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回 (虐)焚心辱君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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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無上用兩個指尖輕輕捏住那小瓷瓶,笑道:“我煉製離人毒,用了兩百個寒暑,而這解藥,花了我整整五百年,才煉製了這麽丁點!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蒼鬱緊緊咬住下唇,額頭冒出汗來。

    她心事重重回到家中。

    那六個被點了穴的仙界弟子,時辰一到,早已自行解穴,因為弄丟了他們要保護的師娘,隻好回到雲仙的住所,任大師兄發落。

    從不發脾氣的六旬,破天荒地狠狠訓斥了他們。

    這下糟了,師父還沒醒,又把師娘給弄丟了,要是師娘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跟師父交代呢?

    正在六旬坐立不安的時候,忽聽有人喊:“大師兄,師娘回來了!”

    六旬一個箭步衝到門外:“師娘,你沒事吧?!”

    從頭到腳檢查,發現蒼鬱除了臉色不是太好之外,看起來一切如常。因為整日掛心師父的身體,師娘臉色不好,倒也正常。

    蒼鬱盡量平靜地回答:“我沒事。對了,你不要怪他們......”

    “我已經訓過他們了,不管怎麽說,都是他們失職!”

    蒼鬱心中滿是愧疚,囁嚅著說:“我,我是怕萬一魔無上來了的話,你們這裏人手不夠......”

    “唉,師娘!”論輩分,蒼鬱比他高著,他無法指責蒼鬱,隻好問,“你去了東海了?那‘滴水珍珠’......?”

    蒼鬱囁嚅著:“沒,沒找到。”

    “哦,不要緊,我們再想辦法。師娘累了吧?先歇歇。”

    “我不累,你師父怎麽樣?”

    “中間醒過兩次,見到我們有些激動,這會兒又睡了。”

    想來,六旬拜在九天雲仙門下,中間已經曆了數千個寒暑。

    師父平時看似待人冷淡,不善言談,更不懂得噓寒問暖。

    修煉時哪個弟子若敢不專心,師父責罰起來還相當嚴厲、不近人情。

    剛拜師的頭些年,六旬一直以為,自己的師父是個鐵石心腸的人,直到有一次,同門師妹彼岸,因暗戀師父而無法專心練功,考試不過關,被不知情的師父罰關禁閉。

    那時她已對師父動情,功力開始減弱還不自知,而六旬等個別幾個師兄弟,都看在眼裏,急在心上,隻不過不知道她已愛得那麽重罷了。

    半夜,善良的六旬,想到師妹被關禁閉的扶寒殿十分嚴寒,怕她底子薄,凍病了,便偷偷跑去看她。

    誰知,剛巧看見先到一步的師父,在輕輕地為縮成一團睡著的彼岸披蓋薄被。一感知弟子的存在,師父便二話不說,板著臉掉頭走掉了。

    那一刻,六旬豁然發覺,原來自己從來都不懂師父,師父其實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關心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隻是不想表達的那麽露骨而已。

    想他當初生為冰鷹時,一直獨行於世,幻化為人之後,年紀很小就被收入仙門,哪裏懂那麽多凡間的人情世故、寒暄應酬呢?

    在師父心中,對別人好,無需任何美麗的辭藻,隻須踏踏實實去做實事就可以了。

    次日,彼岸急衝衝地找到六旬:“師兄,你可知道,昨夜是誰替我蓋被?”

    六旬猶豫了一下,答:“是我。”

    因為他知道,師父絕對不會給彼岸一點點希望,更不會願意看到,她在感情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彼岸略顯失落地說:“哦,我想也不可能是師父,他正生我的氣,才不會管我呢......”

    六旬望著師妹垂頭喪氣的臉,糾結了片刻,終於還是沒有開口。

    後來,彼岸離開九重天,真相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她了。

    但通過那夜所見,六旬覺得自己和師父的關係,似乎更近了一步。

    如今看到師父為師娘所做的一切,他更加讀懂了師父隱忍的愛。

    越雲澤已經醒來。

    進到房裏,看到虛弱的夫君,蒼鬱心裏“砰砰”直打鼓。

    對她這種不喜偽裝的人而言,說違心的話,很難;對最愛的人,違心地說出雪上加霜的話,難上加難!

    可是她必須做到!

    越雲澤眼睛看不見,但還是分辨出了蒼鬱的腳步聲。

    他微微朝向她的方向轉臉,震驚地問:“你怎麽...回來了?不是叫仙界,留住你的麽......咳咳,咳咳......”

    原本孤高冷傲的人,忽然沒了高冷的氣質,反倒讓人生出想去嗬護他的衝動來。

    “雲澤,你叫我去仙界報信,原來是為了讓我留在安全的地方,你怎麽不為你自己打算一下......”

    蒼鬱忽欲哽咽,可一想到魔無上會感知自己所說的話,隻好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六旬替她解圍道:“離仙他們是想挽留師娘來著,但她說什麽也不肯留下。師父,這也是人之常情,你這樣子,師娘怎能安心留在仙界呢?你就原諒師娘吧。”

    “咳咳,咳咳......”

    蒼鬱條件反射地想要上前幫他拍拍背,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使命,又忍住了,心裏最後掙紮了一下,故作冷淡地說:“雲澤,我這次回來,是來向你道別的。”

    “你要,你要去哪裏?”

    喘息,喘息。

    越雲澤的嗓音有些沙啞,他盡量克製著不表現出驚訝和不舍,隻示意六旬扶自己坐起來,側耳傾聽。

    六旬急了,一邊攙扶一邊囑咐:“師父你慢點”。

    同時問蒼鬱:“師娘,好端端的,你怎麽突然要走?你不管師父了?你不是說,你需要他,他也需要你麽!”

    六旬的話,像接連幾個巴掌甩在她臉上。

    罷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說就說罷!

    蒼鬱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頓地說出每一個淌著血的字——

    “你的毒,沒有解藥。如今,你醜陋、無能,連吃飯都要我喂,已成廢人一個,根本不再是我傾慕的那個九天雲仙!你由極強到極弱,而我,卻從手無縛雞之力,走到如今的功力強盛,這是你我各自種下的因,結下的果......”

    劇情反轉太快,六旬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現如今,你不再配得上我,隻會將我拖累。良禽尚且擇木而棲,更何況我們隻作了一日夫妻?我想,你不至於要求我,繼續留在你身邊浪費時間吧?好在有六旬他們陪著你,我也能走得放心了。”

    話音落下後,屋內鴉雀無聲,此時若是掉根針,恐怕都算很大的動靜。

    每一個字都像雪刃快刀,似乎能聽到屋內每一個人的心,被利刃破開,切得鮮血淋漓的聲音。

    蒼鬱自己也呆住了,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嘴裏會這樣伶牙俐齒地吐出如此泯滅人性的話來,以至於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咳咳......咳咳......”

    還是越雲澤一陣劇烈的咳嗽打破了平靜。

    “師父,你吐血了!”

    越雲澤無力地靠在床頭,薄被上是他剛剛噴出的一口鮮血。失明的眼睛,憔悴的麵容,讓他看起來如此無助,如此需要被照顧。

    “你?!”

    六旬仿佛終於從噩夢中驚醒,赫然起身,對著蒼鬱劍拔弩張:“師父待六旬如兄如父,恩重如山!你如此對他,天理難容,六旬難容!”

    師父是如此善良,從不許他傷任何人性命,不論對多麽罪大惡極的人,師父都希望通過教化,使他們棄惡從善。

    因此,每當想到冷冰冰的師父,心裏卻是冬日金黃的爐火般溫暖。

    隻要越雲澤默許,六旬就準備跟蒼鬱拚了,雖然功力在她之下,且從未殺過人。

    但隻要師父一聲令下,他定會拚盡全力殺了這個忘恩負義、辱沒師尊的惡女,就算受仙界的重罰也在所不惜!

    可是,越雲澤卻沙啞地說:“六旬,退下。”

    明明是在嗬斥,臉上卻看不出嚴苛,聲音也低弱得如同歎氣一般。

    雲澤因身子不舒服,已整整三日未進食。

    如今仙身已失,可不比當年吸風飲露就能風神飽滿的時候了。

    臉頰已微微凹陷下去,稍微動一動,似乎都會耗盡體力。

    但他清俊脫俗的眉目,嘴角的倔強,卻未曾改變。

    六旬站著沒有動,嘴上不饒人:“枉我先前瞎了眼,還喊你一聲‘師娘’,原來你是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我師父為了你,翻遍人間,放棄修行,身中劇毒,幾乎粉身碎骨!他曾經擁有的一切,蕩然無存!沒想到你卻恩將仇報,落井下石,如此羞辱他,我們真是看錯了你!”

    蒼鬱用力眨了幾下眼睛,然後抬頭看著房梁——隻是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

    滿腹的委屈和淚水,比不上夫君受的罪。

    她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繼續一字一頓編道:“這一世,我本是孤苦無依的盲女,每一日,我都不得不...在臉上抹灰土,以防止被那些臭男人淩 辱,卑躬屈膝地討生活。我所承受的羞辱...和傷痛,不是你們這些......在天上整日歌舞升平的人可以想象的!我沒你們那麽偉大,不想再過這種...貧窮低賤的生活,更不想被一個...廢人所拖累,這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