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回(薦)卦說生死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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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鬱和捧著琴的越雲澤一起進了平寧殿。

    屠天望著他們不得不說十分般配的背影,目光如即將熄滅的燭火,一點一點黯淡了下去,然後,又微微抬了抬嘴角——也罷,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想自己堂堂八尺男兒漢,又不是離了女人活不了,難道還會為了失戀去死麽?天大地大,世上不缺美人,也不缺有才華的美人。又美、又聰明、又有才華、又體貼的......屠天不得不承認,丫頭這樣的女人,的確世間少有!

    琴還了,平寧殿裏無論再發生什麽事情,都與他屠天無關了。丫頭的功力一直在漲,且就算她遇到什麽麻煩,也有越雲澤罩著呢。她有喜歡的人陪伴,滿心歡喜,自己還狗拿耗子多管什麽閑事呢?該做回從前那個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無所牽掛的自己了。

    他暫時不想去思考,父王若知道自己放棄了第三片魔器碎片,也放棄了用幻術引誘越雲澤愛上蒼鬱後,會怎樣對自己破口大罵,此刻,他隻想找個地方換換心情,心裏一直像壓著塊巨石,憋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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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為觀”,是一間香火很旺的道觀。此時,堂前香火繚繞,人卻不算太多,都在安安靜靜地上香,磕頭,求卦。求得結果後,幾家歡喜幾家愁。

    有愁眉苦臉進來,笑著出去的;也有心事重重進來,又淚流滿麵出去的。當然,有時,也有興衝衝進來感恩戴德還願的,往功德箱裏塞了銀子就走。

    正值清晨,一位年輕女子在丫鬟的陪伴下,端莊地邁入了“無為觀”。

    那丫鬟擔心地說:“大小姐,聽人說,這家道觀的簽很靈。可是無論求得個什麽結果,你都不要著急上火,啊。”

    被她稱作“大小姐”的女子,用白皙的手指把一縷頭發撥到耳後,露出秀麗的柳葉眉,平靜地回答:“好。”

    丫鬟嘟囔道:“唉,你嘴上說得好,可實際上,你什麽都愛往心裏去,叫你別來你非來,別到時候求了簽,又難過得三日臥床不起。”

    大小姐嗔怒地看了她一眼,丫鬟趕緊一捂嘴:“我我我不是有意要烏鴉嘴的!”

    一支木罐裏,裝了幾十支紅色尖頭竹簽,搖動起來“嘩嘩”作響。大小姐雙手畢恭畢敬地捧著這罐子,就好像正捧著某個人的未來。

    “哎,你搖了半天啦,到底求是不求?”

    丫鬟小阮,跟隨大小姐長歌許多年,幾乎可以說是一同長大的。平時在府裏,她們是主仆關係,私底下,她們卻仿佛一對要好的閨蜜。

    經小阮一提醒,長歌失了神的眼睛忽然一亮:“啊,求,求。”

    稍一用力,“啪嗒”,一支簽落地。

    小阮迫不急待搶在長歌前頭,興衝衝拾起那支簽,隻瞄了一眼,就立時神色慌張地想要藏到身後。

    長歌神色凝重地說:“別藏了,你從小就不會裝......”

    小阮無可奈何,從身後慢慢拿出了那支簽。

    長歌雖已從小阮的表情判斷出了八 九不離十,可以說早有心理準備,但死死盯住她手的目光,真正觸及到“下下”兩個字的時候,還是渾身戰栗個不停,待看到“諸事不利生死茫”幾個字的時候,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小阮趕緊上前扶住她,著急地問:“大小姐,你沒事吧?”

    長歌緩了片刻,說:“沒事,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默默垂首向外走,誰都不再作聲。她們心中惦記的那個人,仿佛被判了死緩,已經毫無希望,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

    小阮扶著長歌,隻覺她一腳深一腳潛,快要跌倒的樣子:“大小姐,你是不是很累?”

    長歌忍了半天,被這麽一問,忍不住哽咽道:“小阮,你說,我弟弟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小阮心一軟,趕緊說:“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回來的。求的簽也不一定準是不是......”

    此時已遠離道觀,行至一處無人的巷子。前頭不知從哪裏躥出兩個人,一個人高馬大,另一個,五短身材,尖嘴猴腮。後者袖子裏亮出明晃晃的匕首來,臉上帶著獰笑。

    長歌驚問:“你們要作甚?”

    矮個子的闊嘴鷹鼻,露出滿嘴黃板牙,目閃精光道:“我說大家閨秀,太沒經驗了吧?一般這種情況,還能幹什麽?不是劫財就是劫色唄。說吧,美女打算讓我們劫哪一樣?”

    長歌和小阮二人均嚇得臉色慘白,抱在一起連連後退。

    還是小阮稍微勇敢點兒,壯著膽子說:“我我我,把身上的銀子全全全,給你們,能不能放我們走......”

    兩個劫道兒的搓著手嘿嘿笑著:“可以,可以。”

    可是,當兩個姑娘哆哆嗦嗦把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軟文銀,悉數交出來之後,矮個子在手裏掂了掂,奸笑著說:“大爺我此刻改主意了,想財色兼收了!你們是兩個人,我們也是兩個人,一人一個剛剛好!”

    話說至此,一高一矮兩個就撲將上來,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要調戲民女,先少占點便宜,然後再拉到沒人的地方去占大便宜。

    長歌和小阮,就像兩隻可憐的小白兔,睜著無辜的雙眼,望著麵前的禽獸,做著無謂的掙紮!

    這地方治安一向很好,真沒想到會碰上這種事,可惜這巷子很深,此刻也沒有行人路過。

    就在那兩人的滿嘴黃牙,快要碰到姑娘們的時候,突然,仿佛有人在空中使足了力氣,給了他們幾拳,隻聽“乒乓”作響,那兩個惡棍就仰麵倒在了地上,捂著的臉腫起了老高,分別掉了幾顆牙在地上,滿嘴是血,痛得爬不起來。他們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也不傻,光憑這幾拳,就可以分辨出來者不是一般人,功力比他們高著成百上千倍還有餘。

    一個深沉的聲音說:“把東西還給人家!”

    “是,是!”

    所有的銀子細軟都拿了回來。

    “還不快滾!”

    兩人跌跌撞撞,連滾帶爬一溜煙跑沒影了。

    長歌和小阮驚魂未定地抬頭一看,麵前站立之人全身黑衣,相貌逆天,身材無敵!她們趕忙行禮,齊聲說:“多謝恩公搭救之恩。”

    屠天輕撣了撣袖子上的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二位姑娘不必客氣。”

    長歌本來就不太舒服,加上嚇得不輕,額頭冒了不少虛汗,她自顧不暇,也不好意思再看他,而小阮一直在偷看屠天——這位公子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

    屠天打量了打量她們,見這位小姐中等姿色,氣質卻極佳。那個丫鬟呢,古靈精怪,姿色甚至在小姐之上,小樣兒還一直在偷看自己。至於她們穿的是什麽質地的衣服,是否戴了些昂貴的首飾,他是一點都沒注意的,他看人從不看這些身外之物。

    屠天雙手抱拳誠懇地說:“如今世道險惡,二位姑娘獨自出門在外,要多加小心。”見那位小姐麵有菜色,似乎身體不舒服,便主動說,“不知姑娘府上何處?在下願意護送二位回府,以免再有惡人叨饒。”

    小阮忙說:“謝謝恩公。”同時拍了一下長歌的手,把大小姐剛要出口的那句“不用麻煩公子了”,硬生生地給擋回去了,而後回身小聲對長歌說,“這位公子出手救我們,肯定是好人。”

    接著,小阮又對屠天說:“唉,今日出門沒查黃曆,諸事不利。本來我家大小姐去求簽回來,就已經夠傷心的了,沒想到還遇到這種事。不過,幸虧遇到了好心又能幹的恩公您,您可真是我們的貴人呐!”

    屠天問:“哦?敢問小姐求的什麽簽?”

    長歌欲攔住小阮繼續說下去,但是小阮一根筋地堅持認為,屠天是大大的好人,對他有問必答,恨不得把“大小姐最討厭吃魚因為懶得挑魚骨頭”這樣壓箱底兒的秘密,都一股腦倒給他,於是壓低嗓音說:“唉,數月前,我們家少爺,也就是大小姐的親弟弟,白天出了趟門,給老太太抓藥,就再也沒回來。全家上下亂作一團。後來聽說,那日鎮子上很多人家都有人失蹤,傳說是被妖魔給抓走了,抓去當什麽‘禮人’,整天給妖魔幹活,過著非人的日子......”

    屠天聽到“失蹤”,就已經覺得不對,再聽到“被妖魔給抓走了”,頭“嗡”地一聲轟鳴,仿佛一個大嘴巴扇在他臉上,臉頰火辣辣的。

    小阮並未察覺,自顧自地繼續說:“今兒個一早,我跟我們家大小姐,特地到這家聽說很靈的‘無為觀’來求簽,想問問我家少爺何時能回來,結果......”小阮偷看一眼長歌,長歌蒼白的臉上,紅眼圈格外顯眼,“是個下下簽......”

    屠天心中“咯噔”一下,繼續打臉——這不正是他們魔界幹的好事麽?!

    原來她們正是其中一位“禮人”的家人,也是禮人事件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