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一舞共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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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二人又在山林中多住了三日。

    蒼鬱潛心練劍,將這套瓊澤劍法,舞得如魚得水。

    唯一困擾她的就是,按照雲仙所授方法靜坐之時,始終無法做到在物我兩忘的境界中,使自我與整個自然合而為一。一隻鳥撲棱翅膀飛過,可能把她嚇一跳;一隻飛蟲落到她臉上,她也忍不住伸手撣一撣;每隔一會兒就想,雲仙去哪裏了?

    原來,有他在,她就無法靜下心來。

    他是撥動她心弦的那隻手,他是飛向湖心激起漣漪的那塊石頭......

    不對不對,雲仙怎麽會是石頭呢,他明明是世上最好看最精美的......原來,根本沒有合適的詞可以形容他。

    是夜,蒼鬱獨自在竹屋中練習打坐,越接近天人合一的狀態,身體越是輕鬆,完全不再需要睡眠和食物補充。完了起身站起來,看看天色尚暗,不睡覺也無其它事情可做。

    眼睛蹬得大如銅鈴,就是不困。她便充分利用時間,把雲仙教的本事,在心中暗暗溫習了幾遍,又數了半天羊,終於還是百無聊賴地躺倒在椅子裏。這下體會到失眠患者的痛苦了。神仙天天這樣,肯定更難過,看來幹哪一行都不容易啊!

    在用來睡覺的時間,身體又不疲倦,“無聊”就變成了一件非常可怕和難捱的事,大半夜的也不好去騷擾雲仙。蒼鬱躺在那裏回憶了半天21世紀的人、事、物,奇怪,怎麽記得有些模糊了,前幾日刻骨銘心的思鄉之情,也似乎被從記憶中拿走了一定的比例。

    “有了!”

    蒼鬱忽然想起了什麽,從懷中掏出了王家印、桃花玉扳指和西瓜碧璽來,正好有時間來把玩把玩這些有趣的小玩意兒。

    王家印樸實無華;西瓜碧璽紫綠參半,熠熠生輝,在燭火下閃耀著七彩霓光;桃花玉扳指,更是晶瑩剔透,美豔如春天的花骨朵兒。

    她決定開始練習,將它們收入虛元。

    將三樣物事整齊地擺放在稍遠但目光可及的案上,自己重新按標準姿勢打坐。

    先冥想那重量最輕的桃花扳指。想象著有另一個自己,脫離了現在這個身體,緩緩站起來,回頭看了看打坐的自己,然後走到桃花扳指跟前,想要將它拿起。一下,兩下,沒能拿的動。調整呼吸再試幾次,終於成功拿到手中。那另外一個自己,再以不急不緩地速度走回來,握著它一起坐下,與打坐的身體重新合二為一......

    完成了一整套過程,蒼鬱迫不及待睜開眼,驚喜地發現,此刻,桌上隻剩了王家印和西瓜碧璽!

    她小心翼翼摸摸自己的心髒部位,並無異常,站起來走了走跳了跳,絲毫不覺得有異物在身體裏——太好玩了!

    她重新坐下開始冥想,用同樣的方法,又將扳指從虛元裏調了出來,放回案上,然後又親自起身去看。

    就這樣,把三樣東西拿出來,放進去,放進去,又拿出來,樂此不疲地折騰了一整宿,最後還是喜滋滋地全都裝到虛元裏去了。也許是這招耗損了太多功力,此刻終於感覺困了,趴在桌上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光未亮。半夢半醒中,聽聞似有人在舞劍。

    蒼鬱微睜眼推窗一看,驚見火燒雲瑰麗遮天,似蒼朗浴火,淩雲浮光,美不勝收!在這一片如畫美景之中,越雲澤正將別離劍舞得是風生水起、疏狂瀟灑!滿頭墨發在身後翻飛,又傾瀉而下,一襲白袍披掛上紅彤彤的榮光!

    蒼鬱癡癡地想:劍膽琴心,說的就是雲仙吧?內心含蓄、沉靜、豐富,膽魄卻又堅毅、冷峻。外表劍氣如虹,內裏潺潺如歌。

    她頓時睡意全無,一骨碌爬起來,暗暗記下越雲澤的每招每式。

    若方才翻個身繼續睡去,豈能有機會見到此番綺麗景象?在有些人偷懶或是享受的時候,另一些人卻在不辭勞苦、束發躬耕,這就是為什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九天雲仙的仙力,對常人來說已是登峰造極,他尚且如此勤奮,自己又有什麽理由去休息呢?

    想到這裏,蒼鬱整理衣裝發絲走出屋去,在雲仙身旁,沐浴著霞光一同練起劍來。

    相依與別離二劍,似乎被一種奇妙的魔力牽扯,彼此呼應,互訴衷腸,因此,蒼鬱竟然可以跟得上雲仙的節奏。

    與他一同舞劍,就如同在與他共舞。

    舞著舞著,蒼鬱仿佛真的看到自己,正要與雲仙同跳一支華爾茲!

    林中空曠之處,亮若銀雪的月華之下,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座現代舞台。

    燈光有點暗,空曠的空間裏隻有他們兩個。悠揚的慢華爾茲樂曲響起,雲仙搖身一變,成了身著燕尾服的歸海良,打了發蠟的帥氣發型讓她眼前一亮!

    風華絕代的他,端莊而又彬彬有禮地走到自己麵前,微笑著點頭,向自己伸出右手,指向舞池說:“可以請你跳舞嗎?”

    她心裏樂開了花,卻不敢表現出來,隻是強忍著已到嘴邊的笑意,矜持地點點頭。

    於是他一手輕攬她的腰,另一手與她手掌相握,略涼的掌心裏卻傳來綿長的溫情......

    他們一起以同樣的韻律升降、傾斜、擺蕩,舞步連綿起伏,舞姿絢麗典雅,四目卻始終相望,望得很深,望進彼此的眼眸裏去,把對方眸裏的深意全讀懂了,再望進彼此的心裏去......若有機會同他一起譜寫人生篇章,那該有多好!

    “哎!對不起!”

    一個不留神,她踩了他的腳,花容失色。

    雖然他的腳有頭層牛皮的皮鞋包著,但被將近三寸的高跟踩上去,後果可想而知。

    她馬上停下來問:“你沒事吧?”

    看他卻回答:“看劍!”

    蒼鬱一個機靈清醒過來,哪裏有什麽劍啊?

    分明隻看到雲仙手握一根斷樹枝,直指自己心窩,已經都碰到衣服了!幸虧他極有分寸,適時收手,不然這鋒利的樹枝,一下戳進肉裏也不一定。

    “呼!”

    心悸,抹了抹汗。以後可不敢再胡思亂想了。

    對了,方才雲仙手裏握的分明是別離劍麽,怎麽片刻功夫換做一根樹枝?前後左右找了半天,都不見別離劍的影子,大概是他收回虛元裏去了?

    越雲澤參透了蒼鬱的疑問,將手中樹枝往地上一丟,主動解釋道:“若心中有道,斷枝亦可為劍,塵土亦可為刀,天地萬物,都可為你所用。”

    蒼鬱聽了,眼前陡然一亮,原來雲仙剛才使的正是這截斷枝啊!旁人看起來卻有如利劍一般!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蒼鬱忽然就明白了冥想的力量。

    “你的虛元就像一座大殿,你可以想象裏麵有很多房間。放東西進去,要放在穩妥的位置,不可以互相衝撞。五行平和相生,可令你的虛元更加穩固和擴大,對你的功力,也會有促進作用。”

    蒼與簡直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一眼就看出,自己往虛元裏放了東西!

    越雲澤望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說:“不,不是看出來的,是感知。”

    蒼鬱更是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他連自己想什麽都清楚!

    “五行相生相克,虛元之中,要將屬水、屬火、屬木、屬金、屬土的物質分門別類。”

    “雲仙,五行是如何相生相克的?”

    “天地之性,眾勝寡,故水勝火;精勝堅,故火勝金;剛勝柔,故金勝木;專勝散,故木勝土;實勝虛,故土勝水。”

    天地之間的精妙道理,被越雲澤三言兩語說了個清楚明白,蒼鬱眼前仿佛已展開了一幅生動的五行圖。

    “雲仙,那如何判斷每件物事的五行屬性呢?比如樹,一目了然,我知道是屬木,但有些東西一眼看不出,比如碧璽?”

    越雲澤知道她在用心思考,向她投去的目光很是讚許:“屬金、木、水、土的,相對較易判斷,屬火的,通常可以發光。碧璽、桃花玉,無論外表如何豔麗,都改變不了它們是石頭的本質,因此屬土。”

    蒼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當你穿透事物的表麵,去看本質,很多問題就一目了然了。”

    蒼鬱想,穿透你無敵的容顏,我看到的本質,是更加令人過目難忘的才智和胸懷。她不禁再次偷看雲仙,每多看一眼,自己就向更加不可救藥的深處墜去。

    忽然,她眼前的雲仙變樣了,揉揉眼睛再看,驚見麵前站著的的不是雲仙,而是家裏人逼著自己去相過一次親的對象!

    蒼鬱愣住了。時光恍惚回到2016年一月的某一天,舅舅朋友的孩子從美國名校生物係畢業回來,被一眾長輩捧為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最重要的是還單著。那時的蒼鬱還是謝丹心,是家裏的乖乖女,拗不過父母,便不情不願去赴約了。

    沒錯,“青年才俊”的確風度翩翩、一表人才,渾身上下充斥著低調的名牌。但他張口閉口全是錢,從頭到尾侃侃而談投資經驗,字裏行間不經意地流露出,對普通百姓的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