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神意定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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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外,雲山霧繞,歸心峰上晶瑩的荏苒花,正開得繁茂。一隻巨大的冰鷹扶搖而上,直抵雲霄,穩穩落在絢爛奪目、又若有若無的恢弘大殿之上。片刻工夫,便換作一身月芽白素袍的男子,健步而出,來到殿中一處靜謐的所在,於蒲團上打起了如意坐。

    求道之法,靜為基先,心神已明,與道為一。凝神聚氣,收視返聽,妄念不起,萬緣頓息,脈止,而暖壽不減......荏苒花嬌嫩透明的花瓣四散,無聲無息飄落了一些在他發梢、身上,清冽微苦,那是令他感覺舒適的味道。

    心,輕柔如水,所看到和經曆過的一切,都如同大海裏的砂礫,在潮起潮落中慢慢沉澱,沉澱,一呼,一吸,一呼,一吸,最後,整個人浸在一片平靜的心海裏,隨浪沉浮......

    那個平和又不可抗拒的聲音,終於出現了。

    “越雲澤,你來了。”

    卓而不群的白衣男子,看起來依然雙眼緊閉,靜默不動,卻能夠在定中恭敬地行禮回話:“參見玄天。”

    “可有驛馬印的消息?”

    “是。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女子身上。”

    那個聲音說:“今時今日,手無縛雞之力,來日,許將擁有與九天平起平坐之資。若此人誤入歧途,後果將不堪設想,就按我說的去辦吧。”

    “是。”

    “你記著,在人間也須保持清心寡欲不思凡,否則,迷淪有欲,淆亂本真,你的法力將大受影響,終究難以避免,與彼岸一樣,墜落九重天!”

    “謹記玄天教誨。雲澤告辭。”

    一番簡短無聲的對話過後,越雲澤再靜坐片刻,便加強意念使自己出了定,起身向雲端而去。

    常人都以為頭頂隻有九重天,而九重天之上的玄天,是隻有越雲澤才知曉的秘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靠入定與玄天單獨對話。

    而玄天口中的彼岸,是越雲澤收過的唯一一名女弟子,曾經在這九天之上寂寞的歸心殿中,悉心陪伴了他百年。

    近四萬個日夜的朝夕相處,對已走過萬千寒暑的越雲澤來說,隻是風輕雲淡的彈指一揮;可對彼岸來說,這漫長一百年,是從對師父種下情種,一直到身敗名裂的噩夢;也是從不知愛為何物,到愛得暢快淋漓、奮不顧身的艱難情路。

    隻可惜,師父的心如極地的寒冰,從未為她融過一分一厘。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愛上師父,有悖倫理,大逆不道,被萬眾唾棄和不恥。

    如今,她仙骨已褪,墜下九重天始受輪回之苦。他至今都記得她臨去時痛苦張大的雙眼,和拚命想抓住些什麽的指尖,隻可惜,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無想固無結,無結固無情,無愛固無憂,無憂亦無懼。彼岸,你怎麽那麽傻呢?男女之間的情愛,如何能與九重天上,守護蒼生的使命相比?”

    越雲澤風姿綽約地負手矗立雲端想:“這一世,好自珍重。”

    冷風蕭蕭,袍帶飄飄,遠看重山峻嶺,靜觀四方風雲,俯覽蒼茫漢宵——越雲澤的無數個日日夜夜,就是這般度過的。

    他那坐落於歸心峰頂的歸心殿,氣勢磅礴,位於重天的至高點。

    一至九重天各有仙人坐鎮,眾仙各擁有弟子數百名,統共約五千名弟子。弟子均按級別劃分,勤於操練、誦讀經文、修身養性以及打理上下事務,一切繁而不亂,有條不紊。

    其它眾仙的大殿中,弟子們出出進進忙裏忙外,甚是熱鬧,卻唯有第九重天的大殿冷冷清清,頗有點孤芳自賞的味道。

    九天雲仙越雲澤在仙界地位最高,弟子卻最少,隻有區區四五十人。隻因雲仙的入門考試太過嚴苛,且傳授的劍術仙術均隻演示一遍,極少有人符合要求以及適應。

    他的首席弟子雖名叫六旬,卻隻有二十多歲模樣。也曾有人質疑,為何這個看起來木訥的小夥子,能入得了雲仙法眼。

    而雲仙看重的,正是他不甚聰敏卻極為忠厚認真的品性。

    作一個稱職的九天雲仙,一身正氣處世,兩袖清風為人,教化眾生,受人間香火,是越雲澤的職責,也是他千萬年來一直在做的事。可最近數月,情況不同於以往。

    “雲澤!”

    “忘年,你來了。”

    越雲澤一向不苟言笑的臉上,對付忘年顯出一絲絲不同尋常的熱情,隻因他是新來的。而所謂不同尋常,也隻不過是目光與他多接觸了片刻而已。

    “雲澤,你這個地方清淨,風景也獨好。從前,是不是秦鬆也常來與你一同談古論今哪?”

    “是。秦鬆歸隱,我們理當尊重他的選擇。從今往後,八重天的諸多事務,就要有勞你了。”

    雖是委托,眼神與口吻卻不見半絲熱乎氣,整個人就像是冰做的。

    “嗐,談什麽有勞不有勞,齊同慈愛、濟世度人,本就是我們每一個為仙者應擔的責任呐!”

    付忘年麵帶謙恭的微笑道,又竭力調節氣氛道:“我剛來不久,就已聽得一至七重天的眾仙,乃至五千弟子,人人對九天雲仙你讚不絕口。看來,日後我得好好跟雲仙討教!”

    越雲澤淡淡地答了句“兌仙言重了”,便不再言語,仿佛隻有他自己一個人在場似的。

    付忘年幹在那裏,兀自尷尬了片刻,挑了個話頭說:“對了,雲仙不是說有事要找我?”

    “嗯。”

    越雲澤眉頭輕鎖,將目光投向蒼茫的天地間,都說為仙者無欲無求,可他心裏卻裝著許多許多......

    付忘年心想,有話你倒是快說呀,這位兄台還真是個慢性子呢。

    越雲澤的話匣慢慢打開:“數萬年前,妖魔界用盡各種最高級別禁術,煉製了一枚魔器——‘逆天行’,意在打破六界輪回、破壞因果。持有者可隨心所欲變仙為魔,點魔為仙,使大惡反得善終,有人將不必,再為自己所犯下的惡,付出代價。”

    “哦?其時也許我正潛心修煉,並未關注此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逆天行’。那我們仙界可有對策了?”

    “當時天下大亂,引起恐慌,但並不是抓住一兩個人,就可以解決得了問題。上古神靈,為維護因果輪回,欲毀掉魔器,但種種原因未能成功,隻將它摔破,碎裂成了四塊,分別向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這人間四大國的領土上散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