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帝王的誓言……

    天！

    有古板的老臣實在忍不住，咚咚跪地，頭磕的跟鍾鼓一樣響。

    “陛下……慎重啊！”

    衛國立朝以來，從未聽過當朝皇帝隻娶皇後一人！若朝朝皇帝都如此，未來的衛國堪憂啊！

    滿肚子的經義要講，可當他的眼神和衛央嗜血般欲殺人的眸子撞在一起時。

    一句話都憋不出來了。

    衛央淡漠的嗓音，仿若巨石壓在心頭。

    “怎麽？顧大人有意見？”

    唇音似滲血，一言不合，便會怒起殺人。

    顧大人駭得呼吸驟停，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臣……臣不敢！”

    他敢斷定！隻有他再說一個不字，迎接他的絕對是死！

    於是，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中，在顧大人和厲王爺的前車之鑒下，所有人都憋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句反對的話都不敢講，默默地看著那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的帝王……坐上龍椅，而後宣布退朝。

    帝王的身影消失，眾人像是被人扔進熱水缸裏涮了涮又掏出來，滿身冷汗，彼此對視一眼後，咽了口口水……快哭了。

    無法想象此消息一出，天底下會起多大的震撼！

    雛鳳殿。

    紅緞驚驚慌慌地衝進來，聲音裏難掩喜色，“主子！您知道陛下在朝會上說了什麽嗎？對著所有朝臣承諾！此生隻您一個！”

    淩若整理袖子的手微僵，而後抬頭，淡笑，“那又如何？”

    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紅緞的小臉一下子就耷拉下來，拉了拉淩若的手，“主子，您怎麽能這麽冷淡……畢竟對一個皇帝來說做出這種承諾……”

    嗬……

    淩若挑眉一笑，眉眼豔麗無雙，“帝王的承諾？承諾再好聽也隻是承諾罷了，等他做到那天再說……況且，他承不承諾，跟我有何關係。”

    “可……”紅緞掙紮道：“總比那些連承諾都不敢給的人強吧？”

    “強？”淩若勾唇，嗓音涼若水，“起碼不承諾的人，比起這種人還多了幾分真誠。”

    “主子！”

    紅緞漲紅著臉，“您是不是對陛下的誤會太深了……”

    嗤……

    淩若嘴角旋起一抹嘲諷的笑，“不是誤會……而是，我跟他沒有任何糾葛。”

    捏了捏紅緞鼓脹起來的右臉，淩若把衛央撇到一邊，“東西都整理好了，咱們今日就啟程吧。”

    紅緞懨懨地，“就這麽走了……您不是跟衛皇有什麽約定嗎？”

    啪！

    淩若拍了拍大腿，“差點就忘了！”

    驟然起身，怒氣衝衝地衝出大殿，直奔衛央所在的宮殿。

    孩子的事衛央還沒給個解釋！

    禦書房。

    衛央正在查看小部落小勢力進獻來的禮單，這些勢力用討好的態度，想要借此依附衛國，受到衛國的保護。

    每一個季度，便會送來諸多珍惜寶貝。

    繁雜的名錄有十幾頁，衛央看了幾頁便看不下，合上，鳳眸落在周德臉上，“這裏麵最珍貴的是？”

    周德躬身道：“一對夜明珠。”

    一邊說著，一邊接過身邊太監遞來的盒子。

    盒子用上好的檀香木製成，裏麵裝了兩顆拳頭大小的明珠，一露麵，整個大殿光亮了幾分。

    夜明珠很罕見，指頭肚那麽大的便價值連城，雞蛋大小的可遇不可求，而拳頭大小的色澤又如此溫和明亮……

    說一句稀世珍寶也不為過。

    衛央掃了一眼，淡淡點頭，“送到雛鳳殿。”

    周德正要應下，衛央把桌子上的禮單也甩給他，“還有這東西，但凡皇後看上的，全差人抬到雛鳳殿。”

    周德咽了一口口水，“是……”

    想了想，又誇了一句，“陛下對娘娘這份榮寵，稀世罕見。”

    話說完，脖頸發涼。

    周德噎住了，雙腿微微發軟，因為他能察覺到衛央淩厲若刀削的視線落在他的脖頸上。

    好像……他也沒說錯什麽吧……

    衛央冷淡的嗓音落下，“不是榮寵。”

    榮寵是恩賜，榮寵是上位者對下位者施加的，而他和若兒，是平等的關係，甚至於若兒在這段感情中的地位，遠高於他。

    “出去吧。”

    衛央擺擺手，示意周德離開。

    剛走不就，門邊便立了一道陰影。

    衛央鳳眸微掀，待看清楚是誰後，心底劃過柔色。

    “若兒？”

    聲音溫柔，低沉的嗓音若馥雅的紅酒。

    淩若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嗓音冷淡，“不知道是因為衛皇的記性不怎麽好，還是本就存了心思……不願講清楚。”

    衛央苦笑，“若兒可真冤枉我了。”

    起身，順手抄起一邊的黑色披風。

    “雖然快入春了，但到底還是寒涼，以後出來穿厚點，你瞧手心這麽涼……”

    一邊為淩若披披風，一邊握了握淩若微發涼的掌心，在後者驚異的眼神中，微微擰眉，“最近不是天天讓禦膳房熬了紅棗羹嗎？難道若兒沒喝？怎麽就這麽不注意身體……讓人擔心。”

    啪。

    淩若打開了他的手，“別給我裝了。”

    這男人行事做事讓人琢磨不定，每次跟他在一起不是出狀況就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比如現在，被他碰了一下手指，內心竟然火燒火燎的。

    太邪門了！

    淩若打定主意跟他劃清界限。

    “當初約定好了。我若留下來三天，你便告訴我這孩子是誰的，怎麽，難不成堂堂一國皇帝要反悔。”

    衛央眼角抽了抽，絲毫不在意淩若的冷淡，隻是口氣，有點兒怪，“怎麽會反悔……隻是若兒確定要知道？”

    “廢話！”

    淩若眼底劃過厲芒，威脅道：“你若不說，以後便別在出現在我麵前。而且……”

    挑他一眼，“你不會也不知道吧？”

    衛央苦笑。

    在淩若的逼視下，眼底閃了閃，終於無奈地吐出實情。

    “其實……這孩子是我的。”

    哢嚓。

    淩若手骨被捏的脆響，是她自己捏的。

    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傻子一樣瞪著衛央，唇角緊繃，麵色不虞，“衛大皇帝，這就是你的誠意？”

    玩她呢！

    她這幅炸毛的樣子，落在衛央眼底，心中溢滿疼惜。

    伸手，欲要去揉淩若的發，被後者拍下。

    咬牙切齒，“拿走你的髒手，別動不動就非禮別人。”

    衛央不生氣，勾出一抹淺淡的笑，“那天晚上……”

    啪。

    淩若一個手掌飛過去，堵住衛央的嘴，讓他別把後麵的話說出來，自個兒臉色卻漲的通紅。

    這混蛋。

    就因為吃了自己豆腐所以就要肆意妄為在大庭廣眾之下亂說一通？他當她淩若是什麽！

    而衛央，看著那覆在自己唇上的手掌，眸色漸深。

    許久，在淩若憤恨的眼神中，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淩若的掌心。

    好似一朵輕盈柔軟的羽毛，劃過最柔軟最漣漪的波心，帶起絲絲浪潮。

    嘩。

    淩若臉紅的像煮熟的大蝦，猛然把手抽回來，盯著自己濕漉漉的掌心，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該死的！

    “衛央你到底要不要臉！”

    淩若怒了，恨不得把這這個人的心給剖開了去看看裏頭裝的都是什麽東西！

    靠！

    變態！

    衛央卻不以為然，反而舔了舔唇角，露出一個笑，“不，我不要臉，我隻要你。”

    迷死人的聲音，迷死人的笑容，偏偏說著讓人無法忍受的話！

    淩若真後悔今天過來見這個男人！

    “最後問你一遍！我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淩若深吸一口氣，強壓住暴走的衝動。

    衛央歎了一口氣。

    “若兒……你可真是難為我啊，我說實話你又不信，難道要我找個理由再騙騙你？”

    淩若渾身僵住。

    因為……衛央的語氣，衛央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一個事實……他說的是真話！根本沒騙她！

    怎麽可能！

    淩若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喃喃搖頭。

    怎麽會是衛央的……

    可如果是他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如衛央為什麽非要她扮皇後，為什麽非要糾纏她跟她示愛，為什麽要想盡辦法去討好她，為什麽會對她做那麽多詭異……而不可思議的事。

    原來……是這樣啊。

    一直緊攥的手指終於鬆開，淩若吐出一口氣，為這段時間的衛央的癡纏找了個理由。

    心底一鬆。

    同時，心髒也頓了頓。

    原來如此，異常有了解釋，可為什麽，並沒有預想中的開心？

    嗬……

    女人啊。

    心底一切懦弱褪去，再抬頭，淩若眼神冷的跟冰霜一樣。

    “是你的又如何？”

    “投生在我肚子裏了，以後就跟著我淩若的姓。”

    微微拱手，嗓音冰冷，不帶絲毫感情，“此刻過來見衛皇，除了詢問孩子之事，還有一事要告知……衛京太大水太深，我不敢輕易涉險，後會無期了。”

    衛央心底一空，“你，要走了？”

    “怎麽？衛皇要攔我？還是要攔這個孩子？”

    衛央苦澀道：“你不必把我想的這麽齷齪，若兒，孩子於我可有可無，可你，卻是唯一。”

    “我有個問題。”

    淩若打斷衛央，眼底劃過自嘲和譏諷，“衛皇說這麽多，虛情假意這麽久，難道就不累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