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上沒有說話，隻是快步地回了王府去。

    清冷孤寂的月光灑在秦遊措的身上，趙亦鈺注視著他的背影，心慢慢地沉到了穀底裏去。不安感一圈一圈地擴大，她胡亂地想著，卻仍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秦遊措突然停下腳步，回眸看著她。

    那目光透著淡淡的傷痛，雖然他竭力隱藏，但她仍是看得出來，心便也被狠狠地揪著。

    “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對嗎？”秦遊措的聲音微微沙啞，透著疲憊。

    趙亦鈺點了點頭，低了眉目，“之前和母妃去冷宮瞧皇後的時候，皇後瘋癲地說了這些話，我是那個時候知道的。”

    驀地，她補了一句，“我怕你承受不住，所以沒告訴你。”

    趙亦鈺說完這句話，突然覺得心口一窒。說不定這番話由她告訴秦遊措，不至於讓秦遊措這麽難受。

    她害怕他承受不住才沒有沒告訴他，但她有什麽權力認為別人脆弱，有什麽權力站在高點替別人做一個決定？

    如果她能早些告訴他，能平靜地與他講起這些事，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真相永遠是真相，隨著時間的流逝早晚會浮出水麵，她不說自然有別人說。

    趙亦鈺想明白了這些，不禁有些懊惱。

    秦遊措抬起眸子，看向了璀璨的星空去。

    “我不知道，她竟然受了這樣的傷害，她死的時候是什麽感覺？是懷著恨意的吧……”

    沒有什麽比含恨而死更殘忍的了，有些人臨終的時候是釋然，有些人想到的是美好的東西，而那些含著滿滿恨意的人，是最難受的，也是最不堪的。

    趙亦鈺不會說安慰別人的漂亮話，隻能沉默著，陪在他的身邊而已。

    “如果當時我能察覺就好了。”秦遊措似乎陷入了自責中，無法自拔，“如果當時我能守在她的身邊，一定可以發現她的異常，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趙亦鈺抿了抿唇，世間萬般，最怕的就是“如果”和“早知道”，因為永遠都不會有這兩個東西。

    秦遊措歎了一口氣，繼續往王府走，趙亦鈺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並未再多說什麽，一前一後地回來了。

    細柳聽說了今天的宮變一事，隻在門口徘徊著，心急如焚，如今見兩人回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隻是……王爺和王妃的臉色都不好。

    “王……”她欲上前侍候，隻見趙亦鈺衝她搖了搖頭，她便心領神會，默默退下去了。

    秦遊措徑自回了房間去，也沒與趙亦鈺說什麽話，趙亦鈺咬著紅唇，瞧著他的背影，心裏不是滋味。

    眼見他就要闔上房門，她不知怎地，身體不自覺地過去了，與他一同進了房間。

    秦遊措沒想到她跟了進來，不由微怔。

    趙亦鈺也沒想到自己會跟進來，隻得尷尬地“嘿嘿”了兩聲，就又不知道說什麽了。畢竟現在夜深人靜，她又闖進男子的房間去，怎麽看都怎麽像……

    她忙搖了搖頭，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來，“王爺，你……你不要太自責了。”

    秦遊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移開了眼光。

    “她明明可以沒有事的，那陣子我在忙一些江湖上的紛爭，忽略了她，所以才……”

    “王爺，這件事錯不在你，是太子的錯！”

    是太子貪欲太重，垂涎唐婉兒的名聲！一切都是太子造成的！

    秦遊措苦澀地挑了唇角，隨意臥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言。

    他如今這麽痛苦，是因為當年他真的很喜歡唐婉兒吧，趙亦鈺暗自想著，杏眸微黯。

    如果他不是很喜歡唐婉兒，也不會照著唐婉兒的遺囑，照顧了唐良娣這麽多年，更不會提拔了唐婉兒的父親成為尚書。

    有的時候外表越是無所謂、越是不正經的人，反而最為深情。

    她咬了咬紅唇，走到他的身邊，凝視著他，“王爺，你還喜歡她對嗎？如果你覺得還喜歡她，那她就沒有逝去，她就一輩子活在你的心裏。”

    秦遊措突然抬起眸子，那雙如夜似海的眼眸緊緊地攏在了她的身上，她被那雪亮的光芒刺得眯了眯眼睛。秦遊措緩緩起身，將她一把抱在了懷裏。

    她安靜地埋在他的臂彎中，透過一隅，瞧見那隱隱爍爍的燭光，窗欞開了一條小縫，燭光便隨著風，搖搖擺擺卻不熄滅。

    他低眸看著懷裏的她，隻見她低垂著眸子，羽睫緩緩顫著，顯得極為安靜恬淡，唇角卻緊緊抿著，透著一抹倔強。

    趙亦鈺的心突突地跳著，她似乎在頃刻間明白了許多事情，比如，她好像喜歡上秦遊措了。

    她以為男女之間的情愫也和她小時候學過的東西一樣，是需要練習的，可是卻沒想到這感情來得莫名其妙，根本不在她的掌控範圍內。

    “王爺，和我說說唐大小姐吧。”她嘟囔，道。

    秦遊措挑了嘴角，“她？性格不是很好，喜歡揍別人。”

    “原來王爺一直都喜歡脾氣壞的人。”她笑了笑。

    秦遊措也隨她笑了笑，她說得沒錯，他不喜歡那些溫順的小綿羊。

    “我和唐大小姐，是不是在某一方麵挺相似的？”

    秦遊措想也未想，認真道：“剛開始覺得有些相像，但是久了以後就不覺得了。婉兒的心思很敏感細膩，脾氣差隻不過是她的保護色。王妃你內心你自己堅持的東西，是由內而外地散發著一抹英氣，所以你們兩個人極為不同。”

    趙亦鈺怔了怔，沒想到秦遊措對她看得還挺透徹，她啊，從南趙滅亡後就是一個人了，所以她必須有堅持的東西，不然也沒法繼續走下去。

    “王妃，你還有本王。”

    她猛然一窒，他好像聽得見她心裏在想什麽一樣，她抬眸看他，隻見他也在凝視著她，目光極為溫柔。

    他擁她入懷，耳病廝磨，“本王與你說了很多次了，你就是不願意記住。”

    趙亦鈺突然覺得眼睛酸澀，她很難對一個人卸下心防來，她害怕受傷。當她好不容易搞清楚自己原來是喜歡秦遊措時，她不覺得甜蜜，隻覺得害怕，因為在她看來，秦遊措喜歡的仍舊是唐婉兒。

    他在她的額頭上淺淺一啄，看出了她的不安，“婉兒是本王曾經喜歡過的人，這一點本王不能否認，隻是本王的未來隻想與王妃一起度過，王妃可以不用著急，一切都慢慢來，本王永遠會等著你。”

    她依偎在他的懷裏，能聽見怦怦的心跳聲，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得如此厲害，還是他的心如此跳動著，但她知道，此刻的她是幸福的，因為她找到了可以讓自己小憩的依戀，與溫柔。

    “王爺不用等我。”她淡淡一笑，掙脫了他的懷抱。

    秦遊措蹙了蹙眉頭，眸光黯了黯。

    趙亦鈺攥了攥手心，堅定道：“王爺，我喜歡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