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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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君兩字一吐口,像是回聲是的,一遍遍回響在柴賢的耳畔,像是一遍遍繞梁殿中。%d7%cf%d3%c4%b8%f3

    柴賢抬手指著紀博采,張著嘴,卻未能發出聲音,隻是他的臉色越發難看。

    紀博采站直了身子,微微抬起下巴,麵上盡是嚴肅,毫無懼色。“聖上以為,臣是言過其實麽?”

    “你,竟敢說朕……”昏君兩字,在柴賢舌尖打轉,遲遲沒能說出口。

    這兩個字實在叫他口中泛苦,舌根都是苦的。

    他從太子,從儲君的位置上,跌落成階下囚,又裝瘋賣傻,甚至吃下毒藥。拚著九死一生,才逃出囚籠。又曆盡千辛萬苦,才重新坐上了本就應該屬於他的帝位。

    旁人不知,他自己卻不能忘這一路走的是多麽的辛苦。

    攻入皇城那一刹那,他反複告訴自己,他走到今日,就是為了成就。

    成就一個人仁愛君主的盛名!為了告慰父皇在天之靈!為了不負支持他打下江山的江湖豪傑及百姓!

    他不為享受,不為權勢,不為美色。

    登基至今,他不選美入宮,不興建行宮,不貪圖聲色……

    昏君兩個字!豈不抹殺他一切的作為?

    “人言可畏,悠悠之口最是難防。”紀博采放緩了語氣,慢慢說道,“而百姓又是最容易盲從,最難明智的。隻要這傳言被興起,隻怕就會有燎原之勢。到時候楚國和蜀國再連成一氣,大軍壓境,大周才真真危矣。”

    柴賢眯眼看著紀博采,看著他薄薄的嘴皮一開一合,氣息粗重。

    “聖上也需忍耐,忍得旁人不能忍,才能成就旁人不能成就的大事。”紀博采拱了拱手,“聖上當比臣等更明白這個道理,若是沒有聖上當初的忍耐,如何能夠如今天朗氣清的大周?”

    紀博采雖然沒有明說,但殿上的三人都明白他指的乃是柴賢在虞震德手中忍耐之事。

    柴賢的臉色愈發冷凝。

    紀博采回頭看著趙元甄道:“定國公以為呢?”

    “臣以為?”趙元甄猛的抬頭,麵無表情道,“臣以為,有些時候,有些事需要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

    “正是呀!”紀博采連忙打斷他。

    趙元甄輕哼一聲,看著紀博采道:“但卻不是事事都要忍耐,倘若事事都畏懼旁人,畏懼一個小國。隻能叫人以為我大周好欺負,豈不人人都敢欺負到我大周頭上來?大周國威何在?”

    “話不能這麽說!當今的大周,乃是需要休養生息,恢複民生的時刻,不是逞強好勝不顧百姓……”紀博采的話沒說完。就瞪大了眼睛,“你幹什麽去?定國公?”

    兩人言語不和,隻見趙元甄懶得再同紀博采掰扯,提步就向外走。

    紀博采喚他,他卻也不理會。

    紀博采衝聖上攤了攤手。

    聖上皺眉,“紀相也回去吧,朕……你說的確有道理,道理朕都明白,隻是咽不下這口氣!”

    “定國公……”

    “聖上救命啊……”

    “不好啦……”

    ……

    紀博采還未來的及聽命告退,便聽聞殿外慌亂起來。

    紀博采臉色一變,立時飛身出殿。

    他還未能尋聲而去,便見趙元甄衣擺上帶著些血跡,玉麵俊顏之上,還帶著些肅殺寒氣,從偏殿一步步走近過來。

    “你做了什麽?”紀博采瞪眼看著他。

    趙元甄並不理會他,反倒繞過他,邁步入殿,拱手對柴賢道:“聖上如今,已經是一國之君,是天子。倘若這一點小事。都叫聖上忍氣吞聲,不能照心意去行,這聖上做著,倒也好沒意思!”

    “你做了什麽?!”紀博采上前拽了他一把。

    趙元甄側臉看他,“紀相以為呢?”

    “也不是一定要聖上放過那美姬,若想要那美姬死,還不簡單?將她還給楚國人,言明與楚國人,她毒殺了聖上的美人。楚國人一定會處死她。”紀博采厲聲道,“楚國人若是留的她的命在,才是最好,他們虧著理,我們便占據主動地位,便是真要和楚國鬧翻。我大周也是占著理字的!”

    “不用那麽麻煩。”趙元甄抖了抖自己的衣擺,“隻有在你實力不如對方。處於弱勢之時,才需要考慮是否占理,是否占據主動。”

    紀博采鼻翼微動,咬牙壓低嗓音,“難道你以為。我大周如今的實力……”

    “大周如今的勢力,根本不用在楚國人麵前小心翼翼!”趙元甄說完,拱手向聖上道,“臣已經為聖上誅殺了那楚國美姬,聖上不用忍氣吞聲!”

    紀博采指著他大怒。“我原以為昭廉伯乃是最衝動的人,不曾想----不曾想最是沉穩的定國公竟然,竟然也……”

    “我沉得住氣,也要看是對著什麽人什麽事。馬文昭都將主意打到長明公主的身上了,倘若我還能沉得住氣,我還是個男人麽?”趙元甄看著紀博采,一字一句說道。

    紀博采皺眉。

    趙元甄卻不再理會他,轉身向聖上拱手告退。

    聖上緩緩吐了一口氣,“殺了就殺了吧。”

    趙元甄離開殿中。

    紀博采望著聖上,聖上也滿麵無奈的看著他。

    “紀相不必說了,不過是個美姬,殺了就殺了嘛。堂堂定國公,難道還殺不得一個美姬?”柴賢笑了笑,“朕總不能將定國公交給楚人處置吧?那才是真真丟了大周的臉麵呢。”

    紀博采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聖上所言甚是。但臣以為,定國公必不會善罷甘休,隻求聖上嚴加管束定國公,免得他再做出什麽無可挽回的事情來。”

    柴賢擺手輕笑,“紀相言重了!定國公又不是小孩子,他還能真同瑄哥兒一般衝動麽?不至於,不過是涉及長明公主的事情,叫他心中憤憤難平罷了。”

    “就是因為牽涉長明公主,才更要聖上管束好定國公。”紀博采有氣無力的說道。

    聖上點點頭,擺手叫他走。

    紀博采皺起眉頭,不甘心的想要再多說。柴賢卻已經起身,率先離去。

    “今日總算是知道,紅顏禍水是什麽意思了。”紀博采走出大殿,喃喃說道。

    他身邊的小廝倒是個耳朵尖的,嘿嘿笑著湊上來。“那位紅顏叫相爺這般惦記了?老爺在宋州都寫了好幾封信催了,說相爺您也老大不小了,早就該成家立業……”

    “遠點兒去,別拿這事兒煩我!”紀博采抬腳踢在小廝的屁股上。

    小廝嘿嘿一笑,躲遠了幾步。“老爺可說了,若是再沒有消息送回去,他和夫人就要來京城一趟,親自為您拿主意呢!”

    紀博采聞言更怒,“就沒有一件讓我省心的事兒麽?朝中的事情還煩不勝煩。誰要成親誰去成!少來找我的麻煩!”

    說完,他背著手,腳步如風。

    小廝跑斷腿,卻也隻能遠遠追在他後頭。

    馬瀟瀟暴斃的消息,傳到柴素錦耳中。她唏噓了好一陣子。

    “還真叫她說對了。”柴素錦身邊的丫鬟歎道,“那楚國的皇帝真真是個小心眼兒的人呢,自家堂妹都不肯放過!”

    柴素錦手中的筆猛的一抖,在淨白的宣紙之上,戳出了一個大大的墨團。

    “公主,婢子這就給您換一張。”丫鬟連忙說道。

    柴素錦抬手扔了筆,“不必了。”

    “公主不寫字了麽?”丫鬟問道。

    “不寫了,寫字講究心境,如今心境不對,怎麽寫都寫不好了。”柴素錦搖頭道。

    丫鬟有些忐忑的開口,“是婢子說錯什麽,惹了公主不高興了?”

    柴素錦搖搖頭。

    馬文昭連自己的堂妹都不肯放過,正如馬瀟瀟預料的那般。

    那他,回放過自己麽?

    想到他曾經的言之鑿鑿,想到他誌在必得的神情。她便有些不寒而栗。

    她此時竟有些後悔了。

    倘若當初答應馬瀟瀟的提議,謊稱她已有身孕。

    是不是也能救她一命?更重要的是,自己和趙元甄的婚事,是不是也已經定下來了?

    柴素錦皺眉望著窗外滿樹黃葉的銀杏,輕歎一聲。

    恰看到銀杏樹下。急急跑過一個小丫鬟,直奔正房而來。

    “稟告公主,”小丫鬟氣喘籲籲,“伯爵府送來消息,說春露姑娘醒了,求見公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