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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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萊狄歐斯已經畢業,可以搬出宿舍。他看祖父還沒醒來,便先回宿舍收拾東西,留九月在房裏守著。

    西賽爾沃的畢業季在4月底,還不到放假的時候,所以畢業生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準備搬離。萊狄歐斯原本是打算等舉行婚禮之後直接搬到新居的,不過現在看來暫時他與九月都得住在席家了。

    管家說席上將前天晚上似乎沒怎麽睡好,醫師也診斷他有些睡眠不足,所以現在應該處於生理補眠的狀態。

    “老爺一般不午睡,小憩的話最長也就30分鍾,今天身體不大好,也許會睡一個小時這樣,”管家恭恭敬敬地對九月說,“如果老爺醒了,請少夫人點下床邊的呼叫儀通知我。我還有其他事務要做,不能守在老爺身邊,隻得麻煩少夫人了。”

    九月忙客氣了一句,答應了下來。目送管家離開之後,他歪了歪腦袋,表情顯得有些微妙。

    “夫人”“太太”之類的稱呼,在婚戀無關性別的宇宙紀元早已失去了原來的性別色彩,現在的男人基本上都不會對這類稱呼感到別扭。但是加上了個“少”字,九月就有些不自在了,這稱呼實在太古韻了,他完全不習慣。

    幸好婚後不是住在席家。萊狄歐斯曾經告訴過他,祖父認為成年人就該離開父母獨立生活,若是成家了就更不能還與父母同住,親情也要距離才能顯得更美好,有心就時常回來看看,陪老頭子說說話就行。席家人對這條家訓沒有任何異議,這也是當然的,萊狄歐斯的父親和二伯都是軍人,小姑姑也是軍校畢業,在軍部下屬的科研所裏工作,從小都習慣了宿舍生活,對家裏沒有太大依戀。萊狄歐斯自己也是如此,畢業後獨立生活在他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事。

    九月本來還想著今天祝賀萊狄歐斯畢業之後,就跟他討論一下新居的事情,沒想到居然出了這樣的變故。

    他輕手輕腳走到祖父的床旁,不發出任何聲響地小心坐下,看著席上將的睡臉。

    即使閉著眼睛仍然能感受到霸氣的堅毅臉龐,貼在枕上的黑發仍然很有光澤,那一道道在初見時給自己很深印象的刀刻般的皺紋,也沒有讓他顯得蒼老。此時他躺在床上入睡,就連鼻息聽起來都十分安穩有力,不管怎麽看,九月都無法想象,衰竭這個詞會出現在這樣一位矍鑠的老人身上。

    九月靜靜地坐著,似乎什麽都沒在想,又似乎在一瞬間就想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還沒能真正將席上將當作親人,不隻是席上將,麵對席家的所有人他依然還是會有些拘謹,有些客氣。他也知道他們都很體貼地等待自己適應,畢竟到今天為止,他與祖父、席媽媽都還隻是第二次見麵而已。

    然而,即使一時還不能將他們放到親人的位置上,九月發現自己也已經有了身為席家人的自覺。在他心裏,家人與親人雖然有所不同,但同樣都是會讓自己心生擔憂的存在。

    想起今日剛剛接到席媽媽的聯絡時自己完全控製不住的心慌,九月忍不住蹙起了眉。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親生父母去世得早,自己打小就是孤兒,又在養父尚康健時出了意外,根本沒有能夠為親人或家人擔憂的機會。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真的像別人描述的那樣,會讓思考能力和理智都瞬間無法正常作用。

    自己都這樣了,可想而知萊狄歐斯會多麽難受。幸好祖父能夠治愈,九月不想再看到萊狄歐斯那樣慌張無措的樣子,那個人就應該是冷靜從容的。

    宅子裏非常安靜,時間在九月思緒亂飄的狀態下一點一點流逝。

    萊狄歐斯重新回到席家時,午後的陽光正灑落在園裏。他在祖父房裏沒有找到人,卻聽到有對話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席上將是在正午剛過時醒轉的,他看起來精神很好,眼裏麵上都不見一絲疲色,還堅持要下床走動。管家和九月都勸不動他,最後隻好各讓一步,讓他坐在懸浮躺椅中移動,陪著他在園裏坐著說話。

    萊狄歐斯下樓向園走去,途徑客廳看到管家站在多用一體機的控製麵板前,家用的箱型智能機器人正頂著托盤向廚房懸浮移動,看起來祖父剛剛用過下午茶。

    似乎是有些太早的下午茶。

    他走到園入口,聽到祖父與九月談話的內容,想了想,站著沒有走進去。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祖父的聲音聽著似乎帶了笑意,“我不是諱疾忌醫的人,也不是那種認定自己不會生病的頑固老頭。之所以拖到這個程度,其實是太相信自己的精神狀態的緣故。身體出了問題,但是精神上沒有任何異樣,我便沒在意,隻當是被自己折騰累了,又或者隻是老了而已。”

    九月問:“失眠的事情,為什麽不重視起來呢?”

    席上將笑道:“我谘詢過醫師,軍部每年的例行體檢我都參加了,也接受了相關檢查。不過啊,不管科技再怎麽發展,也始終治不了人的心啊。”

    “心?”九月頓了頓,“您是指所謂的心病難醫嗎?”

    “嗯……跟心病也許有些不同,”席上將說,“我會睡不著,是因為身邊少了一個本該有的溫度,我怎麽也習慣不了這個改變。”

    “現在也習慣不了嗎?”

    “不,現在已經好多了。時間是最可怕的,它能改變任何習慣。”

    祖父的聲音聽著有些落寞。

    “可是沒有改變您對祖母的感情。”九月道。

    席上將笑了起來,“感情的改變,有時候跟時間沒什麽關係。有些人需要日久才能生情,有的人隻是第一眼就可以墜入情網。”

    頓了一會兒,他接著道:“接下來這些話,你就當是我進冷凍艙前的願望。隻是我的願望,不是囑托,所以你聽聽就好。”

    九月點頭,“您說。”

    席上將沉默了2秒左右,才開口道:“我希望你跟萊狄歐斯能慢慢地培養起感情。別急,讓我說完。感情這東西是強求不來的,隻是我對那孩子感到很抱歉,因為我任性的要求,讓他失去了一份很寶貴的自由。我也知道你的經曆比較特殊,很難完全打開心防。但是,我希望你能像努力接納我,接納他的父母那樣,或者,比那更多一些地,更積極地嚐試去接納他。”

    九月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應該有的那句“好嗎”。席上將不是在詢問,也不是在叮囑,而是真的單純把想說的話說出來而已,似乎不需要自己的回應。

    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對祖父說:“我會的。”

    萊狄歐斯最終還是沒有去打擾他們的對話。他走回客廳坐下,感覺心裏有些漲漲的,說不清是難過還是溫暖的感覺更多一些。

    籌備婚禮的兩日,九月暫時住在了席家。不過他沒有與萊狄歐斯同床,因為席家的軍隊作風,萊狄歐斯的床是單人的可折疊式,雖然不是不能睡兩個人,但是考慮到舒適度,萊狄歐斯還是讓管家在自己房間裏開了一張客用的懸浮床。

    由於席上將被醫師建議最好安心休養,原本的各種盛大隆重的計劃都隻能放棄,而改為在席家園舉行簡單的儀式。參與儀式的隻有席家人,至於朋友方麵,萊狄歐斯隻邀請了維托。出於盡可能不讓外人看到祖父需要依靠懸浮椅移動的考慮,九月沒有邀請主任。

    這也是九月第一次見到席家人聚齊。除了已經見過一麵的堂弟之外,真的是一家子的軍裝製服。九月敢打賭,就算當初萊狄歐斯沒有告訴自己其他家庭成員的情況,他也能憑借軍裝看出對方率屬於哪個星球的部隊。

    讓九月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祖父似乎更喜歡二伯的伴侶,自從他們回來後就一直是那位陪著祖父身邊,反倒是二伯每次靠近都被祖父揮手趕走。

    他覺得很有意思,不過因為萊狄歐斯不在身旁,他的好奇心暫時無處可去。

    小姑姑和小姑丈的身高差很明顯,太明顯了,目測超過20cm,實際上的數值也許在數軸上更接近30cm那邊。席家人都長得挺高,小姑姑是唯一的例外,看著她就知道那位隻比萊狄歐斯和自己小一歲的堂弟從誰身上繼承了更多。

    堂弟今天倒是穿得比較正式,但是服裝的材質看起來很特殊,在陽光下反射的光澤相當特別,九月完全不認得。萊狄歐斯說過堂弟研究的對象似乎是材質,難道他把研究對象做成成品穿身上了?

    在等待萊狄歐斯出現開始儀式的時候,九月就一直這樣一邊觀察一邊自得其樂。

    今天天氣很好,溫暖的春日陽光柔柔地鋪在席家的園裏。上午10點,萊狄歐斯與九月的婚禮正式開始舉行。

    兩個人都穿著純白的禮服,在家人與朋友的見證下,交換了誓言與戒指。

    戒指是萊狄歐斯在今天早上才去取回來的,是兩個人一起挑選的樣式。他們的品味差不多,除了在要不要鑲鑽這一點上有些小分歧之外。努加勒西星係畢竟不是地球,艾斯文歐特星團擁有的9顆行星裏,隻有亞特蘭能夠開采到金剛石。在地球時代就已經是奢侈品的鑽石頓時因為稀有而更加昂貴起來。九月覺得沒有必要,鑽石以前就不是最堅硬的礦物,現在就更不是了,用它來寄願感情恒久遠在他看來實在說不過去。

    不過萊狄歐斯說母親要求要有鑽,九月也隻好妥協。兩個人商量後挑了一款隻鑲了一顆獨鑽的簡約款式。

    彼此宣示之後,為對方戴上戒指時,九月突然有些感動。

    難怪即便是登記入籍,在法律上已經正式成為伴侶,也還有那麽多人仍然選擇特意舉行婚禮,這種儀式帶給人的感覺跟看到個人信息更改為已婚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明明他與萊狄歐斯是相親結婚的,明明感情並不深,但是彼此說出的誓言和手上的戒指還是能夠打動他,

    入籍已經有一個月了,到今天他才真正擁有眼前這個男人是自己伴侶的實感。

    九月抬起頭看向萊狄歐斯,眼眶莫名的熱度讓他自然地彎起了嘴角。

    萊狄歐斯也看著他微笑,然後在維托和堂弟的起哄聲中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在周圍忽然響起的鼓掌與祝福聲中,九月有些走神地想,第一個吻便是誓言之吻,似乎也挺有意義的?( )(WWW.101novel.com)