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為兒女計費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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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人生的贏家,從來不會將今天的憂患留待明日處理——王昭桐語。
話說在上一刻間,終於意識到未來不可預見的王姑娘,因心中顧念著這世的母親大人,勉強壓下焦慮不安的情緒,想著先不著急於一時,隻留待日後慢慢謀劃不遲,總要先過了眼前的抓周大禮不是?
隻是不管王姑娘當時心中如何籌謀打算,卻在見到賈璉的那一刻起,全化為了微風流水,隨風流逝。王姑娘行事果決,未等到周歲宴結束,雙方大人基本已就兩家再次聯姻之事達成了口頭上的約定。
先不說坊間流傳的版本如何,隻說當日抓周時王大姑娘的彪悍舉動著實驚住了滿堂之人,且當日參加抓周宴之人,無不是王府的親屬家眷、世交故友,哪個不是見慣大世麵的?偏偏就真被這王大姑娘給驚住了,誰家姑娘抓周時能抓出個相公來的?
若論當時驚心動魄的程度?那麽,李氏這個做娘的就這麽眼睜睜地瞧著自家女兒歡快的奔向某個眼熟的臭小子夠不夠驚心?而另一個當事人的親娘張氏,就那麽活生生地瞧著自家那剛夠桌子高的親兒子一把就將人家的姑娘從桌子上抱了下來夠不夠動魄?
若事件僅僅止於此,無論是張氏,還是李氏都可以毫無壓力地表示局勢尚還能控製?然而一切皆在賈璉一聲天真懵懂的‘小媳婦’中,定下了最後的基調。當時專門請來唱喜的嬤嬤怎麽說來著?大姑娘福慧雙至,先抓到世家小少爺一枚,可謂是緣分三生、姻緣天賜。
之後現場一片靜默,就連剛還想著救場的兩位母親也懵立當場,然後……然後又發生了什麽?
從王府赴宴歸來的張氏使勁地想?她這會子還沒從自家兒子中午那丟臉的舉動中回過神來,而此時在王府的內院中,李氏望著攤放在手中的金鑰匙,也在使勁的回想,她的女兒怎麽就一夕之間成了別人家的了?
張氏至今無法想起那原本在兒子懷裏的王家小丫頭是怎樣轉手到了她的懷裏的?再然後她又一點不想記起當時兒子是如何完全無視了周邊所有之人,自個兒爬到了抓周的桌子上,開始對著滿桌的東西挑挑揀揀的。
這行為看在一旁李氏眼中,便是那小子爬上女兒抓周的桌子,就差沒有呼朋喚友,對著滿桌的精巧之物,挑斂那些值錢的物件,尤其是一些玉質的東西,更是看了又看,拿起又放下,其他等閑材質的物件,憑你做的如何精巧華麗,這家夥竟全不屑一顧?這小子一定是來鬧她女兒場子的?
眼見著兒子將桌上那些盛放果點的食盒子,或妝奩盒子,全捯飭了幹淨,重新裝上了他自個選中的東西,對著兒子的此種行為,張氏很有一股直接暈厥過去的強烈*,她自與別人不同,不會天真的以為兒子是在玩什麽有趣的裝東西的遊戲?他這是真的想帶走啊!
等賈璉終於意猶未盡的挑選完,仿佛終於想起這裏是什麽地方,隻隨手抓起邊上的一把金鑰匙,顛顛地跑到母親身邊,讓母親將小媳婦將放下來,一臉討好的將抓在手裏的金鑰匙套到了小媳婦的脖子上,自己卻是將那裝滿東西的盒子緊緊抱在懷裏。
還敢不敢再丟臉一些?這是賈璉他媽當時內心裏最強烈的獨白。
能不能再更無恥一些?這是賈璉他未來嶽母內心最憤恨的吐槽。
於是這真是一件大家都喜聞樂見的事情,不是嗎?他該拿一個奧斯卡影帝獎來著,賈璉同學想,咱這演技,老婆……,求誇獎?
王家大姑娘傳奇的抓周禮迅速在世家權貴圈裏傳聞開來,親近的說聲天賜良緣,平常人家也大多當件趣聞笑談一聽而過,總之,有誰在意事後賈王兩家是否成功議親了呢?京都如此之大,這樣的逸事對於那些各府的當家太太們來說,事後討論兩回也便罷了,總還有更加新鮮的趣聞?
天朝國都,即使撇開其如何權勢隆盛不提,卻也當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繁華富庶之地,其中居住人家多是簪纓仕宦大族,光風霽月之輩,偶有鑽營貪婪之人,也成了這個滄桑古都繁華背後不可或缺的光影交織的暗影。
這京城裏的每一條青石長街,像是皆都承載著紅塵俗世的夢想與絕望,這裏即是心有野望之輩汲汲向往之地,也是膏粱紈袴們的營營流連之所,每日裏不知要上演多少有關愛恨情仇的紛繁人事?流傳著許多怪誕荒唐的奇聞異事?也怪不得那塊破石頭當初想要投胎之時,此地乃是道士與尚的首選曆練之地。
而自詡為京中一等人家的榮國府,此時卻在悄悄經曆著一種尷尬的轉變,無論國公府的招牌對外叫的如何理直氣壯,也無法改變榮國府的現任當家淪為一等將軍的事實
一等將軍賈赦逐漸接管了榮國府的一切事宜,終於無可奈何的意識到,曾經的榮耀繁盛已掩不住國公府今日的沒落。莫說現今天下太平,便是狼煙再起,天降予他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機會,賈赦自問也沒有提刀跨馬的英姿,更無運籌帷幄的大才,而家族振興大業卻迫在眉睫,無才無德又該如何施為?
彼時的賈赦沒有經曆過喪妻之痛,更沒因老娘的關係任自己沉淪欲海,安心於當一個醉生夢死的紈絝之輩?來不及追悔那無所作為的少年時代,如今的賈赦雖是上不得馬,寫不了文,但至少其心中還尚存有一絲振興家業的野心?
眼見著家族的爵位一代代遞減至無,心中又默算兒孫們將來的爵位等級,賈赦深深地覺得,假若府裏麵還是一直以末等的爵位維持著國公府的體麵,恐怕不用等到他百年之後,榮國府便會窮到典賣祖宗之物來維持奢侈生活的地步?
所謂新貴人家的魔咒,富貴榮華可是能綿延子孫三代?第三代家主賈赦也常常這樣問自己。心中將那些家中已經綿延四五代以上的世家故友細細扒拉了一遍,然後神奇的發現原來自家老婆的娘家及妹子的夫家全皆悉數在列,果然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有一個睿智的親爹嗎?
自以為想通透的賈赦當晚便殷切地向自家的老婆大人詢問,“何以能世代傳家?”
張氏聽罷,莫名與丈夫相望片刻,才淡定回應道,“無它,詩書傳家耳。自古以來,隻有閑置的將軍,沒有不用的仕大夫。”
耳聽著妻子的回話,心想著妹夫那個閃亮的探郎頭銜,又不自覺回顧自身從小所受的成材教育,老娘那句‘咱們這樣的人家,很不用與那窮苦人家爭那榜上之名,以後若想為官做宰,也不過是幾個錢的事情’言猶在耳,賈赦深深感慨,果然人生最苦逼的事情便是有一個眼光短淺,對兒孫溺愛成癮的母親嗎?
對妻子之話深以為然的賈赦很快就付諸了行動,天還未亮就親自去了兒子的小院,將還在酣睡的賈璉拎了出來,開始進行了所謂振興家業的教育,現今既然老子不給力,也就隻能指望兒子了,賈赦如是想。
從兩歲開始便一直由張氏開蒙的賈璉對父親一時興起的舉動很是惱火,且深知父親色厲內荏的本性,也沒用撒嬌賣乖的伎倆,隻三言兩語,便哄得賈赦心甘情願的為兒子做了一早上的人形大馬,而賈璉一邊在父親肩背上打瞌睡,一邊還無語的想,改變育兒計劃什麽的,不是應該首先告知本人嗎?魂淡。
而對賈赦究竟如何教育或折騰兒子,張氏卻一直持樂觀或圍觀瞧熱鬧的態度,她真一點也不介意將教育兒子的重任交到丈夫的手中,先不管最後育兒成果如何,隻這能讓丈夫與自家兒子比平日多相處幾分的理由,就已經足夠張氏放任了,況且不是還有她在一旁盯著?總不會將兒子教歪就是了。
之前許是因為瑚哥兒的緣故,賈赦對璉哥兒總有些不冷不熱的感覺,這還是他們大房這邊隻有一個孩子的情況,若是哪天老爺房裏的那些小妖精再給璉兒添個弟弟,她兒子還不知要被如何忽略呢?如今老爺好不容易自個兒想通了,張氏自是樂得他們父子窮折騰。
在慣常掌家理事的廳堂裏,張氏聽下人回稟完兒子與丈夫的相處情形,便揮手屏退多餘之人,待房裏隻留有兩三個心腹,張氏才對周嬤嬤說,“我先前還發愁該如何說服老太太,不讓璉哥兒隨珠哥兒一同去族學裏進學,如今老爺這一接手,倒是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
“還不是咱們二爺福厚,著老天爺的看顧。”趙奶娘見機接話道,今賈璉算是已經正式進了學,猛得閑下來的趙嬤嬤自是一得空就到主母這裏刷存在感,甭管是奉承,還是逗趣,至少代表她在太太這裏有那麽一席位置。
周嬤嬤卻是想的更多,更周全些,“雖說老爺想要親自教導二爺的本意是好的,乃是老爺的一片愛子之心,可科舉取士到底不能有絲毫的馬虎,若是這麽由著老爺胡亂教導,奴婢卻隻怕壞了哥兒的靈性?”
“無妨。哥兒現在看著雖年幼,可那些啟蒙的東西,卻是早就被我教完了的,且老爺總有大事要忙,不可能一天到晚守著哥兒,這剩下的時間難道任由哥兒荒廢不成?定是會另請名家教導的。”
張氏手指輕敲桌麵,胸有成竹說道,“再則,你們難道真以為老爺不知自己胸中有幾斤幾兩嗎?他這也是在為哥兒打算呢?我雖不知賈家的族學到底如何情形,然咱們老爺卻是在那裏正經進過學的,那裏是好是壞心裏豈能不明白?前幾年雖說出了個敬老爺,到底還是底蘊薄弱了些。”
“可憐天下父母心。”周嬤嬤唱聲諾,“璉二爺有太太與老爺如此費心操持,將來金榜題名指日可待。”
一聽周嬤嬤提到兒子將來或可金榜題名,張氏就沒由來的想到她那未來的兒媳婦,隻聽她問,“翠兒可是被親家太太收下了?”
“雖麵上有些勉強,最後到底留了下來。”王信家的出來回話道,“且翠兒還被當著奴家的麵直接指進了大姑娘的房裏麵伺候著,奴婢私底下瞧著,咱們這位未來的親家太太很是有些女中豪傑的胸襟。”
“娘親若是如此,想來女兒將來也不會是個差的,太太現在也略放心些。”周嬤嬤最是了解張氏心裏想些什麽,無非是怕未來的兒媳婦被些無知婦人養成一身驕縱任性的脾氣,卻沒有半點大家的氣度,生怕兒子將來受委屈罷了,要不然也不會巴巴的送一個賈家的丫鬟過去,這是要專門盯著未來兒媳婦的行為教養呢?
張氏聽了卻對著眾人冷笑道,“若說這李氏有些智謀手段,可稱一聲女中豪傑,我是盡信的,然其卻也絕不會是良善可欺之輩,那李氏果真就這麽爽快的接受了翠兒不成?”
說完又仔細詢問了剛從王家歸來的管事媳婦王信家的,果然聽其又說到,“王家太太聽聞咱們二爺近日已經正式進學,口裏對二爺很是誇讚了一番,最後還為了勉勵小輩刻苦進學,賞賜了許多好東西,筆墨紙硯應有盡有,很是名貴異常,麵上看著也很是為二爺上進高興,最後甚至還賞賜了一名書童給二爺。”
一聽這話,張氏就樂了,轉身向著周嬤嬤她們說道,“你們瞧瞧,我這才送了一個丫頭過去,回頭人家就贈了位小廝過來,且還指名是要做書童的,這事偏還做的滴水不漏,讓人絲毫回絕不得!”
“親家太太有些手段也是好的。”周嬤嬤給張氏分析道,“最起碼不會帶出個綿羊似的女兒來,等再過幾年娶進府裏來,可不就是太太現成的助手嗎?到時候,太太也不會像如今這般孤立無援了。”
“到底是助力,還是阻力,現在說怕不是太早了些?”趙嬤嬤冷聲反駁道,“太太可不要忘了,哥兒的媳婦可也是出自王家的姑娘,與府裏的二太太是正經的姑侄關係,難保到時不會生出些別的心思?”
“新嫁婦一開始親近娘家人總是在所難免,不過若這王家丫頭果真是個聰慧的,想來就會很快明白何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張氏一邊又漫不經心的端詳今早新染的大紅指甲,一邊若有所思的說道,“畢竟我才是她正兒八經的婆婆不是?雖然兒子是我後半生的依靠,兒媳卻也是我以後要朝夕相處之人,為了以後能夠活的舒心快意,我自不會介意費些心思好好將兒媳調~教一番。”
耳聽著趙嬤嬤幾句話就挑的太太對王家姑娘心生反感,周嬤嬤微不可見的一皺眉,不著痕跡地上前岔開話題說道,“昨晚鮑大家的來找太太回稟事情,不巧太太當時剛已歇下,就將事情稟了奴婢,不想今日我卻隻顧著與太太閑聊,到將那正經事忘了幹淨,現在猛地想起來卻實在惶恐?”接著又連連感慨了一番年歲的不饒人。
一聽是鮑大家的回話,張氏心領神會,隻安慰說道,“嬤嬤自小就跟了我,到如今連我都是要有兒媳的人了,嬤嬤如何能不上了年紀?隻怪我,到如今還要勞煩嬤嬤處處周全幫襯,累得嬤嬤俗事纏身,事忙多忘也是有的?”
說到這張氏甚至起身將周嬤嬤引至於上座,又屏退了左右人等,以便專心與周嬤嬤說些貼心的體己話,惹得一旁正向屋外退去的趙嬤嬤很是羨慕不已,又一想到周嬤嬤與太太間的關係便很快釋然,隻覺得這以後就是她的體麵。
等屋裏隻剩了她們主仆二人,張氏才又問道,“嫣紅昨日到底遞了何消息過來?”
“能有何消息?隻不過是按著太太的吩咐辦事罷了。”周嬤嬤歎息道,“也不知太太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非要上趕著給老爺身邊添小妾生孩子,如今太太可算是如願了,那叫嬌杏的村丫頭如今當真懷了孩子。”
“嬤嬤這是心疼我,我如何能不知?”張氏無奈說道,“我若是以後還能繼續生,又何苦幹這種戳自個心窩的傻事?大房裏需要孩子,以後總不能一直隻賈璉這一根獨苗,我既不能阻止別人生這件事實,總還有選擇由誰來生的權利?”
略緩了緩心中的憤恨,張氏寒麵冷聲地繼續說道,“難道還能任由那些府裏出身的賤婢來生不成?先不說那滿肚子的齷蹉心思,若以後果真有誰生出兒子來,這府裏可還有我們母子的立足之地?而這嬌杏明麵上是被我從外麵買來的窮苦人家女兒,實則一家子大小全攥在我娘家的手裏,便是她以後真生了兒子,諒來也不敢有絲毫的異心?”
“可是太太,這種攸關子嗣的大事,就這樣全權交給嫣紅那賤婢妥當嗎?”周嬤嬤還是不放心說道,“她雖不可能知曉這嬌杏的來龍去脈,但太太單讓她盯著她這一位侍妾,卻又不許她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恐怕早晚會引起她的猜疑之心?”
“就是她才最好。”張氏意有所指地說道,“憑她在其中做些什麽,若是以後因她無心的一個舉動,挑起老爺房裏的那些通房侍妾內鬥起來也未嚐不可?至於嬌杏肚子裏的孩子,若是能平安生下來,那便是她的福分,若是不幸流產夭折了,咱們也能順手除去幾個礙眼之人。”
“若是老太太到時怪罪下來,斥責太太一個管家無能的罪過,那可如何是好?”周嬤嬤擔心問道,“再有老爺這邊,內幃不修,傷得也是太太與老爺的情分?”
“無妨,老太太那裏有一個嫣紅擋著就足夠了?”張氏不確定的說道,“至於老爺這邊,橫豎也不是我的過錯,想老爺也不會因一個還未出生的庶子庶女便給我這個做太太沒臉?”
眼見著張氏主意已定,周嬤嬤也不好再勸,隻略微猶疑便提起了另外的話題,“太太,以奴婢近日私下裏的察看,那位二爺屋裏的趙嬤嬤瞧著實有些心大,怕是動了轄製二爺的心思,就算目前還未有那方麵苗頭,如今管的卻著實有些寬了,太太還要早作防備才是?”
一聽這攸關兒子之事,張氏就要有些頭疼說道,“當初為哥兒請奶媽時,我就瞧著隻請一個奶媽著實有些不妥,奈何這是他們賈家的規矩,我這由外嫁進來的媳婦能有什麽置喙的餘地?沒得讓人覺得我是那輕狂之輩。”
說到這又向著周嬤嬤討主意道,“嬤嬤可有何好的解決方法?莫說這趙嬤嬤現下瞧著有些許的不靠譜,她便是個忠心耿耿的,我卻也著實不放心哥兒的日常起居長久掌在一人手裏?容易心大不說,這若是哥兒以後親近奶媽甚於我這個親娘,到時我卻找誰哭去?”
“太太您這是關心則亂了,現下不就剛好有一個頂好的理由。”周嬤嬤善解人意的說道,“哥兒現在既然已經正式進學,以後定是要與其他勳貴世家的小少爺們交際來往,這些有關人情往來、衣著裝扮的規矩道理,豈可少了教引嬤嬤們的指導?”
張氏聽了恍然大悟,連忙表示要往娘家寫信,賈府裏準備的教引嬤嬤她可不敢給兒子用?且由母親引薦的教引嬤嬤,一過來在身份上就能高出別的嬤嬤一層,這樣也好壓製趙嬤嬤不是?至於到時候賈府眾人如何想法,難道外祖母關心自家的外孫還能遭人埋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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