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山一程又水一程
字數:13135 加入書籤
林溪出奇的好脾氣,我要打他,他便不躲不閃任由我打。我要罵他,他便溫順乖巧任由我罵。後來我沒有力氣了,便隻能蹲在地上看著那模糊的塵土抽抽噎噎。
我不知道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究竟怪誰,可是一想到竟然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誤會讓我們陷入這樣的境地,心裏便難受的要命。我喜歡的人好不容易向我告白了,我該高興才是,可是此時此地,已經答應了跟徐陽在一起的我,又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我從來沒有哪一刻比此時更加氣惱自己,從來沒有哪一刻比此時更氣惱林溪。如果我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小曼姐,心裏盡管難過,至少不會覺得遺恨,可是現在,他卻告訴我,我所以為的一切都不過是誤會一場,我愛的是他,他愛的是我,可是我們竟然就因為那樣一個烏龍的誤會生生錯過。
林溪的聲音回蕩在我的耳邊,“我也曾經想過要向你告白,可是每一次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是我太優柔寡斷,是我太謹慎小心,是我的錯……”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我心裏仿佛有無數隻蜘蛛在爭先恐後地盤絲結網,蛛網交錯相織,將我的心纏得密不透風、暗無天日,我找不到出口在哪裏,隻是不停地伸手去拔腳邊的草,翠綠的汁液與濃厚的黃土摻雜在一起,不一會兒便把我的手指弄得色彩斑斕。然而我卻看不清楚,眼裏的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淌,周遭的一切都是混沌一片。
林溪伸出左手笨拙地幫我擦著眼淚,低聲誘哄,“好了一一,你不要哭,我不逼你。我們先去洗把臉,以後再說,嗯?”
我卻沒有抬頭看他。我覺得我要瘋掉了,我想和林溪在一起,這個我喜歡了這麽久的人,我做夢都想跟他在一起,可是怎麽辦,我已經有了徐陽,他那麽好,我怎麽能這樣不負責任地傷害他?我的心裏恐慌地厲害,突然站起身來就要走開,林溪正蹲在我的身側,我猛地直起身子來,立即便撞上了他的下巴。額頭有點疼,卻突然間讓我清醒了一些,我透過眼眶裏的淚水愣了半晌,倏忽便撒腿跑開。
我聽到林溪慌亂的聲音,“一一!”
可我卻沒有停下腳步。我不想麵對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與他之間的這段感情糾葛。他剛傷了腿,追不上我的,我隻要拚命往前跑,就可以擺脫他!
他的聲音卻越來越近,我的視野卻越來越暗。我想我是起得太猛,沒有關係的,一會兒就會好的。可是我的視野還沒有來得及明亮起來,卻覺得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山裏的路上各種大小的沙石數不勝數,我跑得匆忙而又急切,這一摔,隻覺得整個世界都天昏地暗。矮坡並不險峻,我便如被狗追那日一般滾了下去,就這樣滾下去也好,再也不用想這些惱人的事情了。我突然有些釋然。
可是我終究沒有這樣滾下去,抱著我的懷抱溫暖有力,我的頭頂處有著急促的喘息。我聽到林溪慌亂的聲音,“一一!你怎麽樣?”
我睜開雙眼,便看到林溪眉頭緊鎖地將我看著,他的手臂溫熱有力,溫厚的手掌緊緊地抓著我的胳膊,我甚至覺得有些疼。我突然有些搞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呆怔著將他望著。
林溪雙唇緊抿,咬著牙將我扶起,我看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流連許久,似是確定我沒事,這才微微舒展了眉頭。可是不過片刻,他的周身便冷凝了起來,“這樣的地方也是說跑就跑的?不過多大點事,你就連命都不顧了?”
“我哪有?”我下意識反駁出聲。我隻是沒想好怎麽麵對你而已,我這麽怕死,怎麽會因為這麽點事就不顧自己的性命?林溪握著我的手臂的手漸漸收緊,我隻覺得疼得厲害,終於甩了甩胳膊示意他放開。
他手上力氣鬆了許多,卻依舊沒有放開。待過了半晌,他終於放手,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輕道,“我說了不逼你,你又何必……我又不是什麽毒蛇猛獸,你至於逃得這麽快嗎?”
我低下頭去,沒有做聲,周圍一片靜默,良久我才聽到他的聲音,透著些無奈與決然,“好了,一一,我明白了。”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明白了什麽,就見他自嘲而又淒然般地笑了笑,“今天是我唐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就當我發燒了說的胡話,你就當笑話聽一聽,回去以後,依舊跟徐陽繼續你們的美好未來,我絕對不再摻和進去。”
“林溪你——”我驀地抬起頭來,咬著唇顫抖了許久,這才終於接下去,“你就是一個混蛋!”
“對!我就是一個混蛋,要不然也不至於……”他慘然一笑,突然伸出左手去拉我,“走吧,一一,回去吧,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你不要怕我。今天的事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以後……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我突然無可遏製地揚起手來,他怎麽能這樣?!怎麽能在跟我說了這麽多之後,突然就這樣若無其事地放手?!當作玩笑話……明明是這麽正經的告白,他竟然讓我當他在開玩笑,可是這怎麽可能是在開玩笑?!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眼裏帶著一種毅然決然的絕望,我突然下不去手來,隻是哆嗦地看了他半晌,這才道,“林溪你就是一個懦夫!”
林溪沉默無語,神色極為黯然。我愈發氣結,忍不住使了力氣甩去他落在我胳膊上的手,憤憤出聲,“我跑了,你就不能把我追回來?!你這樣說放手就放手,覺得很瀟灑麽?”
林溪的眸光驟然放亮,看了我半晌才欣喜地開口,“一一你的意思是……”
眼前的林溪比我認識的林溪要癡傻得多,我有些不認識他。我搖了搖頭,就要轉身離開,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他手上微微使力,一把將我帶進他的懷裏,我聽到他胸膛的心跳聲,極為有力。
“好,我來把你追回來,”林溪單手抱著我,聲音透著十足的欣喜,“一一你別哭,我來把你追回來……”
他的聲音柔和得緊,簡直帶著些蠱惑的感覺。我呆怔了半晌才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麽,一時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是好。
良久,我聽到林溪的聲音,“一一,等回去之後,我們找個時間去龍王廟裏拜拜龍王吧!”
冷不防聽他這麽說,我有些懵,“嗯?”
“你這動不動就哭的習慣可真是不好,你看紅樓夢裏的林黛玉……”他說著,突然頓了一下,這才繼續道,“你本該像史湘雲,天真無邪,無憂無慮,這樣才能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林黛玉的風格不好,也不適合你。”
我抬眼看他,微微擰眉,“你嫌棄我?”
“怎麽會?”他矢口否認,“我是看你淚流得太多,怕傷身體。”
他很少這樣直接地表達對我的關心,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才撇撇嘴,“還不都是你害的……”
“嗯,都是我害的,是我不好,”林溪好脾氣地刮了刮我的鼻尖,有些寵溺地笑了笑,“以後,我再不害你了,再不惹你哭了,嗯?”
“嗯,”我想想自己曾經為他神傷的那幾次,甕聲甕氣地問道,“你說話算數?”
“當然算數。”
我抬頭看著他那張好看的臉,正想開口,就被他拉住了手。他掌心溫熱,拉著我的力度不重,卻也堅實有力。我看到他寵溺地笑了笑,“走,我們去河邊洗把臉,瞧你哭的,跟大花貓似的。回頭給人看到了,都以為我欺負你……”
我眉毛一挑,反駁道,“本來就是你欺負我。”說罷,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處於怎樣的境地,便狠狠地甩了甩自己的手,故意冷聲道,“你放開,我還沒有答應你。”
許是我的動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撞上了受傷的右手,他的麵色突然間蒼白起來,豆大的汗珠仿佛在頃刻間爬上了他的額頭,那擰作一團的眉頭看得我的五髒六腑都疼了起來。我趕緊湊近了攙扶著他,“林溪你怎麽了?我剛打著你傷處了?”
他搖了搖頭,幾乎是呲牙咧嘴地朝我笑了笑,罷了卻抬了抬自己的右手,有氣無力道,“一一你乖一點,我緩一緩。”
我這才注意到他那包紮著的右手,之前一直低著頭做鴕鳥,所以沒有注意,現下一看,才發現他手上的白紗布已經變得灰蒙蒙一片,在一片灰霧之下還蓋著幾處暈紅的鮮血,想是剛才來救我的時候傷著了。現下又被我發了狠力一撞,也不知裏麵情況怎麽樣。我突然開始後悔自己的任性,是的,我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毀天滅地,我都想跟他在一起。可我為什麽要讓他痛苦讓他難過呢?他痛一毫,我就痛一分,我恨不得替他痛!我寧願傷了自己都不願意傷了他,可是現在,我又在做什麽呢?
“林溪,你還好嗎?很疼嗎?”
沒有人回答。他的額上依舊在源源不斷地冒著汗珠,緊鎖著的眉頭沒有一絲的放鬆,分明已是疼極。
我突然害怕得厲害,湊近了抱住他,慌亂道,“林溪你別嚇我,很疼嗎?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打你的……你等著,我去找蘇晴,去找醫生……”
可是林溪卻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怎麽都不鬆開,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睜開眼睛抬起頭來看我,他的神色依舊蒼白,卻是帶了些血色,我看到他在唇角扯出一抹笑來,“傻丫頭,這是苦肉計,你怎麽這麽好騙?走吧,我們洗把臉回家,別讓蘇晴擔心,嗯?”
苦肉計……麽?
我心裏一噎,再也不去看他,自顧自地走到河邊洗了把臉。山澗溪流清澈涼爽,沁涼的河水撲在臉上,不一會兒便讓我覺得清醒了不少。
那天回去的時候,夕陽正在不情不願地往山下爬。蘇晴看著我倆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樣子,什麽也沒有問,隻是看著林溪傷著的右手皺著眉頭,“怎麽弄成這樣了?”
我無意識地絞著自己的衣角,不自在地張口道,“蘇晴,醫藥箱在哪裏?”
待給林溪重新消毒上藥包紮好,天色早已暗了,我們圍在一起吃了飯,相對無言。
氣氛……是有些尷尬的,可是誰也沒有打破這層尷尬。直到晚上洗漱好了躺在床上,蘇晴才開口問我,“你和林溪……今天發生了什麽?”
我心裏正是煩悶而無處發泄,聽蘇晴這麽一問,立即便如倒豆子一般把一切都倒了出來。
最後,我還頗是文藝地總結了一句,“想想這個世界真是玄幻,覺得親密無間時偏偏隔閡如山,以為要分道揚鑣了,卻又突然百川歸海、殊途同歸了。”
蘇晴聞言笑了笑,纖手一指,就戳到了我的腦門上,“別跟我拽成語,你倆原本就該是一對,哪裏來的這麽多歪理?!”
“哪有!”我不好意思地撇撇嘴,想到徐陽,心裏到底還是不安,忍不住嘟囔道,“蘇晴,我現在心裏真的亂得很。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可是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啊……我這樣始亂終棄,對徐陽來說……你說我該怎麽辦?我真不知道怎麽處理這一切,事情怎麽就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蘇晴似是怔了許久,這才輕笑出聲來,“傻瓜,男女朋友分分合合本就是常事,又沒有規定成了男女朋友之後就一定得在一起……”
蘇晴說話的時候明明帶著笑,可是我卻從中看出了些淒慘的味道,我突然想到了陳曉曦和霍明遠,心裏頓時一慌,急忙去扯蘇晴的袖子,“蘇晴……”
蘇晴卻一把反握住了我的手,眸子裏的笑意堅定卻毫不淒慘,“是的,沒有愛情的婚姻未必就不幸福,可是一一,既然能夠魚和熊掌兼得,又為什麽要拒絕呢?更何況,也許這樣,對於徐陽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娶了一個心裏有別人的人,無論如何,都是很痛苦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做聲。
“我不了解你說的徐陽,也不能說很了解林溪。但我總覺得,你和林溪更合適一點。就拿你這次來雲南的事說……兩個人在一起,是要相互包容,這樣才能和睦長久。可是在這個世界上,能遇到一個能為自己奮不顧身的人太難了,能遇到一個自己愛得死心塌地而對方又能為自己肝腦塗地的人太難了。遇不上或是得不到的時候,我們才會退而求其次,可是既然遇上了,既然是可以得到的,一一,你說,為什麽要將其拒之千裏呢?”
夜色很深,寂靜遼遠。不知聊了多久,蘇晴突然輕笑著開口,“這下你就不用遺憾了,等你結婚的時候,我就去給你作伴娘。”
良久,我才出聲應道,“那我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早在以前讀書的時候,我們便嚷著要去當對方的伴娘,那時候總說,誰結婚遲,誰就要去給對方做伴娘。那時候我看著蘇晴和霍明遠恩恩愛愛,總是很傷感自己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勢必要比蘇晴結婚得晚。為了安慰我,霍明遠曾經答應過我,到時候要給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蘇晴也笑著向我承諾,“沒關係的,一一,到時候我可以讓我的孩子去給你做花童,也是一樣的。”
沒想到,上天給我們開了個這麽大的玩笑。
我猶自沉浸在對霍明遠的傷懷之中,便聽到蘇晴溫柔的聲音,“等到四五年之後,也許你已經有了一雙兒女,正好可以去給我做花童。”
我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嗯。”
兩天後,我和林溪辭別了蘇晴,一起踏上了我們的彩雲之旅。
我不知道林溪總共請了多少天的假,但他說,既然受了那麽多苦才來到這個地方,不如痛痛快快玩兩天再走。
我自然欣然同意,我早想看看《還珠格格》裏麵那個美輪美奐、超凡脫俗的大理,聽說,蒼山橫亙在洱海西岸,就像一對情侶在相依相伴。
況且,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本就是風花雪月的好去處。
我們先是到天龍八部影視基地看了看仙女姐姐,下山的時候,在山腰處的園子裏賞了許久的花,品了半晌的茶。
那個園子裏,種著大片的曼珠沙華。八月份的時候,正是曼珠沙華盛開的好時節。火紅火紅的一片,有著一種淒美決然的驚豔。
我看著那片迎風搖曳的花,開口問林溪,“你知道嗎?曼珠沙華還有一個名字,叫作彼岸花。彼岸花,花開彼岸,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它……代表的是最絕望的愛。”
林溪笑了,“傻丫頭,一朵花而已,哪兒來的那麽多歪理。它還有一個名字,叫作蒜頭草,隻是石蒜的一個品種而已,哪兒來的那麽多名堂?!”
我被他堵得無話可說,又實在憋悶得緊,隻好對他翻了個白眼,埋怨道,“你怎麽一點情調也沒有……”
“說了多少遍了,女孩子家不要老是翻白眼……”林溪似是無奈地笑了笑,牽著我的手,引我向前走,“一一,你一定知道,有一種樹,叫英雄樹。在盛開的最旺盛、最絢爛的時候,整朵整朵地墜落,像是英雄在迎接死亡,從容不迫,毅然決然。”
“嗯。”
“可是每年春天到了的時候,它還是會朝氣蓬勃地開花,滿樹通紅,像是燃燒的火焰。”林溪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抬頭看他,他正笑意盈盈地將我望著,“所以說,我們萬事萬物,都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則。彼岸花淒美,英雄樹壯烈,可它們本身並不絕望,它們活得很好。”
我看著林溪那張明媚的臉,還有異常溫柔與認真的神色,突然怔怔地開口道,“算了,你還是不要有情調了!太嚇人了……”
話還沒說完,頭頂便結結實實吃了林溪一記敲。
傍晚時分,我們去了洱海。我早聽說那洱海是情侶幽會的絕妙之所,據說那裏的月亮格外的亮,在湖麵上寂靜閃耀,光華流轉,甚是好看。我急於看那洱海月,早早央林溪吃了飯,在洱海邊上翹首以待。百般想,千般念,萬沒料到那晚是陰天,月亮羞羞答答,怎麽也不肯出來。
也許是我那失落的思緒表現得實在過於明顯,林溪安慰我說,“沒關係,沒有月亮,我們在這裏走走也好。”
我實在是想不出走走有什麽好,走了一天,早已累了。
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林溪突然指了指一邊的遊船,笑道,“要不我們去坐船,洱海上還有一艘歌舞船,我們可以到湖中看歌舞。”
我翻了一個白眼,沒有理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廝一定是故意的!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暈船,暈得比暈車都厲害。
“回去吧。”我興致缺缺。
林溪卻沒有回應,隻是突然間蹲下身子去。
“你幹嘛?”我疑惑。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話間帶著股視死如歸的調調,“上來吧!我背你。”
古人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想我得做個聰明人,兵不厭詐才好。
於是便沒有搭理他,神色淡然地徑直從他旁邊走了過去。
卻被他一把抓住。
“你幹嘛?!”冷不防嚇了一跳,我下意識大叫出聲。
“背你啊!”他回答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麽緊張幹嘛?!怎麽?你怕我把你吃了?還是怕我把你賣了?”
我撇撇嘴,說,“那還真說不定。”
“我在你心中,就這形象?”林溪語調幽怨,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考慮到在沒有月亮的夜晚,視野總不是太好。我挺直了腰板,使勁地點了點頭。
卻聽林溪輕笑出聲,“好了,傻丫頭,腳不疼?”
“也不是很疼……”
“不用我背?”
“不用。”
“好吧,是我沒事找事,瞎操心,”林溪長歎一口氣,“想我上次背你的時候,你才上小學,我還是你的鄰家哥哥。轉眼,你這麽大了,竟然嫌棄我背不動你。可憐我操碎了心,好心竟然被當成驢肝肺……”
我正想反悔,就聽他接口道,“算了,那我們回去吧!”
我趕緊追上去,“別啊。”
“你不是說回去?”
“你不是說背我?”
“你不是說不用?”
“我!我不管,你背我!”
“你不是腳不疼?”
“有免費的車夫為什麽不用?”
“哦,車夫不幹了。”
“你!我不管,你背我!”
……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蹲了下來,把我背在背上,沿著洱海走了許久。
林溪的背很堅實,很溫暖。
第二天早上,我們去了蒼山。經夏不消的蒼山雪,素來是蒼山景觀中的一絕。我們去的時候,遠遠望去,山腰上分明蒼翠欲滴,山頂,卻依然縈雲載雪,甚是美麗。
聽人說,蒼山有著十九峰和十八溪。聽說這是自然界最獨特的戀愛方式——總有一個失戀者。
對於那十九峰,我倒是沒什麽興趣。隻是那十八溪,聽說,水盡清冽,潭極秀美,其中最具盛名的十八溪之首——清碧溪,素來有“碧溪歸來不看水”之稱。
我扯扯林溪的袖子,笑道,“走,我們去瞧瞧,究竟是這清碧溪美,還是林溪美?”
林溪難得地沒有回嘴,隻是笑了笑,非常乖順地說道,“行,那我們就看看去。”
我對他這樣乖順可人的樣子甚是滿意,滿心歡喜地與他一起跋山涉水,看了那深青色的下潭水,又去看了那鴉青色的中潭水。看過那波光粼粼、清澈見底的下潭水,又看過那飛流直下、飛花點翠的中潭水,林溪終於問我,“怎麽樣?我倆誰更美?”
我看著他那一臉得意的樣子,沒忍心打擊他,很是委婉地說了句,“高山之水不染塵俗,你嘛,身居鬧市,難免風塵味重了些……”
林溪聞言十分危險地眯了眯眼睛,笑裏藏刀地問我,“你說,什麽味?”
我想了想,很識相地改口道,“男人味。”
他似是十分滿意,很是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發,隻是那感覺,像極了在給寵物順毛。
我突然問他,“林溪,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林叔叔會給你取名叫‘林溪’?”
他的眸光說不出的溫柔寵溺,薄唇微啟,聲音輕似湖中漂浮的羽毛,隻是說出的話卻極為俗氣,“好像是說我五行缺水……”
“真俗,還五行缺水,我們家就不看這個!”我故意做出了一副嫌棄的表情,須臾又揚了揚眉,得意笑道,“我這名字,可是有典故的!”
“哦?”林溪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抬手捏了捏我的鼻尖,笑道,“什麽典故啊?”
“你可知道,清代有個詞人,叫作納蘭性德的?”雖是問句,我卻不等他回應,便自顧自地講了下去,“他有一首《長相思》,開頭就是‘山一程,水一程’。我的名字,就是取自這裏。”
“山一程,水一程?”林溪重複道。
我得意地將頭高高揚起,“對!山一程,水一程。程一一。”
“真是一個好名字……”林溪把我攬在懷裏,笑道,“既然這樣,以後,我們孩子的名字,就交給你了……”
“好啊好啊,”我滿口應道,卻突然間反應過來,不覺羞紅了臉,“哪裏來的孩子……”
“一一,”林溪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等回去之後,我們就結婚吧!”
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前,沒有說話。
“一一?”他作勢要把我推開,我像一個磁鐵一樣緊緊抱著他,一動不動。
“我還沒有答應你……”
“那你現在正好可以考慮考慮。”
“你這樣的求婚一點誠意都沒有。”
“那等回去之後,我再補一個給你。”
“我……”我頓了頓,“我爸說,要再留我幾年。”
“嫁給我也是一樣的啊,我們可以先不搬出去,樓上樓下都是我們的家,程叔一定同意。”
“我……我還小……”
“你嫌棄我比你老?”
“我們才剛在一起。”
“二十多年了,還叫‘剛在一起’?”
“……”
“結婚之後你就不用去蹭飯了,我天天做好吃的給你。”
“……”
“我學會了那家店裏的紅燒獅子頭。”
“……”
“一一,一一你鬆鬆手,你就是不同意,也沒必要謀殺親夫啊!”
我聞言手頭一鬆,就被他拉開了距離,他凝神看我許久,笑出聲來,“一一,你在害羞?”
“才沒有呢!”我嘴硬著,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熱得要命。
“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臉紅什麽?”
“都說了我沒有……”我抬起頭來,正想反駁,卻被他攫住了雙唇。
林溪的薄唇溫軟,帶著清新的薄荷香。
上關風,下關花,蒼山雪,洱海月。好一場風花雪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