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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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有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呢。
走出章家的章初曉在葉方舟身上深切的體會到這個疑問。
從剛才出來葉方舟就沒再給過她一個眼神,走在前麵的步子大的她都有些跟不上。什麽君子如玉,溫和良善好像是她剛剛一場幻覺。
葉方舟有點煩躁。
因為他覺得他現在很像一個白癡。
下午酒會上他聽楊新華說‘章小姐好像不太高興,大概是因為不見葉總親自過去吧’。他就腦子一熱,酒會結束一路風塵仆仆的過來了。
可是據說沒見到他不高興的人見到他也並沒有什麽驚喜的樣子。
這種衝動的事情好多年都沒有過了。
上一次衝動的時候是個什麽結果,他至今難忘。
難道多年以後,他還要重蹈覆轍嗎?
葉方舟攔了輛車,兩人一路無話。氣氛沉默而尷尬,等到了葉方舟的酒店之後,這種尷尬沸騰到了極點。
臨時租的酒店公寓隻有一個臥室,單人公寓,床隻有一米五。
章初曉尷尬又泛起緊張。
這個時候她的腦子裏天馬行空的想起陳楚瑜的話來:
“領證了還形婚什麽?領證了就是合法夫妻了,他要是想對你做點什麽不要太名正言順!”
章初曉當時還反駁:“應該不會的,他應該不是那種會不顧別人意願的……嗯,衣冠禽-獸?”
陳楚瑜:“你當男人都是吃素的!”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名義上的合法夫妻,章初曉的信心地動山搖起來。
葉方舟去洗手間試試了水溫,出來對章初曉說:“水溫正好,你先洗吧。我下去找點吃的。”
章初曉心裏緊張發慌,聞言不假思索:“我不累,還是你先洗吧,我,我去給你找吃的吧。”她可以趁機再開一間房,回來再跟他說不太方便就是了。
她話裏的意味明顯,還帶著顫音,葉方舟輕而易舉就猜到了:“嗯?”
章初曉覺得應該不是錯覺,葉方舟的此刻的眼神稱的上“危險”。
他就站在洗手間門口,戲謔地看著她,脫了外套又解開了襯衫的領子和袖口……
章初曉站在門口,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令她感到害怕,當他的手撫上腰間的皮帶時,章初曉已經做好了奪門而逃的準備。
然後她就看見葉方舟撫著門框突然笑了。
笑的十分燦爛,眼淚都快出來的樣子。就像他小時候偶爾惡作劇逗她,讓她閉上眼睛,然後一睜開,眼前就出現一條肉蟲。那時候他總喜歡站在她後麵,她一驚就下意識的後退,然後就退到了他懷裏無法再退,眼看著肉肉的蟲子在眼前用身體打結,她越呆他就笑的越厲害。
就像他現在這樣。
章初曉聽見他說:“你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經不起逗。”
回到她熟悉的樣子,章初曉就能感覺輕鬆一點,但輕鬆不過片刻,就見葉方舟正了正領口,臉上的笑消失無蹤,語氣也變得無比陌生:“章小姐原來是這麽看我的嗎?形婚協議也不全是你朋友的意思吧?請你放心,我是為了生意而來,形婚協議說定了,答應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雖然十年未見,但我想我在章小姐心裏應該沒那麽差勁吧,請不要用防狼的眼光侮辱我的人品可以嗎?”
說罷拿起外套,從衣櫃裏找了幾件衣服,冷淡道:“臥室讓給章小姐,我去酒店下麵吃東西順便洗澡換衣服,回來會睡在外麵的沙發上。不是我為了省一間房錢,隻是不願意留下把柄被人知道形婚,那樣我現在所付出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嗎,還請章小姐能夠配合配合。就這樣,你先休息吧。”
出去,關門。葉方舟握了握攥在門框上發疼的手,大步離開。
章初曉一個人在屋裏麵紅耳赤,然後落下兩行淚來。
終於明白什麽是物是人非。
葉方舟去了很久,章初曉起初輾轉難以入眠,後來不知道怎麽睡著了。
可能睡覺之前一直在回想那個令人難忘的情景,章初曉這次終於在夢裏回到那個午後。
高一下期,春夏交替,葉方舟的父親突然疾病去世了。
葉方舟請了長假奔喪,斜對麵的院子裏做了七天喪事,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章初曉跟著爺奶生活,他們年紀大了,隻在第一天去告別了老鄰居,剩下的時間拘著章初曉不準過去。
章初曉每天都上學放學都在看著對麵的院子,可是人來人往,她看見過幾次葉媽媽,卻從來沒有見過一次葉方舟。
她已經有七八天沒有見過葉方舟了,心裏的煎熬越來越盛。
終於葉叔叔出棺下葬,葉家的院子空了下來,可是她從自家的二樓看過去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直到這日午後,太陽濃烈,爺奶吃完午飯就去睡覺了。
章初曉趁著這個時間溜到了對麵的院子。
這個院子這幾年她來過很多次,十分熟悉。如今靜悄悄的,隻有陽光穿過斑駁的樹葉照在堂屋新設的靈堂上,用這沉悶的寂靜緬懷逝去的男主人。
章初曉有點害怕,還好她知道葉方舟住哪個房間,小心翼翼繞過樓梯直接找了過去。
一室黑暗,隻有床頭的角落裏有個人影。
熟悉的氣息,章初曉知道那就是葉方舟,隻是沒想到,不過一周多沒見,原來有點胖胖的葉方舟已經瘦的脫了形。
章初曉一下子就哽咽了,她輕輕地喚他:“大舟。”
角落裏的人沒什麽反應,她走過去,挨著他,就像做作業那樣,小聲問他:“大舟,你還好嗎?”
葉方舟回過頭看她,黑暗裏,她也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沉默的淚水,寂靜而哀傷。
章初曉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眼淚也跟著順流而下。
這種痛楚她也懂得。
她父母感情不好,一直吵鬧,甚至大打出手。這次她被送來桐城爺奶家裏,就是因為媽媽跟爸爸衝突動手,媽媽流產住院。
那時候她還隻有十一二歲,看著媽媽血流如注倒在自己麵前,她真的以為母親會死。
章初曉覺得,那時候的心情就是和葉方舟現在一樣的。
可是她的母親被救回來了,但葉方舟的父親卻是真的離開了。
至親逝去之殤,無法填補,她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安慰他。
她隻是順從本心地伸手抱緊他。
後來事情怎麽會變了味道,章初曉有些羞於回想。
她隻記得濕熱的唇從她的頸窩開始,一點一點遊移,然後是眼睛,鼻子,嘴巴。他的手從她的上衣進去,一路點火。她很害怕,覺得此刻的葉方舟有些瘋狂失智,就像動物拚命撕扯獵物以發泄心中的悲怒。
但他整個人都在不停的點火,她像海上的一葉孤舟身不由己。但她又覺得自己就是應該活在這海上,這孤舟裏,迎接他的猛烈。
悲傷像一條紐帶,章初曉願作飛蛾撲火,慰藉彼此。
但最後還是葉方舟及時清醒,一切戛然而止。
章初曉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從前這個夢也偶爾會有。
每一次她都會伸開雙手抱緊他。他們親吻撫慰,但少年依然是少年的模樣。
這一次卻不知道怎麽,少年的臉突然就變得成熟了。
瘦削高大,俊朗陰沉。
是十年後的他。
章初曉快被嚇醒了。可是葉方舟還是像從前那樣欺身上來,將她推到在他那間臥室小床上,珍重而瘋狂地親吻她……
這一次的夢就好像醒不過來似得,他們吻的時而濃烈時而纏綿,長長久久,昏沉欲醉。
她經受不住地喊他的小名:“大舟。”
而這一次終於有人回應她:“初初。”
翌日,章初曉從夢中醒來,覺得有些倦怠。
打著哈欠走進衛生間裏,手碰到嘴唇,莫名疼痛。
章初曉對著浴室的鏡子仔細查看,感覺嘴唇像被蜜蜂蜇過,有點紅腫,嘴角微有破皮。
她記起夜裏那個綺夢,有些懷疑昨晚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匆匆洗漱好開門,客廳沙發上空無一人,葉方舟似早已不在房中。
章初曉就像被兜頭淋了冷水一般,那點懷疑頃刻間煙消雲散。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些也不過偶爾在她夢裏出現,又能如何希冀對方呢?
章初曉聽陳楚瑜說過她偶遇初戀的事情。
那時候年少無知,他們也差點走到最後一步。可是多年後偶遇,彼此都平淡地像少有交集的同學。
陳楚瑜說這個世界上有個詞叫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章初曉問她:“真的都沒有一點懷念麽?”
陳楚瑜笑了:“懷念什麽?尷尬還差不多。人家好不容易活的人模狗樣脫離和你同一個階層,怎麽可能願意提起當年那點蠢事。”
何況當時她一臉痘,那麽毀,對方看她那個眼神咯……哎,這麽憂傷的事情她沒有說。
章初曉訥訥道:“隻是蠢事麽?”
陳楚瑜不在意笑笑:“或許不是蠢事,但肯定不願意被提起。年少無知,輕狂點情有可原。而且人家又沒跟你表白,也沒說過喜歡你,發生點惹火的事情也不過隻是曖昧。”
章初曉如今想來,大抵就是她此時的境況。(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