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回 女妖之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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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旬始終記著雲仙交給的任務。待魔器逆天行集齊之時,為了徹底將它銷毀,而不是簡單地又碎成幾片,必須要以下幾樣東西才行:仙界--日月交輝時的一縷光;人界--一滴歡喜的眼淚;妖魔界--一根美貌女妖的發絲;鬼界--一首動情的歌;地獄界--一份真誠的懺悔;牲畜界——一句忠誠的誓言。

    其餘都好說,就是那女妖的發絲,著實讓他頭痛了一陣。

    當時看他犯難,雲仙曾放下一句話:心無旁騖似明鏡,無風何處起漣漪。換句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自己不多想,不被美色所誘惑,取一根發絲,對六旬來說,應如同探囊取物般簡單。

    六旬為人之時,也不曾近女色,他深知動心對修為的巨大殺傷力,而且他本身對女人興趣也不大,燕瘦環肥他看著都差不多,再美的容顏和身材,在他眼裏都敵不過經文的美妙。可以說,六旬天生就是適合修仙的好苗子。

    以他身上的純陽之氣,找尋到女妖並非難事。隻因人人都有**,一般來說,妖魔眼中的**更甚。隻消一瞥,六旬就能判斷出他們渴望的是什麽。

    走著走著,他遇上一戶人家正在大擺喜宴,親朋好友邀請得不少,爆竹聲聲,熱鬧非凡。六旬感知到,附近有妖氣的存在,且此妖功力尚低,也就是個遊蕩人間的散妖而已。隻要她是女的且有頭發,這條件就滿足了一半,至於是否美貌,這個隻能聽天由命。

    人情事故,六旬懂得比他師父雲仙還多些。考慮到人家大喜之日,自己穿件白衣出現不合適,便在無人之處,換卻一身深藍帶朱砂錦紋的袍子,又配以同色係的發冠,從上到下整了整。以他的能力,進入宴席之處而不被人注意,可說不費吹灰之力。

    那邊儀式已結束,這邊桌上已擺了些菜,還在陸陸續續往上上。他凝神掃視了一圈,發現一隻裝著椰汁紅棗燉雪蛤的骨瓷龍鳳小燉鍋,冒著撲鼻的香氣,正人不知鬼不覺地以極緩極緩的速度,向桌子另一頭挪動。為掩人耳目,那鍋時不時還停下來片刻,似乎在“觀察敵情”,就像長了腿和眼睛一樣。桌子很長,從這頭到那頭足有十二尺,需要挪動的距離還是不短的。

    桌旁坐的人不多,來賓大多正忙著賀喜或者聊天,還沒開始動筷子,眼睛也都沒看向桌上的菜,因此,誰也沒注意到這悄然發生的一幕。

    六旬定睛一看,桌子那頭角落裏坐著個姑娘,手裏緊緊抓著個湯匙,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碗,不時舔著嘴唇,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一副很期待它挪到跟前的樣子。

    六旬心中覺得好笑——這個貪食的小女妖,也太饞了點兒吧!

    那女妖是個十**歲姑娘模樣,發式、衣裙、飾品、妝容,均是精心打理過。長得嘛,在六旬眼裏,反正是人都長得差不多,沒覺得誰好看誰不好看,或者說,各有千秋,因此他也不知這長相算不算得上美貌。當初,當師父雲仙告訴他,銷毀逆天行需要的物事其中之一,是美貌女妖的發絲的時候,他還轉了轉心思——美貌?啥是美貌?不知道師父覺得怎樣的女人,才算得上美貌?不過沒好意思問出口罷了。估計就是問了,師父也不知道。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整潔的、微笑的,肯定比邋遢的、愁眉苦臉的要美,那麽姑且算這女妖美貌吧。

    “我看就她吧,爭取弄她一根頭發來。”

    六旬再望了望,因她還是十**歲未出嫁女子模樣,因此不曾盤頭,隻挽了幾個花式,別了些好看的發飾,剩餘的長發如墨般自然垂落肩頭,根根烏亮放光。

    雖說仙界與妖魔界水火不容,但這指的是當妖魔犯下傷天害理罪孽的時候,絕不能饒恕。若他們不做什麽過分的事,仙界貴生,並不是要把他們趕盡殺絕的,還是以教化為主。

    六旬正想著,忽聽“哎呀”一聲,一個中年男子“嗖”地跳了起來,不斷抹去自己身上的湯水,嘴裏嚷嚷著:“好燙好燙!這他媽是誰幹的好事!”

    眾人一看,一整鍋冒著熱氣的椰汁紅棗燉雪蛤,倒了起碼有半鍋在他身上!

    左右兩旁的賓客麵麵相覷,誰也沒伸手碰菜呀,這好端端的一鍋,是怎麽掀翻的?

    主人家管事的趕忙過來幫助清理,嘴上不住道歉,但心裏覺得奇怪——這鍋方才明明擺在那頭的,怎地挪到桌子中央來了?八成是這位先生自己饞了,想先偷吃幾口,結果偷吃不成,弄自己一身。嗯,不用說,一定是這樣了。

    有人幫著收拾,有人請那位客人到府裏去更衣了。

    六旬將目光再次投向女妖,隻見她一臉失望不開心,撅著嘴,眉眼也耷拉下來了。

    他更加覺得好笑,不過是一碗湯羹嘛,吃不到,至於這麽掃興麽?

    隻見女妖環顧一下桌麵,似乎很快又將目標鎖定在一盤五味子膏上。

    這五味子膏,就是將五味子(一種木蘭科植物)洗淨,水浸半日,煮爛去渣,再熬成飴,兌入蜂蜜收膏,裝在烤好的碗狀小點心裏麵。此物性溫,味甘酸,常食養五髒,壯筋骨。

    也許恰恰是因為常吃這些滋補的美食,這個女妖的皮膚晶瑩潤滑,嫩得似乎能掐出水來,眉目也甚是靈動。看她那副饞樣子,六旬都有點想嚐嚐那點心了。他心想,啊,原來這個小小女妖是以甜品為食,總好過那些吸食人美色或健康的妖魔,更好過永無止境地增添新的**。

    又是**!明代朱載育,曾寫過一首名叫《十不足》的詩,生動地講述了凡間的**——、

    終日奔忙隻為饑,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綾羅身上穿,抬頭又嫌房屋低。

    蓋下高樓並大廈,床前卻少美貌妻。

    嬌妻美妾都娶下,又慮出門沒馬騎。

    將錢買下高頭馬,馬前馬後少跟隨。

    家人招下數十個,有錢沒勢被人欺。

    一銓銓到知縣位,又說官小勢位卑。

    一攀攀到閣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

    一日南麵坐天下,又想神仙來下棋。

    洞賓與他把棋下,又問哪是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坐下,閻王發牌鬼來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還嫌低。

    可是,要如何靠近這女妖,取她發絲呢?

    六旬的目光在她肩頭環顧了一下——她還年輕,不像老者,常有自然脫落的頭發掉在身上、地下。

    要想取人毛發,最好經過人家允許才行,若想不讓她發現其實有點難,因為拔頭發會有感覺啊,盡管隻是蚊蠅叮咬的感覺。要麽就強取,可這又不是仙界的風格。

    古人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因此,讓她自己動手拔,那是萬萬不能的。這也就是為什麽,銷毀逆天行需要的幾樣物事中,竟有這看似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取到的發絲。

    六旬有些為難,她若問起來,自己該如何解釋呢?銷毀逆天行之事不可外傳給不想幹的人,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輕易暴露。

    一件本來簡單的事,被思維縝密的六旬想得複雜了。

    琢磨來琢磨去,實誠的六旬做出了一個實誠範兒的決定——用好吃的跟她換!他被自己這個想法逗樂了。

    五味子膏已經到手,小女妖臉上放光,正趁人不備,以袖遮掩,拿起一個往嘴裏偷送,每咽下一口,就露出無比滿足的神情。

    “咳咳,”六旬走到她近前,故意咳嗽了兩聲,“一,一盤夠麽?”

    一盤裏麵有四個五味子膏。

    “啊?”

    女妖驚得將剛放入口中的一大塊,未加咀嚼就生生咽下,結果被噎得差點背過氣去——原來自己被發現啦!幸好周圍嘈雜,沒有更多人注意這裏。而且以她相對弱得多的功力,並不能堪破六旬的身份。

    “你,你別怕,”出於多種原因,六旬反倒有點緊張,“這,這玩意兒真的那麽好吃麽?”

    “那是自然!不信你嚐嚐!”

    一說吃的,女妖來了興致,又拿起一個塞到六旬手中。

    六旬咬了一口,甘酸清爽,膏狀物入口即化的軟糯,配上外殼烘焙點心的酥脆,相得益彰:“嗯,味道果然不錯!”

    他想,我們天上好像沒有這麽好吃的甜品哦,師妹們真應該來跟這裏的廚子學學。不過話又說回來,夥食太好了,還怎麽專心練功啊,那不和這貪吃的小女妖一樣了?

    “沒騙你吧?”女妖露出頑皮又狡黠的微笑,衝他擠擠眼,指指不遠處的桌麵小聲說,“那邊還有一盤,你去想法兒把它端過來。”

    “還要啊?”那畢竟是人家成親請客用的宴席,別人都還沒動筷子呢,六旬覺得再去多拿不合適,便對女妖說,“我知道有個館子,做的點心比這裏好吃十倍,離這裏不遠,我請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