時陪伴在王爺左右罷了。”

    皇後應了一聲，轉頭繼續看戲去了，但餘光仍是落在趙亦鈺身上。

    這秦遊措的王妃，隻微施粉黛，眉目之間便顧盼生姿，還帶著一抹難掩的英氣與貴氣。薑國雖是小國，但看樣子，培養出的公主也是不差的。

    一曲終了，顧貴妃命人打賞了戲班子，便又轉了眸子，不著痕跡地掠過了趙亦鈺的容顏。

    “不知玉蘭的女書念得如何？”

    趙亦鈺愣了愣，女書是個什麽東西？

    她在腦海裏搜尋了一遍，這才想了起來，這女書是各個國家的姑娘都要學的。不過當時她仗著父皇的寵愛，從未讀過。

    既然這皇後問，她可不能不答，“回皇後娘娘的話，已經念完了。”

    “哦？是嗎？”皇後溫和一笑，“《女書》裏有一句，道，謙讓恭敬，先人後己，後麵的一句是什麽？”

    這皇後還真是不客氣，竟然直接考起她來了。

    趙亦鈺眉心抽搐，什麽謙讓恭敬，先人後己？她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更別說回答了。

    她正準備胡編一句，隻聽顧貴妃開了口。

    “有善莫名，有惡莫辭，忍辱含垢。”顧貴妃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皇後去，“這些個句子連妹妹都能記住，更何況是玉蘭呢？不過玉蘭舟車勞頓，恐怕是乏了，一時答不上姐姐所問，也是情有可原。”

    趙亦鈺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顧貴妃替她解圍了，不然她可真不知道怎麽辦，一國公主連女書都答不上來，確實是有些說不過去。

    “妹妹不要誤會，本宮並不是想要為難玉蘭，隻不過措兒是我一手帶大的，在本宮眼裏措兒與本宮的太子並無什麽分別，現在眼見著措兒娶妻了，一時間竟忍不住，多問了兩句。”

    顧貴妃麵上溫婉一笑，心裏卻是冷得不行。

    有後娘當著親娘的麵如此示威的嗎？！趙亦鈺心裏犯起了嘀咕來，為什麽秦遊措是皇後帶大的呢？顧貴妃那個時候到底做了些什麽，連親生兒子都不能撫養？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見一個太監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太子駕到！”

    趙亦鈺對這西秦的太子還是存了幾分好奇，忙偷偷抬眼看了過去，隻見太子一身明黃色的衣袍，晃得她眼睛都要瞎了。

    太子先是與皇後請安，又與顧貴妃行了禮。

    趙亦鈺眯了眯眼睛，總覺得這太子眼熟，在哪裏見過。

    在哪裏呢？不會是夢裏吧……

    她胡思亂想著，卻突然想了起來。

    西秦的上任皇帝並無子嗣，所以遣其弟的世子前往南趙，與南趙結好。當時她還是南趙公主，在宴會上得了個榮耀，代表南趙皇族給那位世子敬了酒。

    而那位世子正是如今的西秦太子，秦遊正。

    她忙低下了眉目，生怕被認出來。

    可是為時已晚，太子似乎早已想起了她是誰，正直勾勾地盯著她打量，連眉心都緊緊蹙了起來，目光隱隱透亮。

    趙亦鈺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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