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章 開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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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初顏連忙打圓場:“大嫂你就收下吧,我和朱妹妹情投意合,那裏也有我的一番心意。我聽說你也有孕,這更是不能抹我的麵子,我這也是給孩子的福安錢。”

    “福安錢?”大嫂子懵了。朱蕭也詫異的望著她。

    “當然,難道大嫂子要推脫掉孩子的福氣和平安?”柳初顏笑道。

    大嫂不好意思道:“既然妹子你這樣說,我就收下,真是難為你們……”

    柳初顏衝朱蕭一笑,天下的母親都為孩子著想,如果不這麽說,這個大嫂可能不敢收下這五十兩。

    朱蕭報以感激的一笑。

    柳初顏在她家吃飯。飯後大嫂一直在忙活或者出去送飯,或者閑下來了又拉朱蕭聊長短。柳初顏隻是笑眯眯的看著著姑嫂倆,大概她們感情真的很好,一直都有說不完的話。

    朱蕭的哥哥已經能夠幹點輕鬆的農活,三人到地裏的時候,那個漢子正蹲在田埂中拔草。

    “當家的,你看誰回來了?”大嫂老遠就扯開嗓子喊。

    柳初顏想要看真切漢子的麵容,可是他一直埋著頭,似乎不太說話。

    “哥!”朱蕭的聲音有些哽咽。漢子的背脊一頓,一下就站起來,渾濁的眼神中也滿含淚光。

    柳初顏這才看清楚這個男子,也就三十來歲,土黃色的臉上已經有深壑般的皺紋。

    “妹子!”他隻是哽咽的說出這兩字,就再也無法言語。

    她們介紹了柳初顏,這個漢子隻是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似乎不願意多談。

    柳初顏也能理解這個鄉下的男人,本來是一家的頂梁柱,現在卻要靠妹子貼補生活人,讓已經懷孕的妻子也跟著吃粗糠鹹菜,自尊心早就被磨平了。

    哥妹兩見了麵也半天無話,隻是相互凝望,不停的流淚。

    大嫂子有些不好意思:“瞧我這記性,家裏曬出來的豆子還沒收,待會兒回去晚了,就被那些醃臢鳥給吃光了。”

    柳初顏知道她是在借機離開,給著哥妹倆單獨說話的時間,柳初顏趁機攙扶住大嫂子:“你如今有孕,不太方便,我扶你吧。”

    說罷她給朱蕭遞了個放心的眼神,然後轉身和大嫂子離開了。

    路上,兩人慢慢的走著。柳初顏放眼四顧,鄉下一片蔥翠的稻田,那些零零星星的房屋,像是稻海中升起來的小島。

    “你不要見笑,我那口子原本不是這個性子的,自從他受傷……”

    柳初顏握緊了她的手:“我明白!”頓了一會,她又道:“你和朱蕭的感情真好,看起來比她和她哥的關係還好。”

    “可不是!”大嫂子歎了一口氣:“家裏就這麽兩個人,我嫁過來,當然也把她當做親妹子疼。說出來啊,你不怕你笑話。我這妹子一直很懂事,家裏也不富裕。以前她在家的時候,我們都穿一條褲子,洗一個澡盆……”

    柳初顏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敢情朱蕭那晚說的是真的。

    霎那間,她腦中靈光一閃,好像抓住了什麽,忙問道:“大嫂子,我有件事不知道當不當問。”

    “嗨!有什麽當不當問,你直接說吧。”

    柳初顏還沒開口,自己臉倒是先紅了。“那個……那個你和大哥辦那事……就是行房事兒的時候,有沒有被朱蕭發現過。”

    大嫂臉一紅,不明白她問這個這麽害臊的問題做什麽。

    但是柳初顏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裏沒有戲謔,隻有探究和真誠。

    “應……應該有的吧。我記得有一次,我剛要洗澡,妹子突然從地裏回來了,一見我滿身的……紅痕,就……就紅著臉抱著我那身衣物出去洗了。其實……她……她抱的是我剛穿過的衣物,自己都沒發現。”

    柳初顏恍然大悟。

    夜裏,柳初顏和朱蕭還是住以前她的房間,等到隔壁大嫂子和她哥睡下後,柳初顏依然瞪著眼睛望著屋頂發呆。

    一旁的朱蕭睡得正香,忽然她翻了個身,立即坐了起來。

    柳初顏大驚:“你的腿又抽筋了嗎?”她關起問道,說著幫她揉著腿。

    朱蕭咬著牙忍著,無聲的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朱蕭道:“嗯……這近日來總是犯困……可是一睡沉,這腿老是抽筋。”

    柳初顏知道她這是缺鈣:“回去以後,我給你找些新鮮牛奶喝。”

    這個時代牛奶都是供應貴族有錢人的,朱蕭一聽立馬要推拒。

    “一切為了你的身體……”柳初顏說完,眉頭又緊緊皺起來。

    朱蕭有些納悶:“怎麽了?”

    柳初顏深呼吸,握著她的手,決定說出真相:“朱姑娘,我已經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的生父是誰,也許這個真相很荒謬,但是你要相信,它是真的。”

    朱蕭的指甲深深陷入柳初顏的皮膚中,那雙原本秋水含波的眼眸也變得警戒:“是誰?”

    柳初顏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了一聲,然後擔憂的望著朱蕭。

    朱蕭原本白皙的臉蛋瞬間毫無血色,冷若寒霜:“這……這不可能!我,我跟哥哥之間是清白的……”

    柳初顏盡量壓低聲音,柔聲道:“你好好想一想,你跟你嫂子感情深厚,經常一褲兩穿,那一日你嫂子跟你哥剛行完房事……把褲子落在那兒,而你可能就恰巧就穿上了那條褲子……”

    朱蕭驚愕:“孩子不都是送子觀音從腳心塞到我肚子裏的嗎?”

    柳初顏張口結舌,這個時代的人教育跟不上,更別說那些基本的生物知識。後世社會那麽多宮外孕的例子,柳初顏耳濡目染,推敲出此事的詭異之處。

    可是事情的本身就如此的讓人難以接受,難怪朱蕭要胡思亂想了。

    柳初顏的臉就像是火燒雲一般,耐心的給朱蕭普及一下生理知識,朱蕭聽的雲裏霧裏,可是結合哥哥和嫂子的行為,她不得不相信。

    她懷的居然是她親哥哥的孩子!

    空氣冷靜了下來……

    柳初顏鎮定的對視著朱蕭的眼睛,沉聲道:“朱姑娘,忠言逆耳,這孩子,你不能要。”生出來很可能是畸形或者傻子,到時候就是無窮的悲劇。

    朱蕭的身體像是被誰抽走了空氣,臉上暗淡無光,她緊緊的護住自己的肚子:“不,我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它,它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柳初顏深深的歎了口氣,真是一個倔姑娘。她未婚生子以後生活要多麽困難,而且澧縣也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如果她不走,到時候被發現,老鴇子那群人一定不會放過她。

    柳初顏也不想多勸,這樣的事情,放誰身上都是一種悲劇,可是畢竟是一條小生命,她也沒把握這孩子將來會怎樣。

    “哎……你好好想一想!”真是造化弄人,愛子心切這個理解,可惜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在澧縣裏的妖怪傳聞,想來不久就會在這個村裏傳開,到時候他的哥嫂也許都沒法接受她們娘兩。

    朱蕭嚶嚶哭泣,但又怕被哥嫂聽見,隻能把頭埋在被子裏。柳初顏一下又一下的給她拍著背,除了這樣的安慰,她也絲毫沒有辦法。

    第二天早上,柳初顏要告辭離去。想不到的是,朱蕭居然不打算跟她走。

    朱蕭等她的肚子隆起來的時候,她就要離開了,也許一輩子也見不到親人。柳初顏也不打算多言,畢竟這是她的選擇,隻是告訴她有什麽需要的,直接去灃縣找自己。

    柳初顏獨自驅趕著驢車上路,太陽的光線很足,她卻是遍體透涼,這個時代的女性,受到的約束太多,也許她隻能用自己綿薄的力量去幫助別人,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麽。

    忽然,她的頭頂上環繞著一隻白鴿,鴿子撲棱棱的落到了她的肩上。

    “喂,小家夥,還是你好啊,想飛去哪裏就去哪裏……”

    剛想和鴿子多說說話解悶,她忽然發現鴿子的細腿上綁著一張紙條。

    信?

    柳初顏想到了那個共度馬車的日子,那些環繞隨行的白鴿,還有那個雍容淡雅的身影。

    拆開信封。

    “明夜酉時,月下香樹下。”

    沒有人落款,隻有一枚很熟悉的景氏族徽。

    他……不是被自己氣走了麽?

    塵緣未斷人先老,無聲淚,盡思量,化作惆悵,獨依欄杆憑遠望。

    自古最說不清道不明的就是感情,明明上一刻已經決定斬斷一切和他的聯係,這一刻,又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多了一些期盼。

    柳初顏送回了驢車,慢慢的走在古樸的青磚馬道上,那些本已經消失的期盼,就像是夾縫裏忽然生出來的綠草,不知不覺就已經隨風飄蕩。

    原來,她的那些情思早已深種,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什麽時候,對景未央這個男人多了那麽些在乎。

    他約自己相見,到底有什麽事?

    柳初顏捉摸不透這個深沉如千尺潭的男人,他永遠都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傲,仿佛就是一匹高冷的豹王,高高的蹲在樹杈上俯視著芸芸眾生,沒有人能夠看清他在想什麽。

    而自己孤苦的來到這個世界,她也曾經軟弱過,累了的時候很想找個可靠的港灣,讓她停靠,讓她避開風浪,可惜,她終究還是不願意委屈自己的心,她覺得愛情一點也不可靠。

    那些悲苦的女子,她們嫁為人婦,剛開始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本性如何,內心深處一定也生出很高的期盼,希望這一生安安穩穩,甜甜蜜蜜的度過。

    可事實上呢?她們做著最苦重的活,孝順公婆,繁衍子嗣,美好的青春全部付諸給了婚姻,可那些男人卻終日無所事事,到處尋花問柳還要理直氣壯的折磨那些女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