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楚默才慢慢的抬起頭。淡然的目光落在麵前這人的身上：“有事嗎？”

    柳漫一頓，見他終於有了反應，眸光裏驀地湧出一絲欣喜，她連忙繞過辦公桌走到他身邊，然後故作親昵的輕笑道：“伯父伯母很想你，就讓我來問問，看你什麽時候有時間，能不能回美國去看看他們。”

    她刻意放緩了聲音，讓人聽起來隻覺得像是一股溫潤的水流進心裏，生不出厭惡。

    楚默看著桌上毫無動靜的手機，不動聲色的抿了一下唇，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明的幽光。

    然後他站起來，對著柳漫笑了一下：“你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午餐怎麽樣？”

    ……*……*……

    逛了一早上，楚離笙也沒找到合適的禮物可以送給楚默，到最後，她一身疲憊的坐在購物中心頂層的休息凳上，一臉無奈的準備給餘樂打電話。

    那人一向是鬼主意多的，這種時候應該最知道該買什麽了！

    但電話拿出來，就顯示有未接來電，點開一看，還足足有十個，都是楚默打過來的。

    楚離笙眼角眉梢齊齊的跳了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但想了想，也沒有打回去，還是撥給了餘樂。

    她想：反正是給他買禮物，晚上再和他解釋好了！

    電話一通，餘樂那大嗓門就從話筒裏播了出來——“楚離笙！你又翹班到哪兒去了？！”

    幸好購物中心人來人往，才沒有人注意到她倏地把電話拿得離自己半米遠的怪異舉動。

    但聽她這麽一說，楚離笙就知道她應該是去辦公室找過她了。

    當即嗬嗬的笑了一下，直接切入正題：“一會兒再說這個，現在我先問你個問題！”

    她的語氣十分嚴肅，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讓那邊聽電話的餘樂一下子就繃緊了神經，忘了再計較她早退這件事：“…你說！”

    “……禮物…要送男人禮物的話，送什麽比較好？”她支支吾吾的說著，話音裏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尷尬。

    但說完之後，電話那頭就沒了聲音，楚離笙奇怪的拿過電話放到眼前看了一下——沒掛呀！

    接著等她再把電話放到耳邊的時候，就聽見餘樂嘿嘿嘿的陰笑了幾聲，笑得楚離笙起了一身的雞皮。

    “楚離笙，你還是交代吧，上班時間早退，到底是跑去給哪個野男人買禮物了？！”

    楚離笙：“……”

    她一陣無語的扶額：“……是我哥！”

    這回輪到餘樂無語了，電話那邊一陣恨鐵不成鋼的磨牙：“你！你哥？！”

    然後她又輕咳了一聲，分析道：“算了算了，要看你哥性格怎麽樣啊，不過我跟你說啊，就你那土豪哥哥，嘖嘖嘖，我看啊，人什麽都不缺，這禮物可難辦了！”

    楚離笙皺眉：“那怎麽辦？”

    聽她這麽一說，楚離笙才想起來，三哥似乎真的什麽都不缺，一般人想要的不想要的，他都有，但好歹是個整數的年歲，不送禮物也顯得太不在意人家了！

    她一臉糾結的揉著額頭。

    然後就聽見餘樂神秘兮兮的來了句：“要不你自己給人做個衣服唄，反正人家不缺什麽，你送個親手做的，好歹是心意嘛！”

    說完她還自我感覺頗好的哼哼了兩聲。

    楚離笙聽完，倒是覺得這主意不錯，便跟她道了謝，然後就準備去趕製自己的禮物。

    ……

    出租車停在一條很複古又滿含韻味的街巷，下了車，還要步行幾分鍾才能到達目的地。

    楚離笙一邊心情頗好的哼著小調，一邊慢悠悠的走在落滿了楓葉的路上。

    每次來到這裏，都會有一種回歸初心的感覺，古樸的街道，簡潔的房屋，還有偶爾路過的裁縫小店，都讓人覺得心頭寧靜。

    這裏是海城老街巷了，路上的石磚有些都長了青苔，綠油油的倒讓人覺得歡喜，街巷的深處有一家老店，有祖傳的手工製棉麻布料，還有技藝出眾的老裁縫師傅。

    還是楚離笙大學的時候跟著係裏的教授來這裏看過一次，但就那一次，她便記住了那家獨特又深藏底蘊的老店。

    走到的時候，店門口還是和幾年前一樣，隻有一個接待的小童，大概是這家人的孫子，隨著時間也長高了不少。

    楚離笙笑著跟他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就走了進去。

    店裏的老師傅看見她，迷蒙的眼睛都有些微微發亮，連忙從縫紉機上站起身準備走過來。

    楚離笙腳下不停，趁老人家站起來之前走過去扶住她滿是褶皺的手掌：“陳奶奶，您怎麽還在做這些活計呀！”

    老人聽了她刻意拔高了聲音說出的話，隻是微微笑了笑，嘴裏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但看得出來，她的表情的歡愉的。

    這時候從裏間走出來一位挽著頭發的中年婦女，看見楚離笙，也是連忙走了過來，對她笑得慈眉善目：“離笙來啦，快和奶奶一起到屋裏坐，外麵涼！”

    說著就去扶縫紉機上那位老人另一隻手。

    楚離笙應了一聲，便和她一起扶著陳奶奶進了內室。

    這一家人姓陳，是海城的老住戶了，祖上幾代都在海城，以前楚離笙過來的時候，是陳奶奶覺得很合眼緣，一來二去來往得多了，便想收了她做關門弟子，隻是後來因為患病，老人家眼睛不好了，就覺得已經沒法兒教她什麽，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隻是每次她一來，老人還是會把自己年輕時候收藏的一些料子或者刺繡法子交給她，算是做個門外師傅。

    聊了一會兒，楚離笙便說出了自己的來意，在這裏她總是格外的放得開，有什麽都會直接說出來，不用想在外麵一樣，還得總是笑得跟蒙娜麗莎似的去應付人。

    陳夫人一聽她是來尋料子，二話不說就起身去給她拿了一盒子，還說如果不夠自己再去挑，楚離笙連忙道謝，然後又跟人借了縫紉機，就忙著鼓搗自己的東西去了。

    陳夫人在一邊笑得狹促：“離笙這是有了心上人，給人做衣裳呢吧！”

    楚離笙不自在的笑了一下，臉上蔓延起緋紅，轉移話題似的躲開臉去拿尺子量布。

    陳夫人則一臉‘我都明白’的表情，轉身走了出去。

    ……

    等忙活了一下午，浪費了好些布料，才總算是做出一件合心意的襯衫。

    楚離笙從縫紉機上站起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心想這回總算是生命安全有了保障。

    做好了衣服，已經過了晚飯時間，楚離笙連忙跟陳家人道了別，並承諾下次會帶上衣服的主人一起過來探訪，他們才放她出了門。

    回到家已經快七點，天黑了下來，暗夜裏別墅沒有光亮，楚離笙心頭一涼，嘴角彎起的笑意慢慢的開始往下撇。

    進了門她也不開燈，就這麽坐著，一直到晚上十點，大門才傳來一陣響動。

    等著燈打開，她目光慢慢的往上，就看見楚默一身冰涼的站在門口。

    她嘴唇輕輕的動了一下，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等楚默麵無表情的走過來，她便豁然站了起來，膝蓋上精致的禮品盒子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然後她頭也不回的就跑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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