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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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突然之間就變得極其微妙起來,我不再嘰嘰喳喳聒噪著與他說話,安靜地任他牽著我的手,格外乖巧。隻是手心處卻不知何故,一直在冒汗,滑膩而冰涼。我試著瑟縮了一下,反而被他抓得更緊。

    後來的一整個晚上,我都在心裏暗自揣度他話語裏的含義。我直覺他的話裏,有一層我不明白的意思,但是不能問,隻能自己暗暗揣度,胡思亂想。

    以至於,心不在焉。

    就連同他一起慢慢散步回到蘇府,告別回到自己房間裏時,心裏還是念念不忘的。

    仰麵躺在床上,望著帳頂,輾轉反側,一直都在反複咀嚼他話裏的含義,感覺自己心裏某個地方,正有一粒種子,在悄然萌芽,偷偷地頂破它堅硬的外殼,露出嫩綠的好奇的頭角來,在搖曳的燈影裏潛滋暗長。

    最終紅燭燃盡,“劈啪”一聲爆過一個燭花後,帳子裏瞬間陷入朦朧的神秘的暗黑,有夜蟲在地下窸窸窣窣地爬動,唧唧地輕彈,我突然就想起七姨娘的一句話來:

    “青茵總是說夜裏耳邊有女鬼嗚嗚咽咽的哭聲,丫頭們就睡在隔壁,渾然不覺,這不是中邪了是什麽?”

    青茵當初的確是中了我的曼陀羅毒,但是最多也就是神誌不清,怕上幾日,怎麽當時反應卻那麽厲害?我當時隻道是她做了虧心事,自己心裏有鬼。今日猛然間想起,才發現事情可能並不簡單。

    聯想起今日裏狂石與我在畫舫之上的推斷,我冷不丁地一驚而起,難道紫藤小築也是被人做過手腳的?

    我再也睡不著,起來摸索著重新燃了琉璃燈,舉著在房間裏四處打量,摸索。

    屋子裏布局方方正正,擺設也很簡單,並無什麽繁瑣異樣之處,牆壁也都是實心的,容不下什麽機關。我拿著絕殺,用匕首刀柄將屋子裏的地磚挨個檢查了個遍。就連床下和桌椅下麵也全都仔細檢查過了,折騰了一身的汗,精疲力盡。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幾乎泄氣的時候,才發現,在我床下有兩塊地磚,敲起來的聲音明顯有些異樣。我舉起燈盞仔細查看,發現地磚邊縫處有些鬆動,並不像其他地磚那般嚴絲合縫。

    紫藤小築裏果然有鬼。

    我匍匐在地上,用匕首將地磚費力地撬開,露出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來。伸長了手臂將琉璃燈伸下去,可以隱約看到三尺以下,有不規則的台階一路傾斜向下。隻是下麵陰森漆黑,看不清深淺。在暗黑的夜裏,就像張著血盆大口的猛獸,令人膽戰心驚。

    想起涼辭與林大哥都再三叮囑過我,遇事不可魯莽逞強,我一人勢單力薄,洞口狹窄,若是有什麽埋伏的話,根本無法施展,隻能束手就擒。一時間並不敢輕舉妄動,將地磚挪回原來的位置,又感到不放心,將一銅盆水壓到上麵,唯恐半夜裏再從洞口處鑽出什麽人來,也好有個警醒。

    上了床,闔上眼睛,反複思慮那密道究竟通向何處,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總覺得自己後背處發涼,好像有一雙陰冷的眼睛在黑夜裏盯著自己。

    索性又爬起來,將那地磚重新撬開,取出兩個火折子,晃燃了以後丟下去。第一個瞬間便熄滅了,我不死心,繼續再試,這次火折子倒是沒有熄滅,借著微弱的亮光,估計洞深不過兩三丈。

    出乎意料的是,火折子的火苗竟然被風吹向府內的方向,那就說明,這個地洞並不是通往府裏。而是蘇府外麵!

    我無論如何都再也按捺不住,為了慎重起見,我躡手躡腳地打開屋門走出去,向著房頂上輕輕地擊了兩下掌,壓低嗓音說道:

    “林大哥告訴我你們就隱藏在附近,讓我有什麽事情的話就找你們,麻煩誰若是在的話,出來一下,有事相求。”

    又對著其他方向連喊了兩聲,並未有人應聲,也沒有任何動靜。挫敗地轉回身,卻見已經有一人,黑巾蒙麵,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的身後,饒是早有心理準備,我仍舊被嚇了一跳。

    “屬下願聽十一小姐差遣。”他向著我一拱手,彬彬有禮。

    我拍了拍心口,衝著那人招招手:“有勞你跟我進來一下。”

    那人站在門口,就有些猶豫。林大哥知書守禮,沒想到教導出來的下屬竟然也這般安分。

    我對著他低聲道:“我在我屋子裏發現了一個地道,我不敢魯莽行事,勞煩你陪我看一下通向哪裏。”

    那人方才向著我點了點頭:“此等小事,由屬下來做就好,不敢勞動十一小姐。”說完跟在我的身後,走進屋裏。

    我將洞口的位置指給他看,同他一起合力將床向旁邊挪了一點,露出洞口來。

    他從桌子上取過一盞防風的琉璃燈,撚亮燈芯,從腰間抽出一把彎刀,摘掉外麵包裹的一層黑布,露出雪亮的刀刃來,沿著台階慢慢走下去,格外謹小慎微。大概行了**台階,身形一晃,不見了光亮。

    “若是有什麽情況的話記得喊我!”我趕緊叮嚀道。唯恐下麵果真有什麽埋伏,無異於龍潭虎穴,他自己一個人萬一有什麽不測怎麽辦?又暗暗後悔不該這樣性急,考慮不夠周全。直到他在下麵應了一聲,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

    不過盞茶時間而已,洞中有亮光晃動,他輕咳一聲,沿著原路又走了回來。

    他將手裏的燈盞遞給我,輕巧一躍,便撐著洞口,爬了出來。不待我詢問,當先恭敬地開口道:

    “回稟十一小姐,這秘洞就通往蘇府附近一座廢棄的院子裏。裏麵平時應該經常有人走動,腳印淩亂。屬下還發現一些吃剩的食物殘渣,說明這裏應該有人經常潛伏在裏麵。”

    果然同我和狂石所料想的一般無二,怪不得我夜半時偷偷出府,竟然也會被人發現蹤跡,原來自己一直被人暗地監視。

    再回頭細想,我兩次自作聰明,同小樣兒定下計謀,都是關閉了門窗,在我的屋子裏,定然是被人竊聽了去,也難怪那人能夠按兵不動,不會上鉤了。

    愈是思慮,不由驚起一身冷汗,多虧涼辭有先見之明,與我商議事情的時候並不在府裏,所以我們的計劃應該不會暴露出去,否則,殫精竭慮打入賊人內部的幾位弟兄豈不有性命之憂?

    不過,這地洞為何不是通向府裏,而是府外呢?

    父親曾經說過,最初時,府裏加強守衛,曾有武功高強的神秘人數次潛入府裏,不過後來竟然不見了蹤影,再未來過,父親也放鬆了警惕。實際上,他是不再明目張膽地翻牆越脊,而是改成了地下。

    這紫藤小築,鄰近院牆,又因為鬧鬼的傳聞,荒廢了許多年,人跡罕至,正好為他自由出入蘇府提供了方便。

    所以在青茵搬進紫藤小築以後,他才會裝神弄鬼地嚇唬她,令府裏人聞之色變,避而遠之,應該就是因為礙了他們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府裏其他地方還有沒有這樣的秘道,尤其是父親的書房,那般機密的地方,如果賊人也能夠來去自由的話,那就太可怕了。

    事不宜遲,這件事情明天一早,我就必須告知狂石和父親,商量過後再做打算不遲。

    謝過那位林大哥的護衛,我疲憊地伸了個懶腰,將洞口暫且封死。折騰了半個晚上,體力有些不支,我打算好好養精蓄銳,誰料想夜裏竟然就生了變故。

    我也不過是剛剛合眼,朦朦朧朧漸入夢境,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從睡夢裏驚醒過來。

    我猛然坐起身。第一感覺就是府裏出事了。

    聽到偏房門吱扭打開的聲音,惠兒睡意惺忪地壓低嗓音問:“誰呀,夜半三更地還讓不讓安生睡覺了?”

    門外卻是一個男人著急的聲音:“這是十一小姐的院子吧?老爺讓我來請十一小姐,有急事。”

    惠兒踢踢踏踏地趕緊去開門,我揚聲問:“可是出了什麽事情了嗎?”一邊摸索著將外衫披在身上。

    不過片刻,惠兒便急匆匆地跑進來,用火折子燃了桌子上的燈盞:“小姐,不好了,聽說是六姨娘快要不行了,老爺讓您趕緊過去。”

    我的心裏不由一震,今日早起請安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難不成她一時想不開,自己尋了短見?很快自己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三姨娘的仇還未報,她絕對不可能自尋短見的。

    殺人滅口!

    我顧不上套羅襪,慌慌張張地赤足穿上鞋子,提起藥箱,就衝出門外。

    院門口有一個小廝正著急地站在那裏,如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看到我,明顯鬆了一口氣,上前接過我手裏的藥箱。

    “十一小姐,麻煩您盡快一點,六姨娘命在旦夕,老爺都著急了。”

    我還在手忙腳亂地係著裙帶,催促他道:“救人如救火,你盡管放開腳步帶路就是,我走山路習慣了的,不用顧忌我。”

    小廝當下也不客氣,扭頭便走,腳下生風。我自從得了涼辭傳授的內功心法,雖然沒有什麽機會融會貫通,夜裏睡覺以前還是堅持練習吐納的,自我感覺身子輕巧了很多,因此跟在他的身後並不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