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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雲星這麽安慰馮媽媽,也是這麽安慰他自己。總之,他一定要治好馮曉曉。

    馮曉曉確診後的第二天,和她有關的親戚全到了醫院,隻要是在18到45周歲之間的伯伯、舅舅、表哥、表姐,都做了匹配,可是沒有一個是符合的。黎羽飛和周雲星動員了公司的全體員工,蘇以彤也去抽了血,就連楊淑曼都去了,可還是不行。

    連著幾天,周雲星都呆在醫院,蘇以彤也在。

    周雲星讓蘇以彤回去,黎羽飛也勸蘇以彤回去休息,醫院裏還有那麽多人守著,可是她不肯。

    於是,馮曉曉的病房裏,一直有四個人守著,馮媽媽,周雲星,蘇以彤,黎羽飛。

    這個時候的馮曉曉,也已經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

    前幾天還好好的馮曉曉,那天,突然就發病了。

    病房裏,躺在病床上的馮曉曉,鼻腔內插著輸氧管,打著吊瓶,睡得很輕很淺,好像很快就能醒過來。

    周雲星已經讓蘇以彤和黎羽飛回去了,病房裏馮媽媽在守著,周雲星則又去找了醫生。

    但蘇以彤,還是會經常來醫院看望馮曉曉,詢問馮曉曉的身體狀況,並對周雲星說,不用擔心錢,隻要能救命,多少錢都可以。

    “醫生,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急性雙表型白血病,隻能通過骨髓移植才有可能康複。”

    馮曉曉之後,開始接受化療。

    因為化療很痛苦,馮曉曉死活不讓馮媽媽陪,但周雲星還是跟著進去了。

    化療室外麵,蘇以彤陪著馮媽媽。

    “這孩子苦啊,七歲的時候就沒了爸爸,我自己身體又不好,經常要花錢看病,連她上學的錢都是親戚們每個給一些。一直熬著,就指望著她能上個好大學,出來找份好工作,這樣我就算是對得起她死去的爸爸了。可是,這孩子,讀完初中後就怎麽也不肯去讀了,一定要去打工……都是我這個當媽的沒用啊……”坐在走廊的長排椅上,馮媽媽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阿姨,曉曉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化療室的門還關著,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蘇以彤一個勁的安慰馮媽媽,也是在安慰她自己,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因為化療,馮曉曉的頭發掉了很多,蘇以彤專門去買了頂很好看的帽子。可再好看的帽子,也欺騙不了其他人。

    醫院的草坪上,周雲星正用輪椅推著馮曉曉散步。

    蘇以彤和黎羽飛站在遠處,眼睛紅了一圈。

    “羽飛,為什麽會這樣?”蘇以彤問黎羽飛,即使她知道,黎羽飛也給不了她任何答案。

    “等找到適合的配型,她就會好起來的。”黎羽飛把蘇以彤攬進懷裏,輕拍著她的後背。

    半個月前,還那麽活潑,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人的生命,難道就真的這麽脆弱嗎?

    另一邊,周雲星和馮曉曉。

    “大叔,要是我死了……”馮曉曉知道自己可能會死。

    “不許亂說話。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的。”周雲星說。

    “大叔,我很喜歡你啊。”馮曉曉說。她和周雲星雖然交往了那麽久,不過,她還從來沒和周雲星說過,她喜歡他。

    “我也喜歡你。”周雲星說。

    馮曉曉的狀況不是很好,兩人在外麵沒有呆多久,周雲星便把她推回了病房。

    為了不給馮曉曉太大的壓力,除了周雲星,其他人都是輪流來醫院陪她。周雲星走了後,蘇以彤和黎羽飛進了病房。

    這天,蘇以彤又來了。

    蘇以彤把一盆小的太陽花放在了床頭櫃上,而上麵,更是擺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有仙人掌,有康乃馨,有小鄒菊,有玫瑰……大大小小的花擺滿了整個桌麵。蘇以彤不喜歡插在瓶子裏的花,因為那些插花,很容易會枯萎。長在泥土裏的則不同,就算花開過了,下次還會再開。

    “以彤姐。”每次見著蘇以彤,馮曉曉都顯得特別的高興,也喜歡她買來的花。

    “曉曉,喜不喜歡非洲菊,紫色的那種?還有安吉竹或是葫蘆竹?”蘇以彤往房間裏看了下,窗台下麵還可以擺些大盆的花,她問馮曉曉。她不想看到病房裏麵冷冷清清的樣子。不等馮曉曉回答,蘇以彤自己決定了下來。“我下午的時候,去買。”

    “對不起,我這個病,讓你們擔心了。”馮曉曉平時什麽也不說,但心裏麵很愧疚,因她的病,拖累了那麽多的人。

    “人哪能沒有點小病,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蘇以彤勉強的笑著。

    “嗯。”馮曉曉點點頭,她要好起來。

    下午的時候,蘇以彤讓人送來了幾盆大的盆景,快晚上八點的時候,蘇以彤才和黎羽飛一起走了。

    馮曉曉在醫院已經住了一個多月,終於,醫院下了危通知書。

    第一個知道的人是周雲星。

    “醫生,求你了,求你了,再想想辦法。”就和那時的馮媽媽一樣,周雲星苦苦的求醫生。

    “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勸蘇以彤。

    “現在醫療那麽發達,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而且曉曉,也在很積極的配合治療。”周雲星不能接受。

    “她已經過了最佳手術期,即使後麵能找到合適的骨髓,也沒有辦法了。”醫生說。

    被宣判了死刑後的馮曉曉,沒再去做化療,病房裏的所有人都異常的安靜,靜到可怕。

    “大叔,要是我死了,你不要太難過。”馮曉曉對周雲星說。

    “你活下去,我就不難過。”周雲星心裏很難受,從未有過的難受。

    “其實,就算不能出國,不能去留學,也沒什麽的。我隻是有一點點遺憾,沒能陪大叔走到人生的最後。”馮曉曉心裏最舍不得的,最遺憾的莫過於這個了。

    她是真的很喜歡周雲星啊,雖然他們以前經常吵吵鬧鬧,雖然她也不一定就知道什麽是愛,但她真的很喜歡周雲星。

    “我還等著你的胸變大,那時候再娶你做老婆……”周雲星說著說著,聲音不知不覺中梗咽了。

    “要是我的胸,不能發育到我媽媽那麽大,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馮曉曉說。

    “那真要考慮考慮了。”周雲星說。

    馮曉曉笑了笑。

    “大叔,不要忘了我,好嗎?”

    “你要是每天都出現在我麵前,我就不忘記你……”

    周雲星從來都是個無神論者,但那一刻的他,祈求世上真的有神明,他不用神明無條件的救馮曉曉,他可以把自己的壽命分一半給馮曉曉。

    這樣,他們就可以繼續在一起,手牽著手,直到彼此生命結束的那一天。

    為什麽天,那麽不公平,她明明還那麽小,她明明那麽努力的生活,為什麽不能讓她繼續活下去。

    為什麽?

    而他,除了一遍遍的問為什麽,什麽也不能為她做。

    即使是家裏破產,即使是蘇以彤結婚,周雲星也從沒覺得自己這樣無能無力過,覺得自己什麽也做不了過。

    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喜歡馮曉曉。

    然而,老天就是無情的。

    是那天晚上,馮曉曉停止了心跳,離開了這個人世。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能遇見你們,真的很好,謝謝。”然後,麵容安詳的走了。

    “曉曉,曉曉。”馮媽媽撲在馮曉曉瘦小的身上,大聲的一遍遍的喊著。

    蘇以彤沒再去拉馮媽媽,她自己也倒在了黎羽飛的懷裏。她隻覺得心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周雲星則一直握著馮曉曉的手,不願放開。

    依照馮曉曉死前的意願,把她身上有用的器官全都捐獻給了醫院。而馮曉曉的後事,全是周雲星一手操辦的。

    馮曉曉已經過世一個月了,周雲星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裏。

    他有時候想起馮曉曉的時候,眼淚就會禁不住流下來,他的家裏麵,明明全都還留著馮曉曉存在過的痕跡,可她,就那樣死了,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周雲星很難受,真的很難受。

    馮曉曉死之前對他說,不要忘了她,是,他忘不掉她,他這輩子都不會忘掉她。

    時間真是可怕,一年的時間,可以讓人忘記很多事包括很多人。但至少,還有幾個人記得曾有個叫馮曉曉的女孩存在過,以後也會這麽一直記得。

    結婚快兩年了,蘇以彤也沒能懷孕,去醫院檢查過,她和黎羽飛兩個人都沒有問題。

    “羽飛,要是我不能生育怎麽辦?”蘇以彤問黎羽飛,她知道他想要孩子。

    “隻要你能在我身邊,其他的都不重要。”黎羽飛把蘇以彤摟在懷裏,很用力,很用力,怕一鬆手她便不再了。

    雖然,黎羽飛和馮曉曉的關係,並沒有蘇以彤那麽熟,也沒怎麽私下接觸過。但馮曉曉的死,對黎羽飛還是有著很大的影響。世事無常,誰也預計不到明天的自己或是她會怎麽樣,珍惜眼前人,那是他最大的體會。

    “小彤,我愛你,多久都不會變。”黎羽飛向蘇以彤承諾。這一生,他會守在她身邊,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羽飛,能遇到你,真好。”隻要有黎羽飛陪著,蘇以彤就有勇氣走後麵的路。

    那天,周雲星打了個電話給蘇以彤。至從馮曉曉死後,兩個人便很少聯係了。

    “我要出國了,今天晚上的機票。先去菲律賓,再去其他國家,然後,可能就不回來了。”周雲星在電話裏說。

    “我去送你。”蘇以彤想不到,周雲星真的要走了。

    “不用了。”周雲星拒絕了,沉默了一會後,他再說,“有空的時候,幫我去看看曉曉。”

    “好。”蘇以彤答應他。

    周雲星說是不要送,蘇以彤還是去了機場。可路上遇到交通事故,被堵了很久的車,等她趕到機場的時候,周雲星的那個航班已經起飛了。

    “轟。”是飛機翱翔而過的聲音,蘇以彤仰起頭,一架一閃一閃的飛機飛在空中,最終進到了遠方的雲層,徹底消失不見。

    周雲星走了,真的走了,他把公司交給了他爸打理,而欠蘇以彤的那些錢,在走之前一次性打進了她賬戶裏。

    剛開始的時候,蘇以彤還會收到很多周雲星寄來的明信片,從菲律賓、巴基斯坦、阿富汗、土庫曼斯坦、阿塞拜疆一個國家接著一個國家,她知道,他在想辦法讓自己開始新的生活。

    是一年後,周雲星的明信片中斷了,至那以後,蘇以彤再也沒收到任何明信片,而她收到的最後一張明信片的地址顯示是曼切斯特。

    蘇以彤試圖靠那麽明信片找過周雲星,可最終沒有找到。

    時間,又這樣過著。

    想起的時候,蘇以彤會用周雲星留下的鑰匙開他家的門,她把他寄給她的所有明信片整成了一個冊子,放在書房的架子上。

    美國舊金山的一家酒店,周雲星去辦理入住,突然被一個人叫住。

    “周雲星,真的是你?”叫他的人說著中國話,而且是個女人的聲音。

    周雲星轉過身去,一個女人拖著一個行李箱,跟在他後麵進來。

    “周雲星,不認識我了。”那個女人笑看著周雲星。

    周雲星確實感覺以前在哪裏見過那個女人,他努力的想著,最後終於開口,“陸琪丹!”

    “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異國他鄉遇到。”那個女人,正是陸琪丹,蘇以彤的好朋友陸琪丹。

    這個世界,有時候會覺得很大,有時候又讓人覺得很小。

    陸琪丹曾經對蘇以彤說過,她去羅布泊的時候,她坐的車翻了,後來是別的車救了她。而救她的那輛車上,就坐著周雲星。

    周雲星他們那輛車,把陸琪丹他們送回烏魯木齊的醫院後,因為還要去羅布泊,所以,隻是和陸琪丹匆匆認識了後,便又走了。

    兩人沒有相互留下聯係方式,之後,也再也沒有遇到過。

    如果蘇以彤結婚的那天,陸琪丹的飛機沒有延誤,回到G市參加蘇以彤的婚禮的話,應該能見上周雲星。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很奇特。

    以為會永遠在一起的人,突然就分散了。而一些自己都忘記了的人,居然又在某一天遇上了。

    而且,還意外能喊出她或他的名字。

    “這個世界還真小。”周雲星也說。

    “你一個人。”陸琪丹問他。

    “你也一個人?”周雲星問。

    “是啊,一個人。”

    “就自己一個人……”

    (全本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