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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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裏的泉州城,春日明媚,迎麵而來的微風還帶著春寒的料峭。
上元佳節剛過,新年的年味還未消散,西街街道兩旁的花燈尚不及撤下來,在日頭下喜慶更甚。
熙攘的人群中有幾個小孩穿著年節裏新作的棉衣,手裏舉著冰糖葫蘆,在街上隨意亂躥著,口裏呼朋喚友,不經意間撞到了一旁賣湯圓的攤位,見自己闖了禍,立即撒丫子跑了。
後頭幾個大人氣急敗壞地罵著“夭壽仔”,其中一個大人追了幾步,見幾個小孩躥進普濟堂,嘴上又罵咧了幾句,就不再追了。
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的西街,更添一層喧囂和熱鬧。
普濟堂是開在西街邊上的一間藥房,隱在喧囂鬧市之中,左邊是個米糧鋪子,右邊是個小飯館,對麵是一家賣豆腐的,老板娘是西街有名的豆腐西施。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中,普濟堂的生意不算紅火,卻也不冷清,勉強還能算得了西街裏有好名聲的藥鋪。
普濟堂老板名喚陳宗順,藥房到他手裏也就傳了第二代。
當年陳宗順的父親不過是泉州治下晉江縣的一個行腳醫生。機緣巧合之下,做了一筆藥材生意賺了點錢,自此利翻利,攢了不少家當。後來生意做到城裏,他便順手盤了一個藥鋪和後頭幾間房,幾十年辛苦最終有了這份家業,死後就給了獨子陳宗順。
藥房是個三間大的開間,進門就是神農嚐百草圖,左右兩邊是副對聯:
但願世間人無病
何妨架上藥生塵
上頭一個大匾額掛著橫批:懸壺濟世
普濟堂左邊三麵靠牆處是高高的藥櫃,右邊簡單的兩桌兩椅,上頭幾件精簡的筆墨紙硯,是給陳宗順和坐館大夫替病人把脈寫藥方用。一旁另設了幾條板凳,留著給等候的病人坐。
初春乎冷乎熱,近日來得了傷寒感冒的人不在少數,連帶著藥房的生意也熱火了幾分。
陳宗順看了幾位病人,開了藥單,稍稍閑暇一會兒。
他抬頭就見一旁的條凳上還坐著幾個等著取藥的病人,再看看櫃上兩個抓藥的藥童有些忙不過來,陳宗順索性站起身來,上前接過一個病人手裏的藥單,親自抓起藥來。
一旁的藥童天冬剛把街上幾個壞小子嚇唬走,轉頭卻見師傅親自上櫃抓藥,隨即對陳宗順咧嘴笑道:“師傅,您先歇息歇息,喝喝茶,我和杜仲一會子就好了。”
天冬和杜仲皆是普濟堂裏學徒,都是十四五的年歲,在藥房裏已經待了不少年頭了。
天冬一邊說著,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利落地用桑皮紙把藥包好,又從眼前吊著的麻線團抽出一截麻線,三五下便把藥包紮實地係好,遞給一旁等著的病人,嘴上還熱絡地同病人寒暄了幾句,才把人高高興興地送了出去。
“把這個包好。”陳宗順沒有理會他,隻把眼前撿好的幾副藥讓給天冬,讓他包好,自己扭身往賬簿上記了幾筆。
等師徒三人好不容易把藥抓完,又整理了一遍藥櫃,外麵的日頭已經老高了。
陽光照進大堂裏,曬得人暖洋洋的,連門口蹲著的一隻家貓都愜意地閉著眼伸了個懶腰,隨即又埋頭睡在日光底下。
陳宗順在堂上隨意擇了一把椅子坐下,理了理衣角,那廂杜仲就沏了一盞新茶來。
他接過愜意地輕啜一口,往扶手椅背上靠了靠,看了眼外頭人來人往的西街,才隨口問了一句:“小姐呢?”
“呃……”杜仲笨拙地頓了頓,和天冬對看一眼,沒有立即回答,因為他怕自己說錯話。
天冬比杜仲機靈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見陳宗順看過來,忙笑著應道:“今早晨聽香桃說,小姐看中一款新的料子,說要給您裁件新衣裳呢!想必現在去街上逛去了……”
陳宗順今年三十有三,膝下僅有一女陳芝芝,年方二八,雖不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但和妻子也是實實在在地疼愛嬌養著。
陳宗順聞言淡淡地斜睨了兩個徒弟一眼,見他們兩人笑得一臉心虛,陳宗順大約猜到了,他家閨女不是上街給他買布料去了,恐怕又在倒騰……倒騰別人的臉了。
天冬和杜仲隻能討好地和陳宗順笑了笑,暗自祈禱他們家小姐最好是不在家。
可杜仲一想起方才他看到隔壁米糧鋪掌櫃家的女兒,和香桃鬼鬼祟祟地從後門進來,不由得一陣頭大,目光更加心虛,不敢去看陳宗順。
陳宗順平日裏脾氣溫和,偶爾兩個徒弟犯點小錯,雖會嚴厲教育,但也不像旁的師傅那樣,會隨意苛責學徒。
隻是在陳芝芝的事上,陳宗順卻沒有那麽好糊弄。
天冬和杜仲聽陳宗順重重地“哼”了一聲,連帶著下巴新留的山羊胡子也抖了抖,兩人看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幸好這時又有人來抓藥,天冬和杜仲忙不迭地往藥櫃跑去,各自假意地忙碌著。
等送走了客人,天冬背著堂上坐著的陳宗順,同正在搗草藥的杜仲擠眉弄眼地使眼色,又指了指藥鋪後頭,示意自己要去給陳芝芝報信。
普濟堂是座兩進的房子,前頭被當作藥鋪,後頭就是陳家主仆起居之處。
見杜仲點頭,天冬才躡手躡腳地往藥鋪後頭的院子走。
隻是天冬還沒有走出幾步,剛伸手撩起布簾子,那廂背著他的陳宗順就出聲叫住他:“站住!”
天冬沒辦法,隻好滿臉擠著笑走到陳宗順跟前,殷勤地往他手邊的茶盞添了熱水,笑問道:“師傅您有什麽吩咐?”
陳宗順眉眼不抬,用茶碗蓋輕輕掖了掖茶沫,才不冷不淡地問了天冬一句:“你往哪裏去?”
陳宗順五官方正,平日裏笑著的樣子頗為親和,若是板起臉來,除了小姐,家裏上下都怕他,更何況是天冬。
天冬沒敢應,隻是傻嗬嗬地笑著,又偷偷地覷一眼陳宗順的臉色,沒有生氣的樣子,卻不見得多高興。
陳宗順見天冬沒有應他的話,不由得又“哼”了一聲:“怎麽著,去給你家小姐報信不成?!”
“師傅,我哪敢?”天冬連忙澄清自己,表達衷心,他又半彎著腰捂著自己的肚子,臉上笑嘻嘻地卻帶著一絲痛苦的樣子,慘兮兮地道:“我隻是急著去上官房……”
說完,天冬心裏才覺得不妙,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這話說得好像小姐就是在幹壞事一樣。
陳宗順低頭輕啜一口茶水,而後隨手把茶盞擱在桌案上,警告地看了兩個徒弟一眼,自己起身打前往後院去。
天冬心裏幹著急,瞧見簾子落了下來,心中估摸著陳宗順走到的地方,肚子立馬不疼了,隨即直起腰朝杜仲急急道:“快快快,趕緊地去給小姐報信……”
杜仲停了手裏搗藥的動作,抬頭問道:“誰去!”
兩人臉上都是一臉難色,這時候師傅估計都到小姐門口了。去報信,要被師傅責罵,不報信,又要給小姐怨怪。
一番短暫的安靜之後,天冬和杜仲隨後又異口同聲對對方道:“還是你去吧!”
瞬間,普濟堂又陷入了安靜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腦洞文,求收藏
ps:文中對聯來自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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