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回 妙音生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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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鬱忽然以手遮眼,踉蹌幾步向前倒去!

    就在她將要落地的一瞬,餘光看到,果不其然,有一雙修長、厚實、有力的大手,適時伸過來扶住了她,就像從永寂山大鍾裏出來的時候那樣!

    抬起頭,四目相對。那雙流光奪月輝的、原本晃動著笑意的明眸裏,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落寞。

    蒼鬱心想:原諒我裝了一把黛玉,這樣有點作,但要不是這樣,你怎麽肯出來見我?

    “受傷沒有?”

    屠天雖然仿佛在關心她,口吻是從未有過的寒涼,讓蒼鬱心驚膽顫。

    她趕緊說:“沒有沒有。”

    也不敢問他為何在這裏。她回頭看了一眼,方才被淩刀刃和決平沙拽著飛了一段距離,因此眼下所在的位置,已看不到魔無上和越雲澤。可是想到屠天他爹正在大戰雲仙,心裏說不出的滋味。父與子,差別怎麽這麽大呢?會不會,他不是魔無上親生的?

    這也不好問出口。兩人相對,一時無言。永寂山一別,已各自表明了身份和立場。

    屠天眼望著別處說:“既然沒受傷,那我走了。”

    “等等!”蒼鬱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麽,“有兩件事——第一,謝謝你又救了我。”

    “又”字格外加強了一下。

    “我真沒用,總得讓人救,不是你救就是雲”

    提到越雲澤,兩人又半晌無話。

    屠天沒好氣地問:“第二件呢?”

    “你的東西掉了。”

    蒼鬱雙手捧出那隻紫檀短笛。

    “不要了,送你吧。”屠天頭也沒回,想象了一下丫頭此刻的表情,又語氣柔和些補充道,“反正我也沒送過你東西,留著做個紀念吧。”

    蒼鬱非常不喜歡“紀念”這個詞,感覺像是永別。

    “怎麽沒送過?”蒼鬱說,“你送過我日珥靈啊,日珥靈還救了我一命。倒是我,從來沒送過你什”

    “不需要!”

    屠天打斷她說。

    雖然他不需要,蒼鬱還是搜腸刮肚找了半天,見上一麵著實不易,他為自己做了那麽多,自己卻什麽都沒為他做過。她已經忘了屠天腿殘的時候,自己是如何盡心盡力照顧的,隻記得他的幾次救命之恩。別人對她的好,她總是記在心上。可是,確實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送給屠天。

    “別找了,”屠天回頭看著狼狽的蒼鬱說,“照顧好自己,就是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無風起浪,淚花開始在蒼鬱眼裏打轉。雲仙就從未說過如此暖心的話。她在雲仙麵前盡量堅強獨立,以至於都快忘了自己是個女人,忘了自己也需要溫柔的關愛。是屠天,永遠把她當作一個需要疼愛的丫頭。她忽然想,要是自己愛上的人是屠天該多好,他的心地那麽柔軟,應該很容易就被融化了吧?被他捧在手心裏的人多幸福,可以和他一起笑,一起鬧,一起醉,一起走南闖北,那會是一種多麽逍遙快活的人生!

    但那個人不會是自己。

    第一,因為他是魔無上的兒子;第二,因為她心裏已經容不下別人。

    真的容不下任何人麽?她又問了自己一遍。

    摸著良心說,屠天在自己心裏,確是有一席之地的。

    她擒住眼淚問:“我是不是和你的那個故去的朋友很像?”

    屠天望著含淚的蒼鬱,清澈流轉的目光柔和了許多,輕輕笑了一聲,淡淡地答:“不像。”

    當然不像。那個獨一無二的玲瓏,可是至死隻愛他一人的。

    蒼鬱覺得有必要告訴屠天,魔無上拿走了妙音瀑。

    可是屠天聽了之後,仿佛並不意外,隻冷冷地說:“父王的事,輪不著我管。”

    說完再不回頭,遠去了。

    蒼鬱失落地想,這一次,不知要過多久才能再相見了。更失落的是,屠天與邪,畢竟是脫不了幹係的,誰讓他爹是魔無上!

    屠天已經走遠了,她才想起,天呐,我幹嘛來了?雲仙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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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越雲澤與魔無上正在激戰,拳來掌往,卻絕不僅僅是拳和掌。每一拳掌之中,都蘊藏著揣摩了萬年的招式和法術。

    魔無上毫無顧忌,隻管隨心所欲痛下殺手,而越雲澤想避免傷人性命,這樣一來,就無形中處於了劣勢。蒼鬱看得著急,想幫忙,又怕給他添亂,到時候他還得騰出手來救自己。這可如何是好?

    她急中生智,突然帶著哭腔大喊一聲:“屠天!你怎麽了!”

    心裏念著,屠天,對不起啊,不得不把你搬出來一下下。

    聽見兒子的名字,魔無上愣了個神——這小子跑來搗什麽亂?還帶了個妞兒?出什麽事了?

    越雲澤與魔無上真正的實力本來就不相上下,且戰勢瞬息萬變,魔無上這一愣神的功夫,越雲澤已經毫不客氣地將那古法琉璃納流瓶吸過掌中!

    其實越雲澤聽到蒼鬱的聲音,也是一驚,她怎麽跑來了?不是讓東往看住她的麽?

    不過越雲澤比魔無上的定力穩得多,常年無欲無求的人,修的就是個心境。

    魔無上沒看到兒子身影,瓶子也讓人收走了,明白是女娃使詐,利用他兒子騙自己走神,勃然大怒,破口大罵仙界陰險,陣法更是混亂,徹底敗下陣來,被越雲澤點了穴,四肢動彈不得。他恨恨地想,越雲澤,別高興得太早,有朝一日,我也會讓你好好嚐嚐這種四肢無法動彈的味道!而且你對我做的,我會加十倍百倍千倍地奉還給你!

    “妙音瀑拿去了,瓶子得還我吧?!”

    越雲澤看了他一眼:“借用一下,定會歸還!”

    說完拉起蒼鬱往年永崖去了,魔無上連蒼鬱的容貌都還沒看清呢。

    回到年永崖之後,將妙音瀑從瓶中倒出,一大片銀光閃耀,晃得人睜不開眼——奔騰之水重新又懸掛於山石之巔,氣勢不輸從前!

    弟子們歡呼的同時,越雲澤對東往說:“有兩件事要立刻著手——第一,結界需要加固,並增派人手巡邏;第二,告訴弟子們,遇事不可蜂擁而上,須得分工合作。”

    “是!是!”

    東往臉上掛不住了,他知道雲仙是在責備他沒有保護好許姑娘。蒼鬱溜出去之後,他已經把看守她的四個弟子狠狠訓斥了一通。

    蒼鬱偷眼看向東往,心想,對不住了啊,都是因為我,不過我還是多少起了點作用的,值了,嘻嘻。

    “你,跟我過來。”

    越雲澤對蒼鬱說。

    蒼鬱一縮脖,心想,輪到我了。老老實實跟在他後麵走開幾步,偷偷抹了把臉,就像川劇變臉一樣,立時換上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主動道歉:“我錯了,雲仙,我錯了,我沒聽你的話”

    接著,又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狀討饒。

    越雲澤定定望住她說:“你做的很好。”

    蒼鬱臉上立刻笑逐顏開:“真的麽?不用挨罵?”

    “你不是仙界弟子,不服從我的指令,我也奈何你不得。”

    “奈何得,奈何得”

    她覺得,活這麽大都沒有如此快樂過。

    一個時辰後。

    年永崖眾人站在遠處遙望,看水汽氤氳。天光乍現,緩緩由上照射到奔騰的妙音瀑上,瀑水上漸漸舉起金色的光暈。那些閃動的光逐漸聚在一起,終於成了一彎月亮的形狀,那便是生華光了。

    “去吧。”

    越雲澤對蒼鬱說。

    “就這麽飛上去?”

    “對,直接飛到生華光跟前。”

    蒼鬱躊躇著說:“我不會水性,萬一掉下去”

    看看下麵,那奔騰的瀑水落下後匯成了河,翻滾著波濤。

    “我怎麽教你的?”

    “嗯?”

    “信該信之人。你可以禦風,就可以禦水,要相信自己。”

    一句話點醒了蒼鬱。對呀,風是無形的,我都可以駕馭,水為何不行呢?

    她從雲仙鼓勵的目光中收獲了力量,向妙音瀑飛去。

    以前,她禦風需要默念咒語才行,身體也緊張得不行,就像初學拉小提琴、彈鋼琴的孩子,身體僵硬得恨不得掰都掰不動。這種事情也是熟能生巧,練的次數多了,自信了,也就慢慢地放鬆了。可前文說過,蒼鬱怯場得厲害,這會兒有這麽多人在場,不自覺地又緊張起來,僵直地飛到半空,一個猛子朝生華光紮了過去,眼看著要衝滾滾瀑水裏去了,嚇得趕緊把眼睛閉上。

    咦?許是有強大的真氣護著,身上一點也沒有濕,眼前出現了無數個彎彎的小月亮!有一彎最亮的小月亮,隔衣停在她鎖骨處,漸漸滲入衣下,消失了。這算是照了生華光了,落羽的擁抱也坐實了。

    “回來吧!”

    東往招呼她。

    蒼鬱卻還不想回去。她在產生了巨大壓力的瀑水中自由穿梭,就像在清澈小溪裏穿遊的小魚那樣靈巧,又像在空氣裏走路一樣,居然不受任何阻力,而且身上滴水不沾。原來這妙音瀑不但沒有聲音,連摸都是摸不到的,真是一種奇異的存在!

    陽光也在瀑水上投下了彩虹。蒼鬱一時貪玩,忘記了身後眾人的存在,在彩虹上踏來踏去十分開心。末了,想起大家還在等她,便衝著眾人喊:“你們都上來玩會兒吧,可好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