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九回 男人更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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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雲澤總是睡不踏實,從未有片刻間斷的劇烈疼痛,讓他總在疲勞得實在撐不住時,才得以小睡片刻。%d7%cf%d

    蒼鬱見他醒著才開口:“夫君,你看誰來了?”

    越雲澤轉過頭,來者燦爛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的笑容,立即映入眼簾。

    “你是......”

    越雲澤恍惚記不起來她是誰了。

    在他眼裏,世上的女人隻有兩種:鬱兒,以及別的女人。

    “雲仙,我是點砂呀,你還記得麽?”

    越雲澤的目光一片迷茫:“點砂......?”

    點砂一般不愛提起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但為了讓越雲澤記起自己,她不惜自揭傷疤:“你還記得,葛老前輩的九硯陣嗎?”

    “九硯陣......”

    遙遠的記憶一點點被喚醒。

    越雲澤隱約記起了當年那個被眼中毀容的姑娘,記起了那些觸目驚心、血肉模糊、血跡斑斑的畫麵,也記起了蒼鬱曾經視她為姐妹。

    “我記起來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找了你們好久!雲...以後我叫你姐夫吧。”點砂說,“我想要告訴你,自風虎城離開之後,我已拜斑駁仙人為師,改頭換麵,潛心修為。待我身上的妖氣除盡之後,我要聽雲仙的話,好好地修仙,做人。”

    越雲澤聽了,臉上難得地綻開一抹淡淡的微笑,這已經表示他的內心非常開心了。

    他曾救過她的性命,也影響了她一生的命運,卻沒有把這些放在心裏,以至於多年以後,他甚至不記得有這麽個人!

    然而,被他拯救過**、也拯救過心靈的姑娘,卻永遠都記得這個恩人!

    越雲澤的笑,也讓點砂非常開心,覺得費了這麽大力氣找到他們,是值得的!

    “姐姐,姐夫,家裏這些粗活重活,從今往後全部都交給我!姐夫的任務呢,就是好好休息,爭取早日康複;姐姐的任務呢,也是好好養身子,足月後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外甥,或者外甥女!”

    越雲澤精力有限,自顧不暇,也無力阻止點砂留下,隻得由著她。

    但蒼鬱和越雲澤心裏,因擔心拖累點砂,均憂心忡忡。

    每次端茶倒水、服侍越雲澤坐起來吃藥的時候,越雲澤總是要重複那句——“給你添麻煩了。”

    “姐夫,”點砂認真地說,“還記得九硯陣之後,我奄奄一息,嚴重毀容,皮開肉綻,那個時候,你可是一點都沒有嫌棄我。你一點一點替我清洗傷口,一寸一寸替我上藥。如若不是你和姐姐的精心照料,點砂很可能那時就已經死了。如今,你們有難,輪到我來照顧你們了,所以,不要再說麻煩不麻煩這樣見外的話了......”

    越雲澤聽了,雖未言語,卻可見表情十分感動,喘得重了些,點砂趕忙遞上水去。

    有人幫忙做家務,蒼鬱閑的沒事,就更忍不住要作畫了。

    這本來就是她最大的愛好,更何況現在還闖出了點小名氣來,有人追著預訂她的畫呢。

    更方便的是,還有點砂替她去跑腿送給王大娘。

    有一次,她們兩個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被雲澤無意中聽到。他這才知道,原來點砂來此之前,妻子常常拖著沉重的身子,冒險出了結界,走很遠的路去賣畫!仿佛能看到她走走歇歇的樣子,而自己卻什麽都不能幫她!

    心如刀割了好一陣。

    點砂帶來了一些壯骨藥和清毒丹藥,雖不治本,但聊勝於無。

    六旬也來了幾次送東西,看到蒼鬱有好姐妹陪伴,放心多了。

    尤韶寒也來過兩次,見到雲澤,自是黯然神傷。沒坐多久,就被越雲澤以“仙界事務繁忙,快回去吧”給趕走了。

    離孩子出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點砂,你帶來的壯骨藥,似乎比其它丹藥都有效。這幾日,雲澤說身上有了些力氣。”

    “太好了!”點砂聽了,發自內心感到開心,“可惜我帶的不多,應該快用完了吧?”

    “嗯,快了。”蒼鬱問,“是個什麽方子?我能否照葫蘆畫瓢再製一些?”

    “這事就交給我吧,姐姐,要不你等我幾日,我再去弄些來?”

    蒼鬱擔心地問:“你要到哪裏去弄?”

    “呃,山上,很容易就挖到那種藥草,晾幹立刻研磨成粉就可以保存了,你等我,我去去就來。”她看看蒼鬱擔心的神色,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對我來說,小菜一碟!”

    蒼鬱覺得讓點砂為他們奔波,很是過意不去,可不讓她去,雲澤的藥又沒有著落,隻好依依不舍地說:“那你多加小心。”

    腰有點酸,撐了一下桌案。

    “姐姐,倒是你要多加小心。”

    點砂趕緊過去扶住她,用的力道那個大,就好像她一鬆了手,蒼鬱就會平地起跟頭似的。

    “你別那麽緊張兮兮的,沒那麽誇張。”

    點砂彎腰對蒼鬱肚子裏麵說,“小家夥,你可得老實點兒。我不回來,你可不能出來給你娘親添亂啊!別老踢娘親,她會疼的知道麽......”

    蒼鬱微笑說:“將來你也一定會是個好母親。”

    點砂不好意思地說:“我?我可找不到像你們這樣情投意合的另一半。”

    “這可說不好。緣分這東西,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來了。”

    “我,我還打算修仙呢,得拋棄七情六欲......”

    “別把話說得太絕,”蒼鬱想到夫君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哎呀別說我了,姐姐,你已經隨時都可能生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千萬別再出去賣畫了啊!”

    蒼鬱笑笑:“好,我不去就是,反正腳腫了,走也走不動了。”

    點砂呆立當場,一言不發飛快地脫下蒼鬱的鞋襪,看到她的腳已經腫得快跟饅頭差不多了,頓時心疼得要命:“我希望姐姐能生個男孩,因為做女人,十月懷胎,實在太辛苦了......”

    蒼鬱又是一笑:“男人不辛苦麽?他們也很辛苦。大部分男人要養家,要頂住壓力,要有淚不輕彈......我的男人,曾經頂天立地,肩負天下,如今,他雖然身體不好,但有他在,我才有一個完整的家......”

    點砂還未聽完,已淚如雨下。

    心想,這一對苦命的鴛鴦,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卻又遇到這樣的事。以雲仙現在的身體狀況,很難說能挨到幾時,那時姐姐就要守寡了,還要拉扯一個孩子......

    想到這裏,點砂感到分外悲傷,哭得更凶了。

    反倒是蒼鬱微笑著拍拍她,安慰她說:“別哭,以後你也會找到一個你愛、也愛你的男人,你會懂他的。那個時候你就會覺得,所有的付出都不算什麽。”

    “嗚嗚嗚——”

    點砂不想說話,隻想哭它個暢快淋漓。

    此刻她也很想問自己的師父斑駁仙人,說好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呢?

    為什麽姐姐和雲仙這樣的大善之人,會遭遇如此的不幸,而魔無上卻可以逍遙法外呢?

    這個問題,蒼鬱也曾經問過受難的雲澤,當時雲澤是用一個故事來回答她的——

    三百年前,一個村莊裏住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右肩有塊葫蘆狀胎記,生來隻有一條腿、且被父母拋棄,生活全靠鄉鄰接濟。

    村前有條河,村民往來需涉水,兒童和老人尤其不便。每當河床漲水時,更是無法通行。但年複一年,誰也沒想過改變它。

    隻有這個獨腿的孩子,每日去撿石頭堆在岸邊,說將來要修一座石橋,為鄉鄰行走提供方便。

    眾人皆不以為然,當作笑話聽。

    日積月累,石頭堆成了山。鄉親們為孩子的毅力所感動,紛紛加入到采石和修橋的行動中。

    可橋尚未建成,這孩子卻在一次鑿石頭作業中,被崩瞎了雙眼!

    如此一心為大家的孩子,卻招來這樣的報應,人們怨天不公!

    可這孩子本人卻毫無怨言,繼續默默做著力所能及的事。

    橋終於修成了。孩子雖然看不到,但露出了生平最滿足的笑容。

    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孩子被劈中,倒地身亡!

    眾人情緒崩潰,歎娃兒命苦,指責蒼天無眼……

    這時,一位仙人出現,為眾人答疑解惑——

    原來,那孩子上世做惡多端,罪業甚大。償還那一世罪惡需三世惡報才能還清。

    原本該第一世腿殘伶仃;第二世雙目失明;第三世遭閃電擊暴屍荒野。

    但是,那孩子第一次轉世,雖窮困殘疾,卻一心隻想為別人做好事,於是一世還兩世的業;他瞎了雙眼,卻不怨天尤人,繼續默默奉獻;於是,第三世的業力也拿過來一世一起還了。

    這孩子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已達到“不修道已在道中”的境界,積德甚多,故將轉生為當時的太子,享受天子福份!

    果然,沒過幾個時辰,傳來消息說當今皇子降生,右肩上有塊葫蘆狀胎記......

    蒼鬱聽完後若有所思:“可是你不一樣,你從來都沒做過什麽壞事,又何來罪業需要償還呢?”

    越雲澤說了這許多話,不住喘息:“要相信否極泰來。”

    蒼鬱點點頭:“我也曾讀到過,大善者受大的痛苦,往往是成就的前兆;而大惡者忽得大福報,往往是墮落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